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一梦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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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秦素盈很想看到那个温良如玉的男子，很想听他絮絮叨叨的叮嘱声，很想看到他微微湿润的眼眶，很想再叫他一声父王… …
待她回到庄王府时，已是傍晚时分，书房的灯已经点燃了，烛光微微摇摆着，依稀可以窥探出他正独自斜卧在软榻上，手持书卷，高台上微弱的烛光，映得他面上似染了胭脂一般的红，朦胧的双眼半阖着，一袭青色的常服松散着，握住书卷的手，露出一段白皙胳膊，却别有一番缱绻的气味。
“回来了？怎么站在门口，进来啊。”
闻声，秦素盈方回过神，见自己不知何时已走到书房门口，抬首，眼前的男子正笑眯眯的望着着自己，满目难言的关切之意，心口蓦地一抽一抽的疼。
“父… …王… …”秦素盈低头轻唤着，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掉下眼泪来，踱步到软榻旁，乖巧的倚在他的身侧，伸手，一点一点环住他的腰，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父王… …
庄亲王看着怀里反常的秦素盈，有些生疑，晃了晃她的肩，切切问道：“盈盈怎么了？谁给委屈受了么？”
委屈！？这么多匆匆过往的人和事中，只有他最疼她，也只有他最爱她，亦只有他在乎她，这就是人世间父爱的本能么？这种爱，不需要任何世俗的道德作借口，不需要任何算计的心思作遮掩，亦不需要任何患得患失的考虑。
想到此处，忽然，秦素盈忍不住的泪落如雨，身子不禁微微颤抖着，缓缓松开庄亲王，泪眼蒙蒙的望着他，模模糊糊看着眼前的男子，心疼的模样，心口苦涩难言，唯有长久唤着他：“父王… …”
见秦素盈不言不语，只顾着落泪，庄亲王蓦地直起身子，方才温柔的眼眸陡然凶狠起来，逼问道：“是元恪么？他又欺负你了？”
秦素盈紧紧环住他的腰，使劲摇头，落泪道：“父王，你好狠的心呐… …”
“盈盈？”庄亲王似猛然吃了一惊，瞪圆双眼看着秦素盈，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素盈全然没了以往的矜持端庄，大声哭喊道：“我是你的女儿！亲生女儿！对不对？为什么要瞒着我？自己一个人难过，伤心，痛苦，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今儿，若不是宁王同我讲，莫非，打算瞒着一辈子么？”
庄亲王愣在原处，未曾看到过秦素盈如此悲痛欲绝的模样，一时急的一脑门淋漓着大汗，手足无措道：“盈盈，不要哭… …你这一哭，父王心里真是… …”
秦素盈蓦地轻笑出声，泪水也混杂在笑声中溢了出来，颤抖着声音，道：“不要说这些话哄我！如果你想认我，一早就认了…何须遮人耳目挂着义女的名号呢！？”
庄亲王紧抱住她颤抖的身子，唇齿间苦涩难言，心下的苦楚似凛冽刀锋凌厉的一刀一刀刮着，双目微眯，心口几乎要滴出血来，所有的酸楚瞬时涌上喉头，强自镇定道：“盈盈，当我看到你第一眼时，就心生疑惑，后来，瞒着身份亲自去了一趟南朝，看到梅姨… …”说道此处，庄亲王有些哽咽难言，强力逼回盈眶的泪水，摸了摸秦素盈皱巴巴的脸，叹气道：“盈盈，你是父王的女儿，亲生女儿呐！可是… …父王不能认你啊… …梅姨告诉我，你娘或许还活着，倘若，我们一旦相认，秦家失去了你做要挟，必然会用你娘，破釜沉舟，逼我出兵，助他们夺位… …”
秦素盈心灰意冷的夹杂着唇齿间的冷笑几乎要横溢而出，眸光森然而凄楚，眯眼道：“父王是说，我娘还活着！？在秦家手里？”
望着眼前愁苦的男子，秦素盈心内很清楚，他绝非抛弃妻女的薄凉之人，在母亲离开之后，多年未娶，恬淡余生，无论对感情的珍视，还是对自己的疼爱，他都是绝世难寻，不可替代的好丈夫，好父亲，他亦会盘算天下大计，却永远不会成为他哥哥那样阴鸷的男人。
庄亲王稍稍颔首，轻抚着秦素盈额前的软发，勉力微笑着，道：“你不要操心这些，父王已经派人了暗处盯着丞相府了… …”
秦素盈微微蹙眉，问道：“父王，那为何这块同心扣是燕祈给我的，而不是娘呢？”
庄亲王沉吟着，望着她疑惑不解的水眸，似有些不忍心，摇了摇头道：“这个… …父王也不太清楚。”
“父王！”秦素盈余光轻瞥一眼，不信其言，唤道。
庄亲王轻轻一叹，问道：“盈盈啊… …那你跟父王说实话，心里，到底还爱不爱燕祈呢？”
秦素盈一怔，摇头道：“我… …不知道，不知道… …”
庄亲王苦笑一声，轻轻揽住秦素盈的肩，缓缓吐了口气，叹道：“这性子！真是跟你娘像极了，估摸燕祈也是拿捏准你，想着，届时，必然会护着他，会帮着他，才放心让你拿着同心扣来北朝的。”
