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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连理 ...

  •   风波平,人远行。
      殷佩远依依不舍的望着儿子峻挺的身影,长大了,成熟了,是要承担风雨忍受艰辛的男人了。他含泪,切切叮嘱,“少阳,你们要保重。虽然大少爷写下休书,但如果你们不走,蜚短流长仍然会将端家大宅淹没。你们去吧,去南方,去走你们自己的路!不要挂念我!”
      殷少阳哽咽了,“爹,我会回来!等所有的事都平息过后,等所有的人都不再追究,我一定会带着宛茵回来!”
      殷佩远点点头,叹息着牵过墨雷和银风,“这是少夫人要我送过来的,她若不是身子不便,说是一定要来送送你们的!”傅宛茵一凛,“心焰,心焰她没事吧!”
      老人笑了笑,“少夫人多亏是山林里长大的,身体结实,前一晚在天阶受的伤也不算重。你放心,现在有柳妈陪着照顾,她又有了大少爷的孩子,端家上下现在谁不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似的疼着,唉,这人也是怪!说变就变,许是有了孩子,现下性子好的什么似的,家里人也都亲近起来,老爷和夫人对她紧张的很。”
      傅宛茵欣慰的一笑。心焰,心焰,但愿你和我一样,能追寻今生的挚爱,无怨无悔,快乐平安。
      他们对望了一眼,双双向着老人曲膝而拜,“爹,您保重,我们去了!”
      老人挥了挥手,颤颤地转过身。
      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会等待,等待你们一起归来。薄暮之中,隐约又见亡妻恬淡的微笑,祺雅,祺雅,请你保佑他们幸福平安。

      端品毅从没有喝的如此烂醉。
      他无力的匍匐在门楼边的石狮上,不停的呕吐,翻江倒海的呕吐,苦涩的胆汁也仿佛已经干竭。
      他蜷曲的手指抓着石狮,抓到关节发白,抓到指甲嵌进了石屑。
      祁心焰怯怯地走过来,从今早起,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不长,却如同耗尽一生。她害怕地看着这个男人,她曾经熟谙和眷恋的清秀面庞那么陌生,那么颓废,她低语,“品毅?品毅?”
      他抬起朦胧醉眼,含糊不清的蠕动着嘴唇,“呵,你是谁?是傅宛茵?不对,宛茵只待在澄夕轩,从来只在澄夕轩等我,她不会出来,她从不轻易出门!那么,你是祁心焰?也不对,心焰那么活泼,那么生气勃勃,她比你泼辣,比你声音响亮,才不会象你这样有气没力!你是谁,究竟是谁呢?”
      他笑起来,抱着冰冷的石狮子又跳又唱,“老婆跑喽!兄弟走喽!我把他们统统撵走啦!真高兴,真开心,来,陪我喝一杯!”他努力会聚着眼睛的光,眯缝着,望着那一抹凝滞的红影,“来,祁心焰,我们去骑马!只有和你一起骑马奔驰,才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来,让我们跑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头!”
      她颤声说,“是的,品毅,我陪你!陪你喝酒陪你骑马陪你难过,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他像个孩子似的嬉笑起来,“一直?一直是多久?一个月?一年?十年?!我不要你,你还会缠着我不放?”她面色忽然死白!
      他得意地卷着舌头,“瞧,我说对了吧!你们女,女人的话,根本不算数!我不信,我才不相信!”他跌跌撞撞地往前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而今真个悔多情,多情反被多情误啊!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唉,什么是错,错,错!什么又是莫,莫,莫啊!”
      望着他消瘦孤独的背影,她泪如凄雨,品毅,品毅!你爱她吗?你真的爱上她了吗?真的,已经如此深刻于心了么?
      风猎猎吹来,他仿佛怕冷似的,颤抖着,抱住自己的双肘。她再也不能忍耐,飞身扑去,紧紧拥住他,“端品毅!你看着我,你看清楚,我是心焰,是你的妻子!我是你唯一的媳妇!我不允许你再这么折磨自己,再这么堕落,我要你知道,你是我的丈夫!你是我孩子的爹!你不能这么自私!这么一直逃避下去!”
      他一怔,被那凄厉的语气惊的有些清醒过来,“心?心焰?”瞪了半天,忽地傻笑起来,“啊,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祁心焰嘛!好,我听你的,我跟你走!”
      他赖着她的胳膊,仿佛把全身的重量都押了上去,把头埋进她的肩膀,抽泣起来,“心焰,怎么办呢?我心里难过,真的好难过啊!他们走了!宛茵和少阳他们一起走了啊,他们永远离开了啊!”
      祁心焰揽紧他,撑着所有的力气回答,“品毅,跟我回去,和我一起回家吧!我们还有赌约要完成呢,你不记得了么?这一年,你必须听我的话啊!”
      他垂头不语。懒懒地,轻飘飘的,好象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想知道。
      她拖起他,慢慢地迈动着步子,无比沉重。
      唉,品毅!

