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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很多年以前,在乔晓的催眠疗程失败后,主持疗程的心理医生曾经安慰她:“你是上帝珍爱的孩子,所以他才会让你永不记起痛苦。”
那位心理医生,据说在全球范围的临床心理学界都是小有名气的专家,是燕大心理学系千请万求才聘回来的客座教授,等闲不会出诊,乔晓辗转托了许多关系才得以一见,咬牙付了小时收费以美金计的诊金,还冒险参加了催眠实验,没想到外来的和尚还是敲不好钟,失败了还搬出上帝来忽悠她。
可就冲着那花出去的高昂诊金,乔晓也不能死心:“您的意思是,我忘了的那些,这辈子都不会记起来了?”
那位头发花白胖墩墩的老教授,笑得跟圣诞老人一样和蔼,说话和哄眼巴巴想要圣诞礼物的小孩一样:“或许有一天,当你不在执着记起时,上帝会把你失去的记忆还给你。”
乔晓默然半晌,连再见都没说,转身就走——既然一切得看上帝的意思,那她还和这个花了冤枉钱找来的蒙古医生废话什么?
很多年以后,乔晓才明白,自己那时到底年轻,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经过国际认证的专家怎么会浪得虚名,老教授那只是一言值千金啊——可不是给他说中了么?
你看,当初她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大劲,可该记得的还是一点没记起来,差点就考虑按照狗血连续剧的套路,就算不重新落个水,也得跳个崖啦或者撞个车啦再不济滚下楼梯什么的,可她只是失忆还没脑残,不敢真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过了这么些年,她只能慢慢死心了,然后上帝,啊不,入乡随俗得叫老天爷,就随便挑了个时间,让她巧遇两个旧人,吞了两颗止痛药,痛痛快快地睡了一晚,睡醒了她就全都想起来了——他老人家真是仁慈啊,舍不得她受太多折磨,轻轻松松地,就把她失去的记忆还给了她。
可醒来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却忍不住想,倒还真不如忘了的好。
虽然,她的人生至此三十年,前十五年,爷爷不疼奶奶不爱,父亲出轨,母亲忽视,就跟野草一样长大,后十二年,被算得上未婚夫的男人抛弃,又爱上一个不爱女人的男人,还为了那个男人和自己的亲弟弟闹翻,狗血重重,不是淋漓两字就可形容,但是,她也读了梦想的大学,干了喜欢的工作,经济独立,吃穿不愁,手上有房子,身边有朋友,家里有乔妈,所以她依然觉得,自己活得挺好的——
如果没有那三年,一度被遗忘的那三年。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空白的记忆一旦重新填满,就足够完全颠覆她自以为过得挺好的生活。
那三年,她曾经像个神经质的跟踪狂一样,跟踪父亲到小三家门口,看着他们甜甜蜜蜜地携手进屋,跟踪母亲去约会的舞厅,看她和刘一鸣情意绵绵执手共舞,她也曾经像个猥琐的窃听狂,在深夜静静地站在父母的卧室门外,听他们压低声音争执:
男的说:小晨是男孩,当然得跟着我,晓晓是女孩,还是跟着你比较好。
女的说:小晨姓周,当然得跟着我,晓晓姓乔,不跟你跟谁?
男的又说:小晨不能跟着你,我儿子不跟着我跟谁,晓晓就跟着你吧,反正她眼看就要考大学,读了大学去了外地,也碍不着你们,她的学费生活费我都多给点,行了吧?
女的跟着就说:凭什么小晨不能跟着我,他姓周,我周家的孩子不跟我跟谁?晓晓她姓乔,不跟着你,跟着我去刘家,你觉得合适吗?你都说了,她碍不着谁,你为什么不让她跟你,乔正梁,你打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拿准了我一定得带着儿子,就想把女儿也塞给我,你好跟着那个贱人轻松快活地过日子吗?你休想!
男的就急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有这个打算了?我不就说我带着儿子吗?周玉兰,你少拿你那点女人的小心眼来看人,当初我错在先,你要让小晨跟你姓,这么没脸的事,我二话不说就忍了,忍到现在,你还想让我的儿子不跟着我,跟着你去叫别人爸爸,你当我不是男人是不是?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就只能带着晓晓走!
