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东》九块

25、分开是一定会到来的

　　日子飘飘忽忽过得飞快。

　　非人气选手总有大把闲暇时间用来消磨，或者躺在宿舍里睡大觉，或者和新结识的朋友一天去三次便利店，只为了等一杯正正好的关东煮。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柳意语一手雪糕，一手墨鱼丸，语气惆怅：“唉，赶在走之前蹲到了关东煮，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你呀，就算不该走，也要被自己天天念叨地给送走了。”说着方笙伸脑袋过去咬一口她的雪糕，下一秒便被凉到龇牙。
　　“你当她言灵啊。”许欢轻哼一声，随手将关东煮签子扔进垃圾桶里，又掏出纸巾分分。
　　“不过我真的很想回去了，在这里面真的比拍戏还累啊，毕竟我这个咖位，去拍戏可不用受这么多精神高压。到时候我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姐几个在这里面受苦受罪，想一想减脂餐都更有滋味了。”柳意语摇头晃脑地说。
　　这话气得许欢给了她一拳：“你啊！”

　　方笙笑出声：“那到时候可别忘了给姐几个发照片，不然我们可不知道你吃的有多好。”
　　“你还顺着杆爬了啊！”许欢横方笙一眼，扯过舒双成的胳膊快步往前走，“走走走双双，别理这俩傻的，气人。”
　　舒双成也忍不住笑：“挺好的嘛，望梅止渴。”
　　“什么望梅止渴，怕是要渴死我了才行。”许欢步速飞快，嘴里念念叨叨地，“这么小个食堂，再怎么做饭也做不出花儿来，等出去了咱们可得找个饭店狠狠吃一顿。”

　　这话被风送到落后她们几步的柳意语耳朵里：“还咱们呢，到时候你跟方笙一起出道，去吃大酒席，留着我跟双双去下馆子，羡慕死你们得了。”
　　“念叨念叨自己就算了，你怎么还把双双也带上。”
　　“哎呀，反正双双也不在乎是吧！”
　　“说不定明天我们俩就能去下馆子了。”
　　“你看我说了吧！”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真是，乌鸦嘴！赶紧回宿舍去了！”

　　四人打打闹闹回了宿舍，吃饱喝足开始互相摆弄头发，准备在明天的镜头里留下个好形象。

　　正绑头发的柳意语突然诶了一声，从镜子前回头问她们：“哎哎哎，我问你们个事。”
　　“什么事？”方笙示意她继续讲。
　　“你们记得那个沈之菲吗？就是那天咱们去练习，推门进来的那个女生，和卓轻语关系挺好的那个。”柳意语挤眉弄眼，试图唤醒三人的记忆。
　　“哦，她啊，c班的。”方笙记人很有一套，“公司是海禹娱乐，有一个队友，初舞台蛮一般，一公跟卓轻语一个大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分AB组的时候反而分开了。”
　　“你记性够好的啊。”许欢挑眉。
　　“所以她怎么了？”舒双成催促柳意语继续往下说。

　　“她啊，”柳意语将椅子转过来，脸上一派八卦神色，“她前几天过生日，卓轻语和她好像是好几年的朋友了，生日当天给她送了个生日蛋糕过去。听说是前些天卓轻语录那个节目嘛，赢了之后就跟节目组提了个要求，想要个生日蛋糕，节目组就给订了一个呢。”
　　“就这点事儿？”许欢嗤笑一声，丝毫不在意，“我以为什么呢，不就过个生日嘛。”
　　“哎呀，你听我继续说啊，卓轻语拿着蛋糕送给沈之菲那天，摄像机全程记录的可是，专门送到沈之菲的宿舍里去了。还特意先给宿舍断了下电，再让卓轻语端着蛋糕出来的。你们想想，这一出下来，人家镜头是不是就比你们俩多了，人设也比你们俩丰富了。你们两个真是，没一点危机意识啊！”

　　柳意语的语气里全然是恨铁不成钢的抱怨。方笙摸摸下巴，点头：“有道理。不过这也很正常的吧，卓轻语是C，也是人气最高的，节目组帮着一些也合理。”
　　许欢跟方笙同一战线：“是啊，人气高节目组也会捧着的，这有什么好稀罕。怪就怪我们没出个C，不然我们哪个过生日，也能这么搞。”
　　“也许不需要我们自己想起来，就会有工作人员什么的帮忙提醒呢。”方笙带着笑说。
　　柳意语转身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你们俩啊，真是，算了算了，看看我这些东西有没有你们想要的，都给你们留下得了。”

　　舒双成默默立在一旁没说话。她想起那天给沈之菲挑蛋糕的田斯鸢，犹豫好久，终于还是开口：“意语，卓轻语给沈之菲过生日的事情，沈之菲宿舍的人也都不知道吗？”
　　“应该是当天才知道吧，”柳意语随手把面霜丢给许欢，“我记得那天她三个室友都不在，好像是临时找了个借口给三个人叫了出去，然后合伙弄的。怎么了双双，你想吃生日蛋糕？”
　　“倒也不是……”舒双成低头叠着衣服，“就是想到，如果提前知道要给她过生日的话，可能就……”