      夜合花落,月隐星沉,山林里传来夜莺清脆的啼叫,婉转动人。
      并辔策马的一双人影,忽然间仿佛想起什么,同时勒马伫足。是这里,就是在这里!迎嫁之时,遭遇山匪,他看到她,她看到他。
      殷少阳微微一笑,望着宛茵绯红的脸,低声说,“瞧,我还记得,你那天偷偷地在哭呢!哭的好可怜啊!”她沉吟不语。短短数月,物是人非,当时她还是品毅的新娘啊!她刚想开口,殷少阳忽地面色一变!他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蓦然一声断喝,“是谁?滚出来!”
      她一惊!
      几个矫健的身影飞快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把墨雷和银风团团围住。为首的彪形大汉晃着大大的脑袋,得意扬扬,“殷少阳,这么快就不记得老子了吗?!”
      他一愕,再一凛,面色严峻起来,“是你!罗山魈!”那匪首大笑起来,“可不就是我!”
      殷少阳迅速地扫一眼地势,挺直的脊背已经僵硬,摸摸揣在怀里的枪,他冷笑,“怎么!有空来打劫我这逃亡之人吗?”口气轻松,竟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众人打了个寒颤,山匪与马帮素来水火不容,殷少阳的快枪出了名的狠准,出手又厉,再多些人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马帮兄弟一惯对这个少头领亲厚服帖,虽然如今是被逐了出来,但威势和名头还在,只怕劫掠动到他身上,往后还是招惹祸患,自个儿吃不了兜着走!他们瞧着前面的老大,竟嗫嗫着不敢轻易攻上前去。
      罗山魈搔搔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手下兄弟,“他妈的老子平时白带着你们混啦!他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他转身盯住傅宛茵,嬉笑起来,“嚯,这就是你拐带的端家大少奶奶吧!啧啧,够美,美的天仙下凡似的!”
      傅宛茵的心先是一跳,既而如鼓擂,一路崎岖险恶,原来不过是刚刚拉开序幕。她定定的牵起马,向殷少阳展颜一笑,示意无碍。
      殷少阳放下心来,聚精会神的盯住面前众人,手已捏拳,“你想怎样?!”
      罗山魈一呆,见他大约会错了自己的意思,忙摆摆手,“哎,哎,别这么瞪着我!我可不是想要你的命啊!光你那鞭子就够我受了!我可打不过你!我,我,我是想…是想……”他嗫嚅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急的旁边兄弟直瞪眼,少阳和宛茵对望了一下,颇觉得奇怪。
      他想了半天,忽地心一横,大声嚷到,“他妈的老子豁出去了!我这位置让你来坐!你要不要!”
      殷少阳楞一下,这变故着实出乎意料,“你说什么?要我坐你的位置?为什么!”
      罗山魈憋了半天,脸涨的通红,“好吧,老子承认自己不中用。手下兄弟跟着自己有上顿没下顿的。你的名头可响了,功夫又好,马帮生意经手又多,想来带着我们兄弟不会有错!再说了,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被端家赶了出来,不也正没处落脚吗?” 殷少阳失笑,“你要让我做山匪老大?”他拼命点头。
      殷少阳望了望身边雪马上的倩影,淡淡摇头,“罗大哥,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我带了宛茵,是要她安乐,不能让她整日担惊受怕,山匪的生活只怕不适合我们!再说,我要是这么做,怎么对的起我爹呢?不,我不能。可是,多谢你,罗大哥。”
      罗……罗大哥?!那粗豪的汉子蓦地兴奋起来,哟,这可担不起,端家马帮的少头领好歹是名震一方的人物呢,如今虽是落了难,只怕也是虎落平阳,指不定哪天又插翼飞入云霄,他罗山魈才不屑于要做那欺人的恶犬!
      于是呵呵大笑,“不敢当不敢当!说句心里话,咱们也都是穷苦人,被逼无奈才沦落去劫人财物,不过盗亦有道,咱们兄弟还是很上路的嘛!你既无心我便休,老子向来最是敬重有品有格的男人!你这样为一个女子舍弃所有,虽然够笨够蠢,倒也难得,老兄我佩服佩服啊!”
      殷少阳笑着抱一抱拳,“那就多谢兄弟成全!”牵了马,转而便想与傅宛茵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慢着!”罗山魈手一伸,忽地拦住去路,“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那么,好歹,让大哥喝了你们的喜酒再走吧!”
      什么?殷少阳和傅宛茵一塄,望着那汉子掩饰不住的诡秘而又得意的笑容,又惊,又疑。
      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戏?!