女的也急了:凭什么我得带着晓晓走?你乔家的女儿跟着我去叫别人爸,你就不觉得丢人了?我还不想让我周家的孩子跟着你去叫别人妈呢!乔正梁,你不要欺人太甚!大不了我们上法院离婚去,你看孩子到底最后会判跟谁!
……
那三年里,她记起来的事,还有很多:
比如,那个爽朗天真活泼爱笑的少女叶淼淼,在她面前红着眼圈,努力想笑却笑不出来,艰难地问:小乔,你和小舟,你和他,是不是,是不是在一起了?
比如,那个漂亮得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宁远,曾经挡在她面前,轻蔑地笑:果然是有其母就有其女,你妈勾搭上刘媛媛他爸,你就想来勾搭小舟?你也不照照镜子,你也配?
原来,十二年来,她自以为把她当掌上明珠的乔妈,曾经不只忽视她,还把她当粘手的牛皮糖一样,迫不及待地要甩脱。
原来,十二年来,她自以为真心相对可以肝胆相照的姐妹,曾经被她深深伤害过。
原来,十二年来,她自以为相交默契甚至倾心去爱的男人,曾经那样厌恶轻视她。
这十二年,真像是她一厢情愿的一场梦。
她记起来了,梦也该醒了。
乔晓想起《走出非洲》里很有名的一句台词,When God wants to punish you,he will answer your prayers。
这句话要换成中国小老百姓的话来讲,那就是,老天爷要想教训你,那你想要什么,他老人家就会给你什么。
你看,她一直想要记起那三年,老天爷就让她轻松痛快地记起来了,记得那叫一清二楚,就跟昨天刚发生的一样,她一直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去自杀,老天爷就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了,知道得那叫一个详细透彻,就跟看了一部教学电影一样——
首先,电影开始,先用快镜头描述一下她前十五年的野草生活,然后,镜头转到在省委家属楼那个雨后阴郁午后的初遇,少年一抬眼的灿烂笑容,再然后,镜头转跳到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拥挤的街头,少年因为羞涩而涨红的脸,再来,镜头滑过少女红着眼眶笑也笑不出来的脸,再来,镜头转到到深夜里隔着门听到的低声争吵,再来,镜头慢慢推进,是深夜的操场上少年的拥抱和承诺,再来,就到了重点,镜头再放慢——
那个晚上,怒马湾旁的,一群年轻的男孩女孩,跟一群闹腾的鱼,夜泳戏水,热闹畅快,前一刻,她刚挣脱了小舟的手,笨拙地游到另一边,心头还突突地跳,因为不知他有意无意,明明说是教她游泳,手却老是紧紧掐住她的腰,蹭过她的胸,水这样凉,可她全身发热,象要烧起来一样,她一直游一直游,心跳得厉害,游到一块大石后,躲过了小舟,四周无人,她才停下来,攀着石头发呆,发呆到脸都烫起来,没留意何时身边来了人,水花轻响,一张脸从水下冒出来,月光下头一次对她露出善意的笑:小舟托我请你回去。
那是刘媛媛,那一群男孩里,那个谁的表妹,也是,母亲那个谁的,女儿。
以前在学校里两人偶尔碰到,刘媛媛从来不屑给她好脸,她也同样不屑放在眼里,可私底下她能明白刘媛媛的不屑,她以为刘媛媛也能明白她的不屑,而她也以为,刘媛媛选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对她释放善意,是想一笑泯恩仇,毕竟,她的父亲,和她的母亲,将要成为一家人。
她明白那种害怕被父母抛弃的惶恐,虽然她有了小舟承诺的一直陪伴,可她终究忘不了那个晚上站在父母门外那种象被抛弃街头的冰冷,所以,她愿意回应刘媛媛的善意,跟着她游回去。
刘媛媛还笑眯眯地提议:我看你游泳姿势不太对,这样很费力,来,手给我,我带着你,你的脚要这样……
她就放心地把手教给刘媛媛,听着她的知道,一路学一路游,还听着刘媛媛地打趣:好,就这样,慢慢游,别怕小舟等着,对,就这样,别急,就让小舟等呗……
刘媛媛就这样带着她,一点一点地,游出河滩地浅水域,等她发现不对时,已经是被刘媛媛忽然松开手,她猛地沉下水的那一刻,冰冷的江水在她的挣扎中灌进她的口鼻,她无法呼吸,她痛苦地想呼喊,她还听到刘媛媛远远地笑声……
