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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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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名满天下的第一美人。无论江湖草莽,皇亲贵戚无不为搏她的一笑而竞折腰;她是上天的宠儿,不同于江湖青楼女子,美则美矣,尚缺了那一种高贵气质;她是温婉大气的空谷幽兰,雪山的女神,如莲般让人远见而不可亵玩焉。蝶姬之名,是众多男子心中的温泉;蝶姬之容,常徘徊于众人的梦中,永远是一个不可企及的梦。
然而,这朵天山雪莲却舍弃俗世一切赞美,跌破天下人的眼镜,竟与恶名昭昭的断肠崖主相伴相随了,真是糟蹋了她纯净的美名!
红颜依旧美得惊人,气质依然高贵不可攀。美人颦眉,也如西子抱病,惹人怜爱。
秋意袭人,但她素喜寒,仍着了一件薄衫,坐在栅栏边,迎着风口却不觉的冷。
“不要离开‘烈焰居’。”他冷淡疏远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背对着他不急着回头,她浅笑:“是怕我遇上她吗?”
见他不语,蝶姬转身,素净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你是担心我呢,还是怕我伤害她?”
双目一紧,阎焰低下头,毫无怜惜地吻住她微启的红唇。她回吻。吻是一种无言的争论,丝毫没有恋人的爱意,却弥漫着火药味。
许久,阎焰猛得推开她,冷笑:“你和你爹一样都是外柔内刚的人,不过这样很好。以柔克刚也是武学上乘之道。”
他需要这样睿智的女人助他完成心中蓄谋以久的大业,她的美貌可以令天下豪杰趋之若鹜,解除通往成功之路的一些障碍。女人的红颜也是一件无形而锐利的武器,再厉害的高手只要动了情,也会死于她的温柔乡中。
“承蒙夸奖。”蝶姬欠了一福,似笑非笑,“能得到崖主的赞赏,小女子受宠若惊。”
“蝶姬。”阎焰挑起她的下巴,轻挑的笑道,“你知不知道,你本身就是一朵曼佗罗,美丽的背后充满剧毒,可是对男人而言却是蛊惑?”
“不过,如果你敢背叛我,”他捏紧她的下巴,随手扯过栏外盛开的一朵玫瑰,轻轻一握,淡红色汁水从指缝渗出,翻开手掌剩下的是一团残屑,“你就会和它一样。”
鹅黄色书函斜放在书桌一角。温如玉背靠藤木椅,淡淡的愁绪笼在双眉之间。
祝余恭立在右侧,不敢搭话,倒是昭阳沉不住气,冷哼:“哼,他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什么兄弟间的联络感情,依我看分明是想拉拢殿下与他们同流合污!”
“昭阳,你放肆了。在殿下面前那有你自称‘我’的份?!”祝余忠心耿耿却又迂腐古板,他由不得任何人对端王温如玉的不敬。尽管私底下也十分反感其他皇子拉帮结派的卑劣行径,但毕竟又是温如玉的手足,还是不可造次,“还有,以你一小小侍从,按本朝律例议论皇子理当处斩!”
昭阳斜睨,无聊地白了祝余一眼:“老祝,殿下都没有说我,你干吗干着急?”
“殿下是宅心仁厚,否则你的这颗人头不知因你这张烂嘴断过多少次了!”
温如玉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两个斗嘴斗得正欢的下属。面貌敦厚嘴却不饶人的祝余和本身就有一条毒舌头的昭阳是一见面就吵,习惯了他也不象之前那制止了。除非他真正感到心烦的时候。
少年不识愁滋味......
他是少年,却早已在权势的斗争中了解“愁”为何物。“愁”字无不融入他周围的血亲中。得势者愁,害怕今日的高高在上有朝一日不复存在;失势者更愁,盼望有天可以卷土重来。自出生以来,他就不可避免生长在愁绪与宫廷残酷而不可告人的钩心斗角之中,又怎么不识愁滋味?
