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奈娘子

6、不如归去（2）

　　秦素盈就那么一直缩在角落里，任凭谁去劝，都不言语，多日的奔波，让她并未将这种无言的反抗持续多久，蹲的累极了，就那么缩在角落里睡着了。

　　四爷元恪原本想吩咐人抱她去歇着，但已是午夜，元祉他们大多都去歇着了，于是，自己放下手上的书，轻轻的抱起角落的秦素盈，当他触碰到她的身体时，有那么一丝紧张，那么一丝颤抖，温热的体温，让他心头一颤，他几乎快要脱口呼出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思量半天，元恪将秦素盈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轻轻将锦被盖好，然后，坐在一侧，细细的看着她，她睡觉时，睫毛微动，嘴角上扬，一副受了委屈的无辜样子，而他惊奇的发现，这么委屈，这么委屈，竟不见她落一滴泪。

　　他忽然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好奇，是谁让她变得如此的坚强，是那个少年皇帝么？

　　翌日，秦素盈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元恪床上躺着，被角压得极严实，心里安稳极了，侧首，她闻到他枕头上的迦南香气，淡淡的，很好闻，深深嗅了一口。

　　“素盈，你醒了？”

　　一个愉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秦素盈回头瞧见六爷元祉一脸俏皮的笑着，再见自己躺在四爷的床上，似乎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甚是满足。

　　“呵~~~”秦素盈很喜欢这个六爷，虽是出入战场，金戈铁马，浴血杀敌，但他依旧单纯明朗的不染一丝凡俗的戾气。

　　元祉略带歉意的走了过来，一副犯了错误的样子，道：“昨儿，四哥说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素来都不多言，不温不火的，昨儿那么反常，估摸也是因为你太像… …”

　　“像什么？”秦素盈反问道。

　　六爷连忙改口，爽朗一笑道：“我想说，是你太不像话了，你不知道四哥最忌讳别人威胁自己了，你那么明目张胆的吼他，威胁他，能不气么？”

　　秦素盈点了点头，依旧不服软的样子，撇撇嘴道：“就是像你这种顺着他的人太多了，才让他那么嚣张。”

　　“既然有力气讲话了，应该可以动身走了。”四爷元恪阴森森的声音从帐子外头传进来，秦素盈险些被他吓死，这个元恪走路都不带声的，猛地，不知何时就会出现在你讲他坏话的地方。

　　“我不走。”秦素盈裹着他的被子，赖在床上，耍赖。

　　“元祉，待会儿送她走。”元恪不理她，朝元祉吩咐道。

　　秦素盈摇了摇头，倔强道：“我不走，我下定决心的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如果我想走，不用你赶，我也会早早逃掉，如果我不想走，你杀了我，都不会走的。”

　　元恪瞧着她睁了睁眼，秦素盈也睁大眼，拼命的眨着，大声道：“你不用睁大眼睛吓我，我不怕你的，我眼睛比你大哦~~~”

　　“噗———”六爷忍不住笑出声。

　　元恪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六爷元祉连忙追着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告诉秦素盈，让她安心，自己一定会劝服四爷让她留下来。

　　秦素盈满意的点了点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知为何，此刻，她安心极了，简直可以用重生这个词形容她的心情，一切都蒸蒸日上，生命的齿轮开始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秦素盈从一只沉默的羔羊变成巴辣的泼妇形象，不再默默承受生活给予她的一切之后，原来只要你反抗，只要你够大声，生活总会有些变化，心想，原来粗人这么占便宜。

　　自那之后，秦素盈一改低落的神态，她只是不再在人前如此哀伤，偶尔，夜里她还是会想起那个给自己伤害的男人，她发誓，此生，再也不会轻易付出真心，不会再跌落在他的眼眸里了。

　　她慵懒，她微笑，她俏皮，她对元恪颇为感激，但是表面依旧不服气，元恪整日喊着要赶她走，秦素盈就是赖着不走，跟在元恪后头，倒倒茶，送送水，元恪亦不再说什么，偶尔，闲下来，也会入神的看着她。看她忙碌的身影，看她慵懒的蜷缩在床榻上，看她嘴角微微翘起的倔强，看她眼角眉梢都是伤痕。心，微微疼。

　　“四爷，您要喝水么？”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秦素盈自小学的最拿手的就是卖乖。

　　“嗯。”元恪继续低着头看书，看都不看一眼秦素盈。

　　秦素盈倒好茶递了过去，盈盈一笑道：“四爷，您请用茶。”

　　元恪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蹙眉道：“丞相府的人都是用冷水泡茶么？”

　　“啊~~~太冷啊？我去换”秦素盈接过茶盏，去了一侧的厨房，换了杯热腾腾的茶，笑盈盈的进
　　来了。

　　“四爷，您再尝尝。”

　　元恪接过茶，刚挨到茶杯的沿口就放下了，蹙眉道：“算了。”

