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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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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午不曾想从闻喜郡主口中听到这话,眼里带点了诧异,低了头来望她,只对上一双水润清亮的眸子。
孔颜瞥见他的神色,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无比肯定道:“你会的。”
先前汤午的声音太过温柔,惹得孔颜现在对上汤午总有些不自在,便扭了头去不肯与汤午对视,却是忽然笑了。
语气轻快又笃定:“单凭你是汤午,我就知晓你会的。”
“那就承郡主吉言。”汤午虽跟不上这位小郡主的思路,几句话听下来仍是不明所以。但这总归是出于好意,而非坏话,便大大方方全盘收下。
才躬身行了一礼,待到起身时,只见孔颜已经远远地跑到他前头去了。
又见了她这风风火火,没有侯门淑女的娴静样子,汤午摇了摇头,暗自道:“不成体统。”
却忍不住生了想要跟着轻笑一声的冲动。
仔细避开了人,才送了孔颜离去,汤午往公廨屋室走时,却见了京兆尹董倡形色匆匆地往牢里去了。
带孔颜来之前,他特意确认了一路畅通无阻,绝不会叫旁人瞧了去。既是自己十拿九稳的事,汤午便不大担心。
但董倡此人,对外一贯平稳持重,甚少见了这样匆匆忙忙的慌乱模样。故而,他还是免不了要问上一问。
汤午并未冒冒失失地直接上前,找上待自己尚算亲厚的京兆尹。而是存了点心思,特意在往牢狱去的路上随手拦下一位小吏:“某见同僚往来匆忙,敢问可是新出了桩了不得的大案?”
在这京兆府内,汤午惯会做人,无论见了谁都必是客客气气地行礼问安。众人只觉他虽瞧着面冷了一些,心肠倒是极为热诚的。
汤午对此种误解心知肚明,虽嗤之以鼻,但也乐见其成,便整日端着这幅假面与同僚往来,乐得轻松。
那小吏见是汤午,脚步一缓,眉心微皱,看起来颇为犹豫,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知于他。
汤午见状,心下已有思量。面色不改,仍是清朗眉眼,却牵扯到别人身上,来引他开口:“实不相瞒,某是见了董府尹……”
他话还留了半截子,却故意拿了董倡说事。
果不其然,那小吏听到董倡,思虑一圈,念及在京兆尹面前,汤午大小也算是个得用之人,便压低了声音,将自己所知尽数告知于他。
“我听闻京兆府要来个贵人呢……”那小吏四处看了一道,确认再没有旁人后才神神秘秘地接着说下去:“只说是别处犯了事来,权且押在京兆府狱里,还不知日后要如何发落呢!”
“贵人?”真论起来,汤午委实算不上有多讶异,只是为了叫同僚满足分享欲与成就感,才故作惊奇。
“可不!”那小吏见向来稳重镇静的汤午也被他的内幕消息打动,愈发得意,当即加紧显摆:“先前,我有幸随侍董府尹身旁,隐约听得……似是同未央宫里的娘娘扯上关系了!”
未央宫娘娘的亲戚,又算是哪门子的贵人?
不知是不是近日同闻喜郡主呆久了,汤午第一反应竟是如此。
甚至还能脑补出那颐指气使的小郡主,斜了眼瞪过来,对他这大惊小怪很是看不上眼的鲜活模样。
咳咳,想远了。
汤午忙不迭纠回自己飘散的思绪,既是同未央宫相干,兴许与哪位殿下还能沾亲带故。
他如此想着,话也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娘娘?”
汤午机敏,便是探听消息,也是不动声色地。全拣了旁人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可谓滴水不漏至极,却总能不由自主给人一种他在主动问询的错觉。
这招屡试不爽,今日也是如此。
那小吏见汤午果然好奇,更加卖力,甚至扯了汤午的袖摆,往一旁的僻静处走了几步:“我听见是姓谢呢!”
点到为止。
好似汤午本就打算随口问上一句罢了,得了这话便一拱手:“既牵扯到了未央宫贵人,那此事便不是某能胡乱探听的,倒是耽误同僚办公了。”
“无妨,无妨。”小吏对汤午的谦逊很是受用,又知他最是嘴严,自己却忍不住要和他再多说上几句:“要我说,这入了牢,怕是得狠狠吃上一番苦头了。”
汤午站直了身子,装作不解:“同僚何出此言?”
见平日以博学广闻闻名京兆府的汤午也要向他请教,小吏心下得意:“往日你汤正臣最是灵便,怎么今天倒发起昏来?”
他也不藏私,慷慨分享了自个儿内心解析:“张皇后无子无宠不提,当今未央宫能排上头名的自然是皇长子生母吴娘娘。既是如此,那姓谢的,能讨到好去么?”
“受教了。”听了这番话,汤午好似才了解内里曲折。便冲着他长长一揖,摆足了学生姿态。
“你我同在京兆府为官,不必客气。”那小吏含笑受了,才心满意足地往原先大道上去。
汤午挺直脊背,冷眼看着那小吏神气十足地往牢狱里去了。
蠢货。
他转了身,慢慢往回走着。
原本还打着往下深挖一番的主意,可这位同僚竟是将自己所知内情抖落得一干二净,也没了再多聊的必要。
何况,这自以为是的聪明着实让汤午倒尽了胃口。
宫里温吞敦厚的皇长子殿下从来就不曾投了他的缘,更不看好其生母,那位空有美貌皮囊却行事嚣张的吴夫人。
张皇后无子无宠,陛下早动了废后的念头。可生有皇长子的吴夫人这么年却始终未能让陛下真正将这念头付诸实践,可见自身荣宠早已不比从前,所以汤午还是选择将宝押在并不张扬的二皇子与周夫人身上。
若他料得不错,这位被押到京兆府大牢来的谢家人,应该就是未央宫周夫人的兄弟。真按血缘来说,刘夙殿下还得叫上一声舅舅。
这于他而言,或许是个转机。
汤午满心盘算,往室内走的脚步猛地一滞。
方才闻喜郡主才祝他官途亨通,莫不是已提前得知谢家人出了事,才隐晦地向他递了这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