他的出生不可避免,这辈子他的血液中早已渗入了奢华的剧毒,肩上甩不掉的重担使他虽外表温文,双手却沾满了不少肮脏的鲜血。他无力挣脱了,但他至少可以保证一些人躲在他的庇护下保持初生婴儿的纯真。
“闻樱......”眼中突然充满那个巧笑倩兮的俏丽身影,问入狱因陷进思考而变得冰冷的心渐渐恢复温暖,唇边多了一丝笑意。闻樱总说自己是她的阳光,可以给她无限温暖。可实际上,她又何尝不是他的阳光呢?东方闻樱处于江湖人认为是人间地狱的断肠崖,可是在众人的保护下,她还是一朵不沾世事的青莲呵,又怎是他身边污流可以窥视的?
“殿下?”昭阳过完斗嘴嘴瘾,带着胜利后的得意笑容猛回头却瞥见思绪不知道跑到哪的温如玉微阖双目,轻唤出东方姑娘的名字。
“吵赢了?”并没发觉自己在不知觉中泄露心中秘密的温如玉缓起眼眸,微笑。
“啊哈,老祝那老小子总是败于我之下,这已经是常理了。哈哈哈......”一提到刚刚的唇舌之争,昭阳心中的疑惑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而祝余则面带愧色:“让殿下取笑,属下造次了。”
“无妨。”温如玉坐起身,伸手拿起请贴,“明日的晚宴我还是去吧,至少可以看看他们这次又要忙出什么乱子,也好为善后做准备。”
这貌似平和的盛世在兄弟们的窥视下岌岌可危,他虽无力力挽狂澜,但至少可以尽力维持这表面的平静。只希望,他们不要闹的太大,否则连他也不得不卷入这场斗争......
明月当空,并不见周围笼上薄云,地面如白昼,即使崎岖小道也辨得一清二楚。
丛林中依稀传来悦耳的虫鸣。
一张白玉桌乘列在雕花木亭正中,桌上几盘瓜果,一壶冒着白烟的香茶。围绕壶身,摆着两个圆润小巧的白玉茶盅。
这实在是一个赏月的好地方。
亭下,一蓝衣男子背对路径,立于台阶之上,任风吹动长衫下摆,吹乱了发丝。削瘦修长的身形在朗朗月色中倒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左丞相。”
悦耳的轻唤让他转身面对来人,月色斜斜地扫过他的面颊,映在其中的竟是一张令天下女人羡妒的绝色姿容。
一般来说,男子是不可以冠上“美丽”这个名词的。即使是清秀也只能以“俊美”“面冠如玉”之类的词汇形容。但“美丽”用在当朝最年轻的得势者左丞相张玉暖身上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他就是美艳惊人,倘若是女子,这样的绝艳之姿足以与“天下第一美人”蝶姬平分秋色了。
“端王爷。”张玉暖抿唇一笑,“您的大驾光临使小舍蓬荜生辉啊!”
“别对我露出那样诱惑的笑,暖暖。我不是那些愿意拜在你脚下的断袖之癖。”
“阿玉,你又让我想起那些恶心的事了。”收敛了故意摆出的招牌笑容,张玉暖一脸厌恶,“我可不是女人,干吗巴巴的沾上来?”
“你的这付尊容不是女子胜过女子。难得可以男女通吃,你该引以为傲才是。”温如玉调侃。
“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彬彬有礼的贵公子呢!”卸去装出的客套,张玉暖与温如玉是熟到不能再熟的朋友。虽身为臣子,可并没有臣子的拘谨。
“暖暖,喊我来做甚?”不在意他的揶揄,温如玉切入正题。
“好个无情的郎君,在我这样天下第一美人面前竟不为所动!真是气煞人也!”张玉暖一甩手,美丽的丹凤眼涌上一层水雾。他不依地伏上温如玉的肩头,吐气如兰,“再怎么说人家也和你并称京城‘双玉’公子,你念个同窗之谊也对人家表表情意啊!”
“原来你就是这样让‘那些人’对你倾心的么?”