再推后,镜头就开始一时清晰,一时混乱,可混乱里的清晰,就跟最清晰的电影胶片记录下来的镜头,她睁开眼看到的,宁远的脸,医院里,蒙着白布的身体,回到家,乔正梁怒红着眼扇下来的耳光,还有反锁的房间外,周玉兰在她的哭诉里冷冷地骂她胡说八道,还有,还有什么呢?她连小舟的葬礼都没赶上,只看到那个崭新雪白的墓碑,最后,是她望着奔腾的江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还不如死了的好,死了的好……
这如果这真是一场电影,乔晓作为观众看到最后,都会忍不住觉得,实在真是死了的好,你看,被亲生爹妈都当累赘一样争先恐后地不要,跟抓住根救命稻草一样地和个阳光少年相爱了,可偏偏他是最好朋友的青梅竹马,而且再相爱也留不住,最后还害得爱人为了救自己把命都赔了,这还是因为自己亲妈婚外恋对象女儿的报复,而自己亲妈赶着当继女的亲妈,不仅不信她的话,还怕她出去胡言乱语而把她关在家里,让她连爱人的葬礼都赶不上——不说别的,就冲着编剧这样处心积虑安排的狗血情节,主角不去死一死,能对得起编剧消耗的无数脑细胞么?
即便这不是电影,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真事,而且她不是看客,她是主角,可对着老天爷这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得达到目的杰出编剧,乔晓觉得自己当时的自杀,也是无比明智无比正确无比顺应天命的决定——不去死,她怎么活下去?
可老天爷仁慈啊,有好生之德,不打算玩死她,就让宁远又救了她。
她活下来了,那就只能忘了那三年。
无知无觉地过了十二年,虽然少不了吃点苦头,可耐不住她自我感觉太良好,老天爷忍不住就想给她个教训,眨了眨眼,就让她又想起来了——生活一夜之间换了另一番面目,你还能觉得活得挺好吗?
乔晓暗地里对老天爷投降:好吧,我承认我活得忒惨了。
可她自己惨归惨,她也不能让连着救了她两次的恩人也跟着一起惨啊,看着宁远从听了她一句“想起来了”就跟失了魂一样,懵懵怔怔地站着,一张脸惨白得,就像听到她宣布他公司倒闭身家破产一样,她不由安慰他:“我想起来了,以后你们在我面前不用成天想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胆我会去自杀,这其实也是好事,对不对?”
乔晓在宁远出现之前,其实已经哭过一场,哭到眼泪都干了,所以说话时声音有点沙哑,带着点玩笑的话听起来十分有苦中作乐的效果,可她说的重点在“乐”,没想到宁远听的重点在“苦”,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大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迅速红了眼眶,嘴唇死死抿得发白,像是一个忍不住,就要崩溃地爆发开来。
她惊得有点无措,心头那些痛苦啊怨愤啊犹疑啊茫然啊都暂时飞了,很口是心非地说:“我是说真的,我真觉得挺好的。”
可下一秒,她就被大力拥进一个怀抱里,手里抓着的小铲子,一时不留神,就“嘡啷”一声掉到地上,她楞了一下,就开始奋力挣扎,想挣开宁远的胳膊,可他却死死地抱住她不肯撒手,还低下头来,疯了一样地亲她的脸,一声不吭地,疯了一样地亲。
乔晓不停地躲,不停地挣扎,可越躲,越挣扎,宁远就越来劲,越不肯停,越不肯放手,她最后抵不过,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宁远吃痛,一个不稳,抱着她就跌坐在墓碑前。
乔晓连滚带爬地逃开,气喘吁吁地站起来,看着宁远还坐在地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发红的眼里,情绪翻涌,失控的疯狂已经褪去,换成了浓重得让人心都要发颤的悲哀、痛苦和绝望。
乔晓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在医院里,她痛苦地用头撞向墙时,是他把她牢牢抱住不让她伤害自己,他看着她,也是这样一双眼,可她那时只知道自己的悲哀、痛苦和绝望,她不想也不愿看他的眼睛,只想奋力挣开他:你放手,放手,小舟,小舟!……
