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79、第二十六章 结戾灵壁（3）

　　方嫤容闻言，心头轻轻一跳，算是对接下来即将承受的痛苦以示尊重，除此之外，再没激起别的波澜。□□和心灵上接二连三的摧残让她已近麻木。不就是打回原形嘛，多大点事。
　　“打回原形？”另一人的反应比她激动得多，当然这份激动只是相较之下比较“激动”罢了，他仍是肃冷得与阎罗无二，“打回原形势必动摇根基，还能抵御得住灵壁里的煞性吗？”
　　“不然该如何带着这么大个活人一起行动？如何保证没有闪失？需知但凡有一点疏忽，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两害权其轻，我认为打回原形的代价更易克服。”
　　“……你拿主意罢。”
　　“慢着，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方嫤容心中一动，现在有点力气了，试着悄悄催起随风潜入夜收敛气息，耷拉的脑袋微不可察地转向那青光所在的方位。隔得有点远，青光将四周围的天光都夺尽了，实是看不真切，似有人，又似无人。
　　但是提着她的男人立刻隐到丘后，笃定不移：“避开他们。”
　　“瞧瞧这是谁啊，广灵族周楚萝，周柘，还有破欲族的柳冬濂柳烟梨兄妹，胆子真大啊，各方势力都在附近纠集，此地无法构筑结界隐身，他们居然敢单枪匹马前来。”
　　“固魂结戾教训惨痛，谁敢动他们。而且这几个皆是刻意挑选栽培，经过了十多年捶打操练，早非寻常神陨部族的人能比。你快抛了你那些偏见吧，省得今后正面交锋吃大亏。”
　　“倒也是。当年差点便要收一个到降刑宫，现在想想真是可惜，我还没同他们切磋过。”
　　“出息。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咦，你快看周柘手里，那可是灵符石？不止，柳冬濂好像掌着灵火鼎，萦鸦青色雾，灵火熄后之余烬也，他们已燃过灵火了。”
　　方嫤容不敢乱动，只顺着此人所指的方向觑眼分辨，白障刺目晃眼，始终没看到人影。她的五感已衰弱成这样了吗？
　　“玉参妖灵。”
　　方嫤容心里登时似被锤子重击了一下：这二人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灵符石，灵火熄灭，都是和玉参族的族人有关吗？谁被炼成了灵符石，又是谁的灵火熄灭了？
　　“莫不是临风派倒戈了？”
　　“绝无可能，天君的慎言符咒不是摆设，哼，别忘了，秦碧昇那宝贝儿子要死要活娶来的如花美眷，正是破欲族的。”
　　“可恨，枉天君如此信任他们。”
　　“翦霄。”
　　“嗯？”
　　“玉参妖可以炼成灵符石，为何此女不行。”
　　“这……咱们用错了法子？”
　　“你不奇怪吗？玉参妖的灵火竟熄灭了，化解灵壁之煞的关键竟不是玉参族吗，恕宇冒死递出来的竟是个谎言？”
　　“不，兴许他们也用错了法子。”
　　方嫤容的脑袋被人拨了一下，看着这颗毫无生气的头像死鸡一样摇来荡去，那人道：“亦或是说，玉参族在赤雪岭呆久了，被枯荣璧移筋易脉了？”
　　他二人完全将她当做一块破棉絮，她也的确识相地装成一块无知无觉的破棉絮，不然可听不到这番对话。
　　他们对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一时间踟蹰不决，这个说稳妥为先、不若再等等，那个则说先去破欲穴给临风派解围，但这个又说天君处无法交代，那个便说天族男儿何惧生死、原该放手一搏。
　　就在他们忙着权衡利弊时，有女子立在雪中冲他们叫道：“两位朋友冒着雪躲许久了，怪冷的吧。”
　　听着那是客客气气，谦和有礼，却不耽误动手攻击，只见两道人影劈开雪幕，手御清脉高阶灵力，在空中交叉跃行，分袭天族二人的要害。
　　不过刹那，双方便缠斗在一处。柳烟梨闪身避开翦霄的弹腿，一双极似柳凭纱的婉柔美目怒睁，嘴角噙着一丝轻蔑，冷笑道：“原来是天君座下凌寰、翦霄二使，失敬失敬。不知尊驾亲临这严寒极地，有何贵干呢？”