看他一颦一笑,无不充满女子的柔媚,若非知道他是个男儿身,恐怕睿智如他,也会认为他是个美丽的女人。
“你说呢?”张玉暖扭捏了片刻,仍靠在温如玉的耳边,如女子般在他耳垂亲吻。果不其然,即使性情温良的温如玉也脸色大变,飞快闪开。
他大悦。发出银铃声响:“呵呵呵......”
“你玩够了吧?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满足你捉弄人的心态?”温如玉拣了一个离他最远的石凳坐下来,免得又遭他“毒嘴”。
“人家可是爱慕你以久呢,十一殿下。”张玉暖抛了一个媚眼,“人家才不是......”
温如玉忽抬起扇柄敲击桌面,使一个瓷盘中的糕饼迅速弹入张玉暖的口中,阻止他的喋喋不休。
“别给我扮可爱了,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
张玉暖能以二十弱冠之龄登上当朝最令人艳羡的权位之一——左丞相,实则令天下人震惊。更何况他不是虎背熊腰或大腹便便的沉稳男子,而是顶着一张女人皮相,其实力难免不被人怀疑。虽说是子承父职,但也不排除凭借自身美色力压群雄,获得据说已昏庸到一定程度的尊皇的青睐。
一夜成名,的确招人妒恨。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美丽容貌下是怎样的工于心计,他心思慎密而深藏不露,人们看到的仅仅是他玩世不恭的外表。
温如玉就是其中一个。
将美味香甜的桂花糕吞如腹中,张玉暖这才开口:“死阿玉,你想噎死我啊?”
“以你的才智被噎死才是奇迹。”
“哼哼,彼此彼此!”他给自己倒了杯香片,青玉的冰凉冷却了滚烫的茶水,使他一饮而尽。
等他一切忙完,才一扫刚才的吊二郎当,变脸变得如此之快,难怪被一干好友戏称“玉面狐狸”了。张玉暖正襟危坐,开口:“阿玉,我希望你不要参加明晚容王的设宴。”
温如玉挑眉:“我也是刚刚才受到的请帖,而且还是王兄封口的密函。你能这么快就知道内容,可是在我端王府设了眼线?竟隐蔽到连我都未曾察觉,你的下属真是厉害啊。”
“阿玉,你莫气。先喝口茶消消气。”张玉暖讨好的端上茶。
“你的用意不是监视我,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像其他王兄那样整天提心吊胆?而且——”温如玉笑道,“我不认为我有什么把柄要让你拿来威胁我。”
“瞧你这话说的!”张玉暖呵呵一笑,百媚顿生,“人家哪舍得让你受委屈呢?”
“六王兄的宴席我可以不去,但我需要理由。”温如玉啜了一口温茶。
“真的要知道?”张玉暖笑得不怀好意。
“因为我想确定谁与那个小子混在一起,而他们都得死!”红唇开启,说出的却是让人寒入骨髓的话。
“暖暖!”温如玉惊呼,心中浓浓的阴影扩散开来,他担心的竟提前来了吗?
“阿玉,我不想与你为敌。至少现在我不想与你这么快交锋。”张玉暖盯着温如玉的眼神有些温暖,“你是这个肮脏家族的唯一好人,可惜你太执迷于亲情。这一点使你输于我。”
“暖暖,难道你就没有在乎的人?你这样的打拼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玉暖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仰头望月,一向活泼的性格染上了一丝落魄。
“我只是想让‘那个人’早点出来,不得不面对这乱世,不得不面对我。”
“就因为你一己之私就要我朝为你付出巨大代价?”
“即使我不出手,你的那些‘好兄弟’也会出手的。与其让别人控制全局,不如由我牵线,让他们沦为我的木偶。”他微笑的眼闪着事不关己的无辜,丝毫不觉得说出的话阴冷狠毒,“为了钓出大鱼,撒下大量的鱼饵是必要的。”
温如玉看着这个曾为同窗的好友,首先给自己拉响警报。他似乎不是以前的他了......岁月在变,周遭在变,人心该也变了吧......
淡淡的叹息从他口中吟出。无风却有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