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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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晓站在阳台上，看着小区门口的方向，周晨的背影远远地缩成外套的一点天蓝色，很快就消失在出租车的那抹绿色里，渐渐地，那点绿色也消失在视野里。
她转身走进周晨的房间，就在不到半小时之前，周晨还在这里如同困兽一样转来转去，大叫嘶吼，乱砸乱踢，恨不得破坏一切。
现在人走了，剩下死寂的房间，衣柜大开着，堆满衣服的拉杆箱摊在地上，床上的被子拖到地上，CD架和书架都倒了，电脑桌歪了，椅子翻了，满地零落的衣服，掉落的书和碟片，踢得到处都是的鞋，一片混乱。
乔晓看着眼前的混乱，耳边还回荡这周晨冰冷的嘲讽：
“早知道你这么想跟那个混蛋在一起，当初我看到他抱着你在床上滚的时候，我就不该揍他，而是拉着他跟你上民政局登记！”
……
“我TMD的就是个二百五，连你是自愿送上门的都看不出来，坏了你的好事，你心里不知道多恨我吧？”
……
“我知道你三十了，想找个男人过日子，可你找的是个什么东西？和男人搞腻了，就想换女人搞，一个不男不女的双插头……”
那些撞痛耳朵，戳伤心肺的话，最终结束在乔晓甩出去的耳光里。
就跟那个晚上一样。
简直是一场混乱的噩梦。
她一直在假装，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但五个月零十三天之前的那个晚上，发生过什么，根本就清晰得像刻在记忆里，怎么擦也擦不去。
她也是到了那个晚上，才发现自己真正有洒狗血的天分，当然，也可能不是天分，而是这些年无心睡眠的漫漫长夜里看多了狗血韩剧的后遗症。
总之就是，她模仿狗血女猪脚做了一件后悔得恨不能让时光倒流的事——
她借酒壮胆，跟宁远表白了。
如果只是表白，那其实也没什么，反正酒醉是忘记一切的最好借口，而且她一直都有会被婉拒的觉悟——因为宁远就算对她再好，也没法改变性向爱上女人。
可坏就坏在，她只不过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有翻黄历，就随随便便选在参加宁远前任的儿子周岁宴后黯然醉归的晚上，也根本没有踩点，就顺其自然地选在自己的房间两个人因为醉意被椅子绊倒扑向的床上，当然更没有清场，那就毫无意外地惊醒了本来以为在学校宿舍但实际在隔壁房间睡大头觉的周晨。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占成，于是，注定是一场悲剧。
接下来发生的，在她醉意朦胧的眼里，就像电影里摇晃跳跃的镜头，周晨愤怒得发红双眼，毫不留情挥出去的拳头，宁远苍白如纸的脸色，节节退避的身影，背景是周晨的怒骂，宁远的沉默，和她仓皇的哭叫。
最后，她在惶乱中打了周晨一个耳光，结束了混乱。
在她的愧疚和无措中，周晨走了，没过几天回来，开始把她的房子当旅馆。
在她的眼泪和慌乱中，宁远也走了，却再也没回来，对面的房子空得可以闹鬼。
而这一次，周晨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
乔晓叹了口气，按按自己的眼角，没有一点湿意，到了所谓的熟女年纪，就算想哭，也不见得真能流出眼泪。
她慢慢地开始一点一点地收拾房间里的混乱，脑子里空落落地，什么也不想，心底也空落落地，连偶尔的抽痛也麻木了。
听到手机响的时候，她还有种发白日梦的恍惚，等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她就更觉得自己像在梦里。
来电人的名字，是宁远。
乔晓犹豫了好一会，在那首充值二百换来的移动广告彩铃欢快地唱到结尾时，才下定决心动作迅速地按了接听键。
她没有开口，那头沉默了一下，轻声开口：“小乔？”
声音是有些试探的小心翼翼，大概是某几次周晨背着她接了手机带来的后遗症。
乔晓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他已经很久没给她打电话了，她只能凭着时不时的短信联系，想象他的生活。
那头又沉默了。
乔晓觉得自己像个二八少女似的，一颗心砰砰跳得急，过了几秒，她又发觉自己很少女地咬着唇，于是有点自暴自弃地打破沉默：“找我有事？”
那头静了一下才出声：“客厅的小灯坏了，小毅会过去换，大概半小时后到。”
乔晓心里顿了一下，才说：“不用了，我已经换好了。”
天知道她说得有多心虚，当初装修时心血来潮把客厅顶灯弄成了七星伴月，可是通常只使用月亮，那些小星星们根本难得闪烁，她根本就不知道哪颗星星坏了，可他竟然知道——这人还真奇怪，当初住对面，拿着备用钥匙还回回按门铃，如今搬走了，到是知道钥匙怎么用了，却总是在家里没人的时候用。
那边静了一下，说：“换好就行，你要没事，还是在家等等，中秋快到了，小毅给你送点东西过去。”
乔晓静了半晌，就“哦”了一声。
两个人再次没话说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们总是有话说，就算相对沉默，也不会尴尬难熬。
