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黄泉当如是》湮炎

1、序

　　碧落九天，浩浩苍茫。
　　几许云雾缭绕，朦胧迷离，水月镜花。一片迷茫之中，白衣女子伫立高处，云淡风轻间却自有傲视天下的气势，隐约抿唇一笑，绝世容颜风华若此。
　　“莲儿，又到了你们的转世之时了啊，血半莲应该又快开了罢……”几近呓语地喃喃道，白衣女子俯瞰万里山河之壮丽，并无半分激动，罕见的金色双眸闪过一缕流光，“六道轮回三生缘，这一世终究要有个终结了！”
　　似惆怅地叹息，她若行云流水般地转身，目光不定，“玄老，那孩子交给你了。”
　　身后隐约浮现出白衣老者的身姿，顺从颔首，那老者缓缓消失在漫天迷雾之中。

　　黄泉七重，滔滔凌厉。
　　不明雾气弥漫，若隐若现，恍如隔世。桥头河畔石旁，墨衣男子静静而立，浅笑悠然间却更是冰冷无情的光芒，淡淡抬眸望天，浓烈妖娆不似凡人。
　　“哈，洛儿，这次你可是完完全全地算错了……”冷冷一笑，却妖娆若身旁血色彼岸花开，墨衣男子微眯双眸，血色光华流转夺目，“碧落黄泉血半莲，哼，我就不信，这一世白家那个女人还赢得了！”
　　垂眸，他淡淡道，“宗老，依旧需要拜托你了。洛儿天性顽劣，而这一次也不同寻常……”语调平静，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愿。
　　身后的黑衣老者却已心领神会。恭敬地一礼，那老者也不说什么，便逐渐化为虚无而不知去向。

　　夜幕低垂，皓月当空。
　　琅琊山下，狼烟缭乱，战火纷飞。刀剑寒光，铁骑铮铮，血洒遍地，脑海中只有“杀”这一字，视线里只有扑面而来的利刃长箭，万千兵马厮杀拼搏，几欲将此地化作修罗冥府。“擒叛乱齐王之人封侯万户！”一片嘈杂之中，连这悬赏声也只能淡去，被重重的嘶吼声所压下。
　　火光四起，生生将天幕染上一层血色，瑰丽妖异。
　　此时正是东秦天元三十一年，三百年来东秦王朝最为繁盛之时。三百年前，东未帝平前朝大唐乱世，虽则天资横溢，却因征战天下而劳累过度、英年早逝。次年，东秦帝即位，征服周边诸国，开创东秦王朝，在位三十二年间励精图治，为后世的盛世奠定了基础，史称“东秦始帝”。此后，因几任帝王皆是清廉勤政，东秦王朝安定地度过了整整两百年，百姓安居乐业，人丁繁盛，富足和乐。然而，好景不长。
　　东秦乐天十四年，东秦桀帝残暴无道、好大喜功，以“逆我者亡”之意几乎除尽朝中贤良之臣，一时酷吏横行，贪官霸道，民不聊生。三年后，当朝丞相携东秦皇族于帝都发动政变，推翻桀帝，另立新帝安帝，史称“帝都之变”。却不想安帝懦弱无能，丞相一手遮天，东秦皇族早已成了傀儡。又十年，东秦皇族以丞相谋反之心为由，联合未家、莫家、齐家、翌家等诸多氏族大家，再次于帝都发动政变，夺取政权，废安帝，立智帝，并分封未、莫、齐、翌日四家据地为侯。东秦宏景七年，在智帝的勤政为民之下，东秦王朝终于再度踏上百年前发展之途。
　　此后百年安定，转眼已是东秦天元三十一年，当朝辉帝心系风雅而疏于政事，朝中大权全权落在重臣手中。虽则算不上权臣当道，却也是朝中一时混乱昏暗。同年五月，诸侯齐国以“清君侧”之名起兵，三月之内攻陷疆域千余里，辉帝匆忙征兵应战，节节败退，齐国大军已是逼近帝都附近的琅琊山。

