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97、第三十二章 夺魂阵（2）

　　方嫤容摘下灯谜，刚在心里饶有兴致地猜这回变成什么，一抬头，险些笑出声，只见揽音被封在一簇琥珀色的玉晶内，四周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雾中有不知名的花瓣徜徉，色如霓虹，莹光浮浮，透过玉看去，他的面具显得扭曲变形，光怪陆离，丑陋得像一块泡水发涨的腐竹皮。身形就更别提了，一会儿看着十分肥胖，一会儿则瘦似一根线。
　　“哈哈，唔……”
　　她忍笑忍得辛苦，惹得揽音无奈摇头。她笑得更厉害了，再也忍不住：“哎哟，我不行了，哈……”可才笑两声，她便笑容凝固，再没心思捧腹了。
　　我见青山光秃秃，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一瞬间，方嫤容的脸都绿了。揽音都成那样了，她看上去定也奇奇怪怪。
　　“不闹，有人来了。”揽音示意她噤声。
　　方嫤容求之不得，侧过脸，眉骨贴在玉晶上，眨眼往外张望。这仙境似的地方约摸是某座山里一处隐秘的幽谷，奇石灵玉晶莹璀璨，树木苍翠葱茏，百花姹紫嫣红，人到此呆上一会儿，心田便有澄澈明净之感。
　　但见大片碧色间，走来一人，身姿纤纤，略有病质，好像一阵轻风便能吹去。她的脸照旧不清，但穿着却看得分明。
　　柳凭纱穿过石丛，在一棵雪英盛开的矮树前驻足。顺着她仰头面朝的方向，方嫤容这才注意到树上那白纱似的花幔间卧着个人。
　　那人雪衣雪靴，看身形当是个男子，长发以紫缎束尾，垂落树枝，发色颇为奇异，乍一看是灰色，细瞧却不然，乃是白中均匀夹着黑，像是没漂洗干净墨汁的笔毫。
　　他懒懒倚在树上，手心托着几片花瓣，用灵力逗得它们旋转起舞。
　　熟悉之感“蹭”地跃上心头，方嫤容小声叫道：“我认得他，我好像认得他！大筮祝你快瞧，那是不是白头郎君啊，他……咦？”
　　她猛地闭上嘴。不止是人，连这灵力也似曾相识，但她只见过白头郎君一次，那次后者并未动用灵力，是以她这诡异的熟悉感定来自于别处。她统共才见识过没几个人的灵力，仔细捋一遍即能明朗。
　　那厢柳凭纱向着树上之人福了一礼：“神卫尊上。”
　　方嫤容皱眉，竟是没听懂，绳位是什么？难道那不是白头郎君吗？
　　树上人手指轻摆，花瓣纷纷四扬：“既然来了，便是想清楚了。”
　　柳凭纱苦笑，声音稍显低落：“纵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但我们总不能信，一边是处心积虑杀人夺穴的歹徒败类，一边是苦心孤诣、养育栽培我们几个的玄门大宗，前者现于空口白牙，后者乃我切切实实十九年的亲身经历，神卫尊上，我……”
　　那尊上慢吞吞地哂笑：“大可不必陈说你的心境，你来了，就是你于信和不信间做的选择。余下的皆不重要。”
　　柳凭纱低低地抽泣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临了我只能向你倾诉。神卫尊上，我选择信周缓意，信他不是昏庸鲁莽之辈，不会无缘无故闯入广灵穴，正因如此，我才选择信你，广灵穴神卫尊崇无上，盼千万践行承诺。”
　　这番肺腑恳求听得方嫤容连连倒吸冷气：如此说来，这什么尊上的灵力该和广灵穴息息相关，是广灵穴啊，兹事体大，我到底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灵力呢，到底在哪里……
　　柳凭纱颤着手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窄窄的纸笺，双掌托着，恭恭敬敬呈于树上人，然后说了什么，声音响成嗡嗡的一片，根本听不清内容。
　　方嫤容揉揉耳朵，问揽音：“她说了什么？大筮祝听得清吗？”
　　揽音亦有些沉不住气：“不能。”
　　这时那尊上接过纸笺，所言也变得混沌不明，这二人接下来的对话一概这般，至此由脸到声，尽皆如雾里看花了。
　　只看着那二人很快交谈完毕，那尊上将袖子一挥，所栖花树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鲜花编织成的花箍。他飘在空中，伸手施法，那美丽鲜妍的花箍立刻亮起惊人的灵光。光束投在地上，地上随即灵火熊熊。
　　柳凭纱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扑，投入火内。青色的火舌将她整个人卷没，随后腾起千仞高，幽谷刹那陷入火海。
　　方嫤容尖叫一声，蹲下身抱住头。不过那火还没来得及烧到她身上，就突然消失了。
　　幽幽空谷，似从未有此异象发生过。谷内再次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前事竟不厌其烦，重来第二次。
　　第三次。
　　第四次。
　　……
　　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幕，方嫤容心烦气躁，转动脑袋左听右听，始终不得，灯谜更是没有头绪，不禁着恼：“这无往界怎么回事，短斤少两的，太不尽责了！还有那夺魂阵也不像话，这等劣下之物也召来。”
　　揽音却浑身一震，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凝视着她忿忿的侧脸，暗道：不，并非此间无往界残缺，而是……
　　他蓦地恍神，等回过神来时，自己的手掌已击碎灵玉的薄胎，穿过窟窿抵在方嫤容的肩胛骨上，淳厚的灵力顺着灵脉递进她妖魂之内。
　　灵力澎湃，方嫤容一下子动弹不得，很快头颅剧痛，眼眶内像有一把汤匙在使劲地挖舀。她有口不能言，思绪颠三倒四地在心中乱窜：大筮祝这是为何，是要杀我吗？不对，我进无往界前也头疼过，只是转瞬即逝，十分短暂，难道这乃是什么恶疾或者恶灵侵体前兆，揽音发现了端倪，此刻正替我驱邪？对，对，他不会害我的，定是事出有因；可是这股送进我灵脉里的灵力，这股灵力——
　　分明和那什么尊上的灵力如出一辙啊！
　　她眼前开始有白斑闪烁，所见景物慢慢褪去颜色，心脏从跳得拼命疯狂到跳得极慢极慢，鼻端闻到一种异常馨甜的花香，耳内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在骂她。显是她的五感已趋于错乱。
　　她心想：我记起曾在哪儿见过这灵力了，在灵壁里初逢揽音时，他伏在雷电下勉力支撑，用的就是此种灵力。
　　她倒不知谁人堪拥有广灵之力，可有广灵之力的人，必和广灵穴灵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