她发狂一样地挣扎,发狂一样地呼喊着小舟的名字,期盼她的男孩,会一如既往,象骑士拯救被恶龙困住的公主一样,来拯救她脱离痛苦绝望的深渊,可她最后还是没等来她的小舟,她只能狠狠一口咬在抱住她的手臂上,咬得鲜血淋漓……宁远的右手臂上有淡淡的疤痕,象一个牙印,从前一群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抽中他说真心话,季毅追问他那个疤痕的来历,他面不改色地说,是深爱的女孩咬的,一群人齐齐嘘他肉麻,谁也不肯信,包括当时也在场的她。
他深爱的女孩……墓碑照片里那个少年的微笑依旧灿烂,如果他真的能看到,他曾经当成哥哥一样的男人,就在他面前,做下刚才那一幕,他还能这样微笑吗?
乔晓慢慢地走过去,捡起地上掉落的铲子,拿起工具,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
“我知道你恨我。”
宁远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乔晓不由停住脚步。
“你的确该恨我,如果不是我,小舟也不会带你去怒马湾,他也就不会出事,我明知道他水性没有我好,可没拦住他往下游去找你……”
“要是这样说,我更应该恨我自己,”乔晓转过身,打断他的话:“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又怎么会出事?”
宁远还保持着跌坐的狼狈姿势,抬头看着她,露出那种自嘲又自厌的眼神,让她莫名地想到路边被抛弃的流浪狗,心头酸软,忍不住再补了一句:“可我不恨我自己,所以我也不会恨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活下来。”
宁远却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哈哈大笑,笑得眼眶都湿了:“可你也不会爱我是不是?你想起来了,真是好事,真是好事。”
乔晓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或者像个疯子,可他不在乎了,十二年了,恐惧如影随形,跟得他够久了,就象时时刻刻悬在他头顶的利剑,她充满信赖地看着他时,他就害怕她再露出那种冷淡漠然的眼神,她在他身边温柔地笑时,他就害怕她又会宁可咬伤他也要逃开他,那个微醺的夜里,酒醉的她在他怀里微笑地说喜欢他,他就害怕地想起怒马湾那个晚上,奄奄一息的她在他怀里清醒的那一刻,他还来不及狂喜,她就拼尽全力一边推开他一边问小舟呢……现在那柄剑已经落下来了,直直地cha进他的身体里,劈开他的心,他的肺,他的五脏六腑,他的整个灵魂,他不用再害怕了,就当他痛疯了,痛傻了,疯得傻得,就这样平静而流利地,说出那些曾经在无数夜里用来拷问自己灵魂的话:“如果我说,当时我是故意没拦住他去下游找你,我还在救了你以后,故意没有马上就把下水的人都叫上来,你也不会恨我?你还觉得想起来是好事?”
看着乔晓如遭雷击木立当场,他大痛又想大笑,被劈成两半的灵魂,一半就飘在半空上俯视着哈哈大笑,笑他听到是她落水,第一个就跳进水往下游去,笑他被她推开时,在惨痛心灰中久久都回不了神,笑他可怜可悲又可恨,而另一半在他身体里痛苦地蜷缩着,等待她的质问,质问他为什么会让亲如兄弟的小舟去冒险,质问他为什么要置情同手足的小舟于死地……
可他等到的,只是乔晓仓惶地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下山,象是要躲开一个最恶毒的疯子一样,躲开他。
宁远没有追上去,他就这样狼狈地坐着,看着那个纤细脆弱的背影一点一点变小,消失在山脚下。
上周实在太累,本来想补更,没更上,我掰着指头算,我其实漏了好多更……
如无意外,明天还有一更^_^
搜狗拼音真是错别字生成器啊,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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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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