《梼杌幽幽》鬼尧幺幺

4、第3章

　　宋特助有些意外地接到祈小公子的电话，看了前方还在忙碌中的老板，默不作声地出了办公室。

　　换作平时吴祈都会直接向大哥求助，而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有大哥临走时对他在意陶幽的不赞同，让吴祈转而将电话打到了吴佑的助手这里。

　　电话内容大抵是吴祈为了一个女同学匆匆拨打了120，但又放心不下想让宋特助安排吴氏自营的医院接收病人。

　　吴家公子的身份当然足够让吴祈在任何吴氏旗下的任何一家企业横着走，但碍于仍在上学还未拥有实权的现状，以及对陶幽昏倒时受到的冲击和无法按耐的担心，吴祈几乎没有犹豫就这样做了。

　　宋特助了然，祈小公子这通特意安排的电话就是一切待遇都要按照最高标准优待。作为老板优爱的弟弟，吴氏的第二继承人，宋特助当然一一遵照安排妥当。

　　宋特助跟随吴佑多年，对吴祈自然也十分熟悉。只是今天，祈小公子那一惯从容爽朗的音调里泄露的一丝焦急，还是与一个女孩有关时，他也自然敏锐地嗅到了什么。大概，在吴氏传统严格规范的家风中也免不了青春萌动的少年心。

　　不同于其他富豪人家表面上的兄友弟恭背地里刀光剑影，宋特助清楚老板对祈小公子长兄如父一般的关心。虽然大抵猜得到祈小公子是不想让老板直接插手此事，但他仍有必要向吴佑报告。

　　而当宋特助说完了所有站在一旁等待老板的回应时，有些出乎意料的，吴佑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像是在为吴氏的重大项目或风险挑战决策时习惯性停顿思索的表情。

　　几秒后，带着万年不变的理性和冷静，吴佑起身简单交代道：“打电话通知校长处理，打听清楚这个女孩的背景，现在顺路去医院捎小祈。”

　　出色的特助一向拥有前瞻性，宋特助在向吴佑报告时就已经完成了前两点，于是随行在侧继续报告，只是在谈到那女孩适时停顿，阐明道：“她是萧烈的养女。”

　　然后，吴佑的步伐忽而慢了半步。

　　病房内的机械音随着床上人的心跳平稳而有节奏地响着，少女睡着一般，有些清瘦的脸庞更凸显五官的精致，白皙光洁的双颊仍然红晕未消，修长的睫毛下浅浅阴影。

　　吴祈安静地守候病床旁，视线不自觉在女孩面容上，偌大的房间也只有他们两人，相距不足一米而已。

　　在今天之前，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没有这么近过。甚至在救护车到达之前，他双手揽过她的肩头，那温热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指间。

　　发现陶幽晕倒那一刻，吴祈原本犹豫克制在办公室外的步子仿佛就如他的心一瞬间向前飞去，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惊觉自己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感再不可能掩饰。

　　病房外，宋特助敲门的手势尴尬地停在了半空，眼瞧着老板顿住的脚步和周身越发沉静的气场，不由得为房间里的两人捏了把汗。

　　其实，更是为那个躺在病床上不知真晕假晕的小姑娘。

　　在吴佑身边，各色女人来来往往使出的手段淋漓不尽然无一得逞，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老板深刻而禁欲的本性，一方面也是每每有不三不四女人出现时老板看向自己冷冰冰的眼神。

　　那种寒凉背后的意味深长，宋特助毫不怀疑其中就包含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你也给我滚蛋”的绝对威压。

　　而现在，无论这姑娘的病情是真是假，恐怕不吝于亮起了一级警报。

　　吴佑作为兄长，对于吴祈的关心是远超一切的。包括他的事业，以及他自己。

　　“哥，”吴祈的声音丝毫不掩意外，在主动看到宋特助不断抽搐的眼神暗示后，有些了然。

　　毫无疑问，此刻再多言解释也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果不其然，在看到吴佑点头应下就坐在了病房沙发上有些冷淡的表情后，吴祈心不由跳了跳，有种不知名的慌张，但病床上的陶幽无疑又让他增添了几分强行的镇定。

　　于是他主动开口道：“哥，陶幽……她是冤枉的，”

　　此话一出，正在端水过来的宋特助嘴角和动作都不自觉有些凝固，一边迅速将茶水放在老板面前立刻闪身当空气，一边忍不住内心感叹这公子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吴祈一向知道自己温和和蔼的大哥，在某些时候的确是冷漠而不近人情的，感受到自己大哥视线的那瞬间，他立刻将视线避免对上转移到仍在昏迷的陶幽身上，继而像是有些丧气道：“哥，她没有写过那样的情书，也不可能给我写情书。”

　　话到这里，吴祈似是不再遮掩，甚至自嘲“如果真是她给我写的那就……”

　　“小祈，”吴佑沉声开口适时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眼中已有了不认同的神色，男人一贯的直觉，无论是否和女孩养父萧烈有关，这个陶幽身上散发不同于同龄人的镇静气场明显说明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女孩还在这个房间内，而自己的弟弟对这女孩已然动了心思，继续让他这般口无遮拦地说下去是很不合适的。

　　吴佑给了宋特助一个眼神，后者立刻明白向医生办公室走去确认病情。

　　“小祈，这件事情校方会根据事实处理，至于现在医院已经联系上了她的家人和老师。”