　　凌寰手里紧抓方嫤容不放，身手依旧矫健灵活。他一面单手挡住柳冬濂的法术，一面大言不惭道：“人界闹出这等丑事，三界震惊，天君不忍欲念召魔，生灵涂炭，这才派我二人前来调停斡旋。”
　　“好一个调停斡旋！”柳冬濂啐道，“别人不知，广灵一族还能不知吗？天族嘴脸着实可恶！”
　　“冬濂哥哥！”柳烟梨叱道，“攻他右胁！”
　　凌寰一听，心中登时大怒：发难是次，抢人是主，他们究竟哪里来的消息，竟如此灵通？
　　柳氏兄妹的实力虽劲，但尚不及他和翦霄，分出胜负只是时间问题，可要是灵壁前的周柘周楚萝也加入战团的话，他二人寡不敌众，非落败不可。
　　显然柳氏兄妹也敏锐地看出关键，法术和招式配合无间，以进为退，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引向灵壁。
　　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示意翦霄虚晃一招，先脱身离开为妙。
　　另一边，方嫤容才知提着自己的人大名“凌寰”。一个翦霄，一个凌寰，直隶天君，她方嫤容一介微末，面子真是大极了！
　　凌寰力大无穷，提着她虽毫不费力，但激斗过程中忘形，将她跟个麻袋似的挥来甩去。她被迫随着手的主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进忽退。雪像滚烫的火鞭密集抽在身上，令她晕头转向，五内颠扑，却也让她成了除凌寰翦霄外最清楚他们招式间真实意图的人。
　　她察觉到凌寰无意恋战，随即朦胧地意识到留给自己活命的时间不多了。
　　她得逃，但纵然能短暂摆脱凌寰的控制，以她现在的身心状态，顷刻会被逮住。而求助旁人更是笑话，天族都不要脸面了，那脸面这东西在三界里，已然是个人都可轻易抛却，她如果有幸挣来宝贵的生机，绝不可押注到摇摇似大厦将倾的人心上。
　　难道她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不，不，她尚未活够，羽翼待丰，不能死得如此草率。她还有一个地方能“投靠”——青光所在的灵壁。
　　一个个上天入地似乎无所不能，却偏偏都需要借她投石问路，灵穴灵壁究竟是个什么龙潭虎穴，她不好奇那是假的。
　　她心想：该是天冷穿衣的时候啦，别人将我丢进去，那是我窝囊，若我自己走进去，那是我英勇机智，即便仍是个死字，我也是死得其所，倘或侥幸不死，挣个人人眼红的灵穴玩玩也是极佳的嘛。
　　“当心了！”
　　只听柳烟梨轻叱一声，揉身而上，指间灵力化作锋利剑气，削向凌寰双眼。后者腾空一脚踢散剑气，一掌拍出，排山倒海的灵力卷向柳烟梨。方嫤容这时亦在半空中，默念扎土诀口诀，顿时身上如同绑了千重大山，直往地面砸去。
　　这一下杀得凌寰措手不及。他闷哼一声，跟着她一齐重重堕地，柳烟梨见状，虽不明何故，但她无惧会否有诈，祭起法宝紧追其后。
　　“凌寰，身后！”翦霄被柳冬濂缠住，分身乏术，唯有失声大喊。
　　眼看要被那杵状法宝打得形魂俱散，凌寰当机立断，撤法甩开方嫤容，袖内机关发动，回身格挡。
　　方嫤容啐出一口血，拿手揩抹，放身旁甩了甩，抬眼看到灵壁已在几个起落开外，青光中有两条人影正奋力赶来，胸口忽然生出一股“一不做二不休”的狠气，于是她身贴雪地滑行，双掌催动灵力，剪向凌寰足踝。
　　重伤之身无法顺畅运化灵力，放在平时，凌寰绝不会将她挠痒痒似的偷袭当回事，然而才被她偷袭成功，加之柳烟梨穷追不舍，他腹背受敌，心神深陷异常的警觉之中，遂想也不想，抬起一脚，正中方嫤容左肩近锁骨处，差一点便要踢中她的头骨。
　　方嫤容也是怕他起杀心，滑过去的时候刻意扬着脖颈，否则定要头碎颈折，血溅当场了。
　　果不其然，这一脚力道盛极，将她踢得倒旋出去，如一支离弦之箭，一路破空撕雪，飞过周柘周楚萝头顶上方，直奔灵壁漩涡。
　　她嘴里喷血，眼前黑一阵亮一阵，忽地右手腕一紧，有什么东西紧紧拴住她的手，试图将她抢出青光外。
　　她一颗心紧张得几乎没跳出胸膛。
　　而此时，方嫤容离灵壁结界仅剩一臂之距，那东西与青光摒劲，可最终无力抗衡，应声断裂。
　　最后的阻力消失后，她眨眼便被吞入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