　　“怎么不喝呀，我可是第一次伺候别人~~一定要喝的”秦素盈不乐意了，她极力讨好着他，岂料人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你试试。”元恪将手边的茶递给她，道。

　　秦素盈白了他一眼，端起茶，准备入口，舌尖被滚烫的水烫的一阵麻，叫唤道：“啊~~~”秦素盈捂着嘴狠狠瞪元恪。

　　“明知道那么烫，还给我喝，你害我。”

　　“这茶，好像是你先端给我的。”元恪抬头一脸纳闷，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好看极了，嘴角微翘，眉目带笑，只是眼眸深邃处是难以觉察的复杂感情，猜不透其中深意。

　　“你… …我… …”秦素盈气的讲出话来，气呼呼的倒在一旁的床榻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元恪瞧了一眼，嘴角慢慢了浮上一抹微笑，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素盈~~盈儿，睡着了？”元恪推了推睡成大字状的秦素盈，顺手拨了拨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如此豆蔻年华，那么娇憨可爱，神态天真，忽然，他想起了她，那是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她，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隔着水晶帘盈盈望来。

　　秦素盈揉了揉眼睛，第一次听见他唤自己的名字，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问道：“你叫我么？”

　　元恪习惯性跳过一些问题，反问道：“你每日什么事都不做，还这么贪睡？”

　　“谁说我什么事都不做，我每天要想着怎么做你才不赶我走，想着怎么逗你开心，想着怎么…
　　…”秦素盈掰着手指数着数着，忽然，就那么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元恪一愣，轻哼道：“想着怎么从我这知道他的事？”

　　“我不想知道，你千万不要跟我讲，我不听不听，你讲了，我也会假装听不到的。”秦素盈捂着耳朵，睁着明亮单纯的眼眸看着四爷。

　　“素盈~~”看着秦素盈这副样子，元恪说不上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反正很不好受。

　　“嗯？”

　　“怎么下的了手呢？”看着如此干净，不沾染半分杂质的明眸，那个少年皇帝怎么下的了手伤害她，抛弃她呢，若是自己，一定一定不会… …

　　“什么啊？”秦素盈歪着脑袋，看着思绪飘渺的元恪，装傻道。

　　元恪回了回神，平淡的说道：“你的三姐，已经是他的柔妃了，在你离开的第二日。”

　　蓦地，秦素盈不再说话，神色哀戚的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眼泪慢慢蓄积满眼眶，大滴大滴的砸在锦被上，晕染出大团大团的花朵，慢慢地，她又复止住哭声，仰脸，让眼泪一点点倒了回去。

　　正逢此时，元祉掀起帘子进来，瞧见秦素盈抹着眼泪，惊道：“素盈… …怎么哭了？”

　　“我…很好。”秦素盈拭了拭眼泪，摇头道。

　　“四哥，素盈不想走，你不要再逼她了。”元祉微微提高音量朝元恪说道，然后，走到床侧，轻轻拍着秦素盈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四哥不要你，我留你，你跟我走。”

　　说着，扯着秦素盈的手拉着她往外头走，元恪轻咳一声，冷声道：“明日，我会派人送她回去，元祉，你若在胡闹，我也会派人送你回顺京的。”

　　元恪的声音不是很大，却极其有威严，整个营地的人，都如此惧怕他，包括往日胆大冲动的元祉，如此一来，他亦不敢再胡闹生事了。

　　“你先回去吧，六爷，我没事。”秦素盈抽出手，轻声道。

　　“那好吧，明儿一早我再来看你。”元祉有些生气的朝元恪翻了翻白眼，然后，离开了帐子。

　　转身，秦素盈走到床边，慢慢的又躺了下去，她累极了，阖着眼昏睡。

　　“想哭就哭，闷在心里会生病的。”

　　秦素盈微微睁眼，看到元恪正坐在床边，望着自己，于是，惨笑着，道：“生病？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生病么？”

　　“秦素盈，你真没有骨气，为了一个男人，就如此折磨自己。”元恪鄙夷的看着她，皱眉道。

　　秦素盈惨笑着，串串泪水顺颊而下，掩面哭泣道：“我是没有骨气，我就是没有骨气，我不明白，我想不通，他为何愿意娶三姐，都不愿意娶我呢，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顾，我只要他也爱我。”

　　这么熟悉的话，这么熟悉的表情，这么熟悉，他似乎昨日还听过另一个女子说过，他恨，他怨，他忍不住拎起秦素盈，怒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丈夫啊，你带给了他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耻辱，你躺在他的床上想另一个男人，你不守妇道！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不配谈爱！”他狠狠将秦素盈扔到床角处，然后扑倒在她的身上。

　　“你… …要干什么？”秦素盈从来不曾见过这么生气的他，平日，虽然他不苟言笑，话也不多，待人严厉其实，心内他待兄弟，待下人都是温和的，此刻的他，却像极一只凶猛的动物，简直就是北朝草原上的一只狼，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她能做的就是拼死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