乔晓又忍不住很少女地咬唇，咬得嘴里有了铁锈味，才艰难地开口：“你次次都送东西来，谢谢了，以后你还是别送了，我自己可以去买，实在不行，还有小晨帮我提。”
话说得很慢，又含糊不清，可乔晓知道他能听懂，偏偏他就是不接话，只有不算轻缓的呼吸在她耳边，她忽然紧张起来，努力装轻松地又笑了一声：“说真的，米啊油啊菜啊肉啊老这样凭空冒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厨房养了田螺姑娘呢，你学雷锋也不用这样，是吧？哈哈。”
她干笑两声，这样蹩脚的转圜，她都快要尴尬得要找块豆腐撞了，那边却持续安静，她觉得自己真有点悲壮了，无声地笑笑，是自嘲地：“那就先这样，再见……”
“小乔。”
他忽然叫了她一声，打断她的话，可是又静默下来。
乔晓的心跳慢慢缓下来，一下一下，像撞在胸口上，闷闷地发疼。
她其实完全能想象他现在的样子，一定是蹙着那两道浓长的眉，眼里黑沉沉的，拳头握紧又放松，为难至极地斟酌着要说出口的话。
她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会为难。
迟早都有这一天，他不想伤害她，却又不得不。
乔晓以为自己早就做好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害怕，等待判决的一分一秒，一颗心象被放在钝卷的刀口上反复地磨磋，痛得人都恍惚起来。
最后在无声中，是她先摁断了电话：“宁远，拜拜。”
门铃响的时候，乔晓正开着水龙头冲着手背上的伤口——收拾周晨房间时不小心被一个破了的CD盒划的，她并没觉得很痛，但血一直在渗，顺着手腕往下流，看起来有点吓人，只好处理一下。
她举着湿淋淋的手，开了门，站在门前两手提着大袋小袋的季毅，一抬眼看了她的样子，又扫到她的手，吓了一跳，声音都带着抖的：“你，你在干什么？”
乔晓看了眼自己的手，想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让人惊悚的事，茫然地看着季毅，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季毅却无奈又发愁地皱着他那一双英挺的浓眉：“小乔，你……唉!赶紧坐着，坐着去。”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提着东西，有点吃力地挤进门，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还是张望一下，确定门边就是厨房，直奔进去把手里的东西往流理台上一搁，才长长出了口气：“爬楼梯都爬死小爷我了。”
乔晓知道这位小爷在家里是油瓶倒了都不爱扶的主，赶紧关了门，跟上去要给他拿水，手还没碰到冰箱，就被季小爷喝住：“别动别动，赶紧去坐着，坐着。”一边挥手，一边还盯着小乔的手，又叫起来：“血，血，血，纱布，不，还是去医院……”
乔晓在听他哇啦啦叫着“血”时，就发现手上的口子又渗出血，直接走到水槽边，开了水龙头继续冲，哗啦啦的水声把季小爷给惊得吞了声音。
乔晓冲了又一会，觉得血勉强止住了，回头看了眼呆愣愣地季毅，有点好笑地：“小季，你至于么？不就流了点血，吓成这样，冰箱里有喝的，你自己拿，压压惊，我去找药处理下伤口。”
说着她就自顾自去客厅找药箱，用药棉擦了伤口的水，倒上云南白药，看血止住了，口子虽然横过手背，但只是细细一线，也就省了包扎，转头招呼季毅。
季小爷也缓过来了，拎着听啤酒，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蹙着浓眉，很纠结的走了会神，才看向另一张沙发上很兴味打量他的乔晓：“小乔，你最近，怎么样？”
乔晓有点茫然地答：“不就老样子，还行吧。”
季毅垂下眼，灌了口啤酒，又斟酌地开口：“照理说，咱们交情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但到底男女有别，有些事，你是不太好跟爷们说，不过，”他又抬眼，目光无比诚挚地：“我懂，真的。”
乔晓看季小爷摆出一副妇女之友的样子，更加茫然了：“你懂什么？”
季毅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总之我就是懂！”停了一下，有点恼怒地：“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你和老表那点的事，我都知道，你就算再难过，也不应该这样折腾自己！”
一长串话甩出来真是掷地有声，乔晓懵了一下，隐约明白点轮廓，不由苦笑：“你瞎说什么，我好得很，哪里就难过到折腾自己了。“
季毅看她苦涩地表情，就越发认定心中所想，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还嘴硬，你难道不是因为老表割……”他猛地顿住，下意识瞅了一眼乔晓手背那道未免有点量级不够的伤口，犹疑着改口：“割手自、自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