　　“就没效果了呗，”许欢接上话头，“这种事，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我记得许欢你生日是不是也快到了。”方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要给我过？别了吧，我看你们可没有人家请节目组订蛋糕的能力。”
　　“万一呢？喊经纪人花点money吧。”
　　“你可得了吧哈哈哈……”

　　一片嘻嘻哈哈中，舒双成转过身，把脸藏进阴影里。

　　那块巧克力蛋糕卷，最后会去哪里了？

　　梦里数了一整晚巧克力蛋糕，舒双成顶着精神恍惚的脸，迈进了录制大厅。

　　今天要录制第一轮淘汰，100进60，整体的气氛算不上太好。

　　所有人都换上了制服，一组一组进入大厅，然后落座到贴着名字的椅子上。

　　舒双成她们的位置在第二排最左边，旁边是一进来就热切地和她们打招呼的米米，正前方是端坐的卓轻语，卓轻语旁边是裴绒她们公司的几个练习生，裴绒看起来神情略有萎靡，眼眶也红红的。作为新结识的好友，方笙将手搭在裴绒肩上，不出声地安慰。

　　舒双成半靠在柳意语肩膀，打量接下来进场的练习生，偶尔合时宜地鼓鼓掌。

　　柳意语看她精神不振的样子，又将肩膀递过去一点，伸手把她的头往自己这边带带，“双双你啊，每次这种大场合前一晚就好容易睡不好。”
　　舒双成一愣，“我有吗？”
　　“那可太有了，上次再评级那天你也是这样，分分钟要栽倒在地上。真是的，等会儿回去我把我那香薰翻出来留给你。”

　　柳意语絮絮叨叨着，还时不时插进方笙和许欢等人的交谈中。舒双成轻叹一口气，目光黏着刚进场的田斯鸢，目送她和她的队友们往后排走去。

　　田斯鸢的发尾还带着微微的弧度，侧面别了一枚深蓝色的蝴蝶结发夹，在和队友往后排去的路上，有练习生扯住了她的袖子，似乎有话和她说，她便微微侧身低头，于是暴露在舒双成视线中的大半张脸被滑落的长发完全遮住。

　　舒双成莫名想起她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她缓缓将头从柳意语肩膀移开，抬起双手深深捂住脸颊。

　　跟米米她们侃侃而谈结束后的柳意语回过头，就瞧见一只通红的耳朵。她吓得忙把手搭到舒双成额头，“你该不会是病了吧？”

　　就在舒双成试图找个借口遮掩过去时，负责第一轮顺位发布与淘汰录制的导师进场，热热闹闹的录制大厅立刻安静下来。

　　走过场的话很快说完，排名名单一轮轮公布，从第59名开始。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前，舒双成先听到了田斯鸢的名字。

　　第35名，八月娱乐，田斯鸢。

　　被叫到名字的田斯鸢走上前去，和其他练习生一样，说着感谢的话，中规中矩，毫无错漏。

　　很快，舒双成的名字也被叫到了。

　　第19名，幻未娱乐，舒双成。

　　这一名次叫不少人惊讶。掌声中夹带着不少窃窃私语声，投来的打量与疑惑的目光令她有些不太自在。

　　于是本来默念了几十遍的感言也说得磕磕绊绊。

　　坐在第19的位置上，舒双成终于明白，昨晚经纪人为何特意发消息过来，要她好好琢磨公布排名后要说的话。

　　公司应该真的下了力气，花了钱吧。

　　她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制，一边听着顺位发布，一边又回忆着方笙讲过的那些“皇族”经历了何种网络风评。

　　幸好自己把社交平台几乎都卸载了，能够当个把头埋进沙地的鸵鸟。

　　舒双成一边听着第11名的许欢名字，一边想。

　　最终前九名单大部分在意料之中，比如第一名卓轻语，还有成霖，南楠，方笙，都在前九。这次卡十的是门面曲蓝荷，再往后便是许欢、柏艾宜、沈之菲等。

　　第60名公布后，录制结束，大厅立刻响起哭泣声。

　　同样未进入前60的柳意语倒是情绪镇定，还有余力安慰身边的米米。

　　舒双成半垂着头，随着人群缓缓走着，准备往柳意语那边去。在经过围成一团的几个人时，意外看到了被人半搂着的田斯鸢。

　　她在安慰一开始那个拉住她的练习生。

　　“别难过，分开是一定会到来的，只是有早晚先后而已。”

　　舒双成猛地捏紧了袖口。

　　她第一次意识到，有个沙漏正悬在她和她的头顶。

　　那沙子从没停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