      殷少阳呆呆地坐着,呆呆地想着,呆呆地,望着身边绫罗簇新喜帕垂覆的新娘。万千感慨潮涌而来,不知此时此地,今夕复何年。
      怎么会想到,那粗豪的山匪,居然会在山寨里为他们操办了简单的婚事,取出了珍藏多年的喜服头饰,还让出了最好的一间小屋,实在是不能相信!
      那汉子情真意切的声音言犹在耳,“少阳弟!你好福气啊。我罗山魈平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敢带我的女人走!我做了这么多年山匪,再也没脸回去见她!只藏了一套新娘子用的东西,平日里就当作个念想,今儿倒正巧派上用场。你小子够狠的,为这个女人敢攀天阶!老天爷也心软了不是?!冲这一点我也服气,没啥说的,兄弟我一点心意,全当大伙凑个热闹,你将就着,在咱们这儿拜了天地再走吧。说出去,好歹算有个见证,带着你的新媳妇上路也算名正言顺!怎样,咱们寨里可是好久没这么闹腾过啦!”
      怎么会不好?怎么能不要!等的盼的争的不就是这样的一天吗?他太激动,一个不稳,竟从马背上翻落了下来,惹的众人大笑不止。
      拜了天地,遥拜爹娘,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合衾礼成,宛如身堕迷梦。他一路行来,仍是昏昏噩噩,迷迷糊糊的,轻一脚,重一脚,如入云端。
      屋内,花烛灿灿;身边,韵影绰然。
      他抬手,又放下,复又抬手,颤颤的,屏息静气,撩开那一方鸳鸯戏水的锦帕。凝视着那一张心头千回百转、牵系不厌不倦的清雅容颜,是他的新娘。恍如初见,却是羞涩的敛眉低笑,不再有泪,不再哀伤和彷徨,他轻轻托起她的脸,望着那杏眸中流转生波的光晕,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呼唤,宛茵,宛茵。
      她心跳了,脸红了,长长的眼睫蝶翼一样的扑闪着,抬头凝望着那双澄澈如水、映亮此后漫漫长途的深泓,举手细抚他的眼角,少阳,少阳,你怎么流泪了呢?你该欢喜的呀,你是欢喜的落泪了么?我终于是你的新娘。
      他揽她入怀。

      瞬间即是永恒,来世太远,只求连理并蒂,看这一生花开花落。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今生待明日,此情成蹉跎。惟有今宵相偎相依,才不会有憾,才值得一生不倦的追寻!
      明日,要经历风雨,颠沛流离;明日,要忍受苦痛,风雨莫测。只要有你,只要彼此并肩,就让完美的誓言守住我们承诺的心,不许改变。
      生生世世,缱绻永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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