　　却在这缭乱纷纷之时，琅琊山巅被层层阴影所笼罩，似是隐隐能看到有人居于山巅遥望至此。
　　北斗七星灼灼其华，遥指北辰帝星，却见这星辰隐隐有重叠幻影。
　　“正当乱世，又是这等‘双星’出世之时，这天下还不知要动荡如何！”雪衣老者冷哼一声，稍稍抚了抚显得儒雅的胡子，以略带征求的目光望向另一位黑衣老者，“宗老，你怎么看？照星象所言，且依你我二主之意，此二人必定与你我二人有千丝万缕的因缘，这一百年又休想过安稳日子了！”
　　被称为“宗老”的黑衣老者倒是不大在意地一笑，安慰似的拍了拍老友的肩，“玄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我的责任。况且已经几番轮回之下，这两人倒是一经转世便是相生相克的‘双星 ’，从普通百姓到这次的皇亲贵胄，哈哈，也是颇为有趣。”
　　玄老显然是没想到好友会说出这番话，虽然还是有些气不过，但终究无奈一笑，“罢了，罢了，毕竟也已经几千年了，这两人也就那么点能耐，不大可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说到这里，脸色终究稍微缓了缓，“只是……第一次的轮回可是让我心有余悸啊……”
　　“嗯，对我也是如此。这已经是第三次轮回了，那两人要是真的……”宗老略有些担忧地蹙起眉，打量着逐渐化为清晰的两颗的北辰帝星，“北辰一向指帝星，此次出现‘双星’之象，恐怕是那两人转世为王侯将相了。此时又恰逢乱世……唉！天下只有一个，而一山不容二虎啊！”面露无奈之色，他叹息地与老友对望一眼。
　　“嗯，这的确值得担忧。”玄老略有些疲倦地闭上双眸，复又睁开，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逐渐定格而清晰的两颗帝星。天幕暗蓝，一时皓月不知所踪，唯有这两颗帝星闪烁着莫名的光辉。骤然，玄老惊骇无比地起身，伸手颤抖地指着偏左的一颗帝星，全然不顾长袖已经打翻了上等佳酿，“宗老，那颗帝星！那颗帝星！”星辰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徐徐从最初幻影所在处移动至另一星辰的正南方，两者正是“乾坤”二位。
　　颇有些不解于老友的失色，宗老缓缓望向玄老所指的那颗帝星，不由大惊失色，“什么？！怎么可能！没道理啊……”神色瞬间阴沉，他叹息着摇头，“这下糟了，天下真的要大乱了！难道那两人真的是灭世魔星？前一世好不容易创出的这些，又要被毁了吗？”
　　玄老逐渐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唯有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那颗异变的帝星，“真是没想到，我原以为第一次轮回的悲剧不会再……唉！我早该想到，依这两人的心性血脉，三世轮回又怎么会安宁？！只是可惜了这天下万民……”
　　宗老略微思索了一会，嘴角忽然扯起了饶有兴趣的笑容，“哈哈，老友，这也没什么不好嘛！这两个小子，嘿嘿，这一世就有趣了……”顿了顿，他的笑容突然多了几分狡诈之情，“如果你实在担心这个天下的话，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哦。”
　　玄老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嘴角，“什么主意？”宗老笑而不答，此刻的笑容却更显得如狐狸般狡黠，不由让玄老生生多了几分莫名的寒意：虽然知道老友不会害他，但这种笑容背后的主意，他玄老真是觉得不敢恭维啊！
　　“此时正是东秦天元年间，天子昏庸。各路诸侯纷涌，皆妄图瓜分天下，兵马分起，一时天下大乱。帝都居西，占地约东秦七分之一，乃当今东秦夏帝所居之处，不算富饶、但亦有数十万兵马足以抵挡外敌。”宗老别有深意地提及这些，略带笑意地扫了玄老一眼，“翌国位东，号称‘水乡粮仓’，一向以儒雅典秀为代表，代代为富饶的鱼米之乡，占地约东秦七分之二。莫国居北，占地为东秦七分之三，以兵力强盛著称，若说翌国好文，那莫国便是偏武。未国在南，处于与南蛮疆域交界之处，一向是隐于世而诡谲神秘的代表，据传为上古灵力巫女后裔，占东秦约七分之二。一时，也算三国僵持不下，三足鼎立罢了。”
　　“哦，你想让这二人……”玄老若有所思地缓缓颔首，虽看似同意，但仍是斟酌片刻，方道，“可以是可以，这样的事也并不是没有过。只是，就算你我分收二人为徒，于这天下又有何益？虽然你我为友，但是以你我主上的关系……”
　　“那两个小子本身资质非同一般，这也是你我二人有目共睹的。”宗老淡然一笑，遥遥地望向已然定格的两颗帝星，“你我分别收为徒，呵呵，——还天下一个盛世如何？主上也只是想要得到结果而已，他们并不在乎过程罢。”
　　玄老显然是没想到老友会说出这些，悚然一惊，“宗老，你……”顿了顿，他终究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手，仰天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也终究等了这几千年，权当闲时无聊吧。只要对苍生无害，我亦不会反对的。”
　　很明显就等老友这句话，宗老欣喜不已地重重一拍老友的肩，“哈哈，这就好！玄老，至于徒弟人选的安排，就依照你我二主之意罢。况且，若说到底，这二人不也算是你我的少主么？”笑眯眯地看向玄老，笑容狡黠异常。
　　玄老这才意识到被老友摆了一道，却也不生气，只是极其无语地叹了口气，“宗老，你啊，还真是……”也不说完，便起身缓缓走下山去，“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吧。事不宜迟，乘早比较好。那两个人前几世可让我们头疼死了，这一世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那是自然，‘血半莲’所选中的宿主又怎会如何平凡？”宗老回以淡淡一笑，语调不以为意，亦是跟着玄老下山去了。不消片刻，两位老者的身影便消失在这苍茫丛丛的山中。

　　东秦天元三十一年七月，未、莫、翌三国出兵支援，叛乱平反，齐王被擒，齐国被灭，史称“齐王之乱”。而，这不过是乱世的序幕罢了。
　　五年后，辉帝驾崩，太子即位，称为夏帝，改年号“天佑”。

　　恍然，风起。
　　又是一世兵马缭乱，且看江山代有才人出。

作者有话说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