　　吴祈明白大哥这话的意思，他一贯的风格都是公事公办，对于与吴家不相关的事情素不插手。

　　可是，陶幽晕倒前孤零零在办公室受罚的画面不停在脑海徘徊，吴祈是相信她的话的……

　　“哥，能不能……”帮忙和学校老师沟通一下，彻底还陶幽一个清白……

　　吴祈的话没有说完，宋特助的号码乍然在吴佑手机屏幕上闪动，后者接通听明汇报后，短短回了两个字“不必”就放下了。

　　“走吧。”

　　吴佑的脚步向着门外走去，语气和行动的不容置疑，吴祈也只得在门口回望了一眼病床上的陶幽，而后跟上。

　　良久，只到医院走廊再无一声响动，陶幽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微微出神若有所思。

　　当学校班主任匆匆赶到医院病房时，看到陶幽已然苏醒，而校长口中的吴氏兄弟已经不在后深深松了口气。

　　而询问陶幽之后，发现其家人还没有露面时，脸色顿然难看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给你爸爸打了很多通电话了吗，怎么人还没到？”班主任一边看表，时针依然快要蹦向十一的方向，一边紧蹙眉头反问。

　　陶幽此刻确实没什么力气，也明白班主任这匆匆赶来的样子全然是被校方临时催逼不得已为了应付吴祈两兄弟才出现，现下看见没有那两尊大神自然想着要走。

　　至于自己的父亲萧烈，若是能联系上那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师您辛苦了，爸爸说他已经在路上有些耽搁也快到了，您离得远还是先回家休息吧。”

　　陶幽的善解人意倒是让班主任微微侧目，面上的不满也缓和了一些，在确认陶幽一个人没问题和她父亲就要赶到的情况后，随便交代了两句也走了。

　　已近深夜，值班护士最后巡房查看完了各项数据，有些奇怪小姑娘孤伶伶一人无人看护，在陶幽温婉有礼的一番解释后也被说服离去，病房内就只剩下了走廊外传来的昏暗灯光。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全然习惯了这样的孤独，也丝毫不觉孤单。

　　一夜到亮。
　　在清晨医生的各项仪器检查和问话交谈后，虽无大碍，医生仍然建议继续休息观察。

　　表面上这个柔弱文静的漂亮小姑娘一反常态，坚持要离开医院返校上课。

　　无法，各项检查结果和她的言辞都无法证明有什么不得不留在医院的理由，在看着小姑娘微笑和自己道别后，医生只能无奈拨开了宋特助的电话。

　　另一边，照常等待吴佑在家用完早餐而后一同例行送吴祈上学的宋特助在候车的间隙接到了电话，了解了医院的情况，远瞥见老板二人的身影越来越接近时，赶忙匆匆挂断了电话。

　　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和老板汇报时，眼神飞快地衡量了老板、祈小公子二人之间的距离，又悻悻地收住了脚步作罢。

　　车内一路无话。

　　倒不是吴佑吴祈兄弟二人不亲厚，而是吴祈知道自己大哥习惯在早上的行程中浏览国内外政治金融讯息，自己不想打扰，也默默戴上无线耳机听着手机里的歌曲。

　　副驾驶上的宋特助悄悄从后视镜打量兄弟二人，正打算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却冷不防正正好与自家老板的冷淡的眼神对上，前者则迅速躲避心虚移开。

　　汽车驶入校区后就慢了下来，一路走走停停，周围都是各色各款张扬豪车，但也丝毫不影响这张黑色迈巴赫受到的关注。

　　吴家的车一出现，那些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或多或少都会将目光投来。

　　司机惯性关上吴祈一侧的车窗，他一向喜欢早晨出门微风拂面的感觉，吴佑也不干涉，但未免过于受人关注，最后一段校区的路还是会合上车窗。

　　“等等，”倏尔瞧见街对面远处熟悉的身影，出声阻止正要上移的车窗，吴祈有些讶异陶幽怎么出现在这里，有些焦急吩咐司机道：“就在前面靠边停下”。

　　“哎？”宋特助奇怪，明明离着学校还有一条街，刚想出声阻止又见老板头也不抬仍在看ipad中的新闻也只能作罢。

　　吴祈有些焦急的想去追上陶幽，慌忙地就要下车，又碍于大哥还在车上，遂收敛了神色，道：“哥，我就在这下了，今天一切顺利。”

　　闻言吴佑才将将把视线从手中设备上抬起，对弟弟微笑回了个好，就目送他下车去。

　　车门合上，宋特助目光一瞬都没离开过侧视镜里吴祈的身影，心下擂鼓，幸好祈小公子站定在路边还等着他们的车离开了一段距离才往反方向移动。

　　宋特助不由前倾身子，想要对着越来越远的身影一探究竟，忽而，

　　“看什么？”吴佑的声音从其后传来。

　　“没有没有，”宋特助连忙正襟危坐，讪讪答道。

　　吴佑不抬视线，看似还在浏览新闻，问道：“那姑娘出院了吧？”

　　“是……”

　　仿佛就为了印证猜想才问出这句话，吴佑不再开口，宋特助身为秘书却知晓自己还该说些什么，继续补充道：“医生说她坚持要出院，从昨晚到今早萧家那边一个人也没来，医生和学校都没有联系上萧烈。”

　　这种情形，在一个养女身上发生自不必多言了，显而易见的关系疏远。

　　富贵人圈子里倒有不少名为养女实为私生的情况，不过据各方面查到的资料显示，萧烈确实和其无血缘关系。

　　一个被领养的八岁女孩，在孤儿院之前是谁家的孩子连萧烈都不清楚，又有谁会关心呢。

　　“盯好小祈，不要出什么岔子。”

　　“好的。”

　　吴佑的吩咐不吝于强调提醒，更是让宋特助高度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