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38、第十四章 冤家路窄（1）

　　梅仙这方野趣横生的小院子里，一时间静若无人，间或有鱼儿跃出水面的“呼啦”声，和风铃轻盈的吟哦声，搅起静谧的涟漪，气氛变得愈发微妙。
　　白鸾筠装作没事人一样吹了几记口哨，一转眼，看见方嫤容也席地而坐，右手中凭空多出一只纱制的囊袋，里头填满了甲虫，在那儿抛起落下，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背脊一怵，白鸾筠暗骂“变态”，赶紧绕到姚奭身侧，想抱怨一下，但对上后者微愠的眼神，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终于，方嫤容对抛接甲虫失去了兴趣，一把攥住纱囊，慢条斯理地道：“让我猜上一猜，你俩和梅仙都长于扶芳小境，看似是一伙的，而实际上，你们和她的目的截然不同，可是如此？”
　　姚奭给白鸾筠使了个眼色，两人均不接这话茬。
　　方嫤容打从一开始就不十分指望他们吐露心声，遂拍拍膝盖，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道：“梅仙既和你们同源而出，你们是阶下囚，她自然也是，却可以支使你们鞍前马后地服侍，我想这中间除了她年长于你们外，必定还有别的原因。是什么原因呢？唔……”
　　她朝白鸾筠莞尔一笑。白鸾筠嘴角抽搐，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只见她花瓣似的嘴唇