语罢，缓缓松开秦素盈，踱步走向桌案，自一沓书卷中捡起一张信笺，略扫一眼，眸光之下，颇为无奈，轻声道：“这些年，为了在南朝打探你娘的下落，派了不少人，潜入南朝后宫… …有时，你认定的缘分，不过是旁人的刻意安排，知道秦双双么？”
秦素盈猛的直起身子，脊背一阵凉意，抽动的疼着，思忖半晌，点头应和道：“父王的意思是，当日，燕祈在桃花坞遇见我，是她放的信？这一场邂逅，不过是他们为我设的局而已？”
庄亲王放下信笺，踱步走到秦素盈身旁，摁住她颤抖不已的肩，叹气道：“盈盈，过去了就让他
过去吧，总之，往后，有父王照顾你，不会让旁人在伤你半分。”
历经种种世事之后，秦素盈已经可以坦然接受一切的谎言，利用，欺骗，眼前，这些事情落到她的面前也不过是如此这般，并不触目惊心，天下男儿皆薄幸，如今，她比谁都懂得这一点了。
秦素盈可以接受燕祈的薄凉，是因为自己真的爱了，无可奈何，可永远都无法接受他同旁人背地里一起盘算自己，接受背叛的勇气，她没有。
为了他，她背叛自己的丈夫，婚姻，身心交付。
为了他，她异国他乡的流浪，怀胎，默默坚守。
为了他，她可以将自己的心，掏出来，而他怎么可以这样待自己呢！？
她爱的那么痴，那么的狂，那样的无可抵挡，那样的义无反顾，到头来，却要让她承受这背叛的残局，秦素盈心底，一点点泛起怨毒的恨，一路凉绝到底，极爱翻转成极恨，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夏日清晨，暑气未出，天色尚带着一点灰暗，渐渐一点点白起来，微风轻拂着流光亭两侧的青翠草木，吹得人心畅快，风里隐隐透着几分睡莲的香气，远远的田田荷叶，碧绿成片，涨满了整个池塘，最让秦素盈瞩目的是，这里的荷花都是并蒂而开的，旖旎无限，一早，元泽便差人去，邀了秦素盈来流光亭饮茶。
元泽为秦素盈斟了一盏茶，温和一笑，缓缓说道：“素盈，我都听皇叔说了，如今，一切都雨过天晴了，莫要再伤神了。”
近几日，相处下来，秦素盈越发敬重这位堂兄，他，生于衣香鬓影的皇子，独得皇上恩宠，却不是走马章台的纨绔皇室子弟，而是一个至情至性的男子，如此深情，却常自悔薄情，眼角眉梢遮掩不住的忧伤，淡淡的，却是深入血液，绵绵不断。
秦素盈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复放下，轻叹道：“是不是风雨过后真的就会有彩虹呢？人这一生，究竟要经历什么，或许，这顺利二字，根本就不属于人生，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伤心和那样的落泪呢！？”
元泽一愣，黯然无光的眼眸蓦地一亮，笑道：“素盈，你叹气的模样，跟颖儿真像。”
独孤颖离开的这八年，与他日夜相守缠绵的，不是他的妻子，亦不是他的侧妃，只有独孤颖，才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在他的眼中，她从未离开过，永远都活在心底，最深处。
秦素盈见他看着自己入神，挥了挥手，浅笑道“元泽哥，莫要再这样看着我了，你家王妃该吃醋了！”
元泽回过神，看着秦素盈嘴角那一抹顽皮的笑意，微微一笑，似乎想起什么，切切道：“素盈啊… …外头都道是，皇叔手握兵权，权倾朝野，但亦不能随意出兵南朝去救你娘，当年，皇叔若不是为了你娘，亦不会失去这… …天下！”
元泽后面两字压的极低，传入耳底，却如鬼魅般的摄人魂魄，秦素盈失神的呆坐在原处，心内，拼凑着当年的过往，自己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谪仙般的男子呢？他不止可以为自己心爱之人放弃万里江山，更可以为她守诺誓言，一生一世一双人，独一无二。
秦素盈转念一想，估摸父王见自己近日不言不语，方让元泽来解释，不禁心痛，浅笑道：“我都明白的，都明白… …怎么会怨他呢！？”眼眸缓缓浮出一层薄雾，勉力微笑着，道：“元泽哥… …我想回南朝了。”
元泽微微一惊，握在手里的茶盏，泼洒出些许，稳了稳心神，反问道：“回南朝！？为何？”
秦素盈侧过首，躲开元泽投过来的凌厉眼光，抿唇，低声道：“我还是爱燕祈… …想回去… 我怕父王骂我…怕父王伤心…才不肯说的… 可我真的很爱他…元泽哥，你可以体谅我的心情么？”
元泽伸手缓缓揽住她的肩，稍稍颔首，叹道：“真是个傻瓜… …让人心疼。”
秦素盈微微垂首，躲在他怀里，低声抽泣道：“元泽哥，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即便他骗我，利用我，可我还是爱他… …”眸光深处，却无半分哀伤痛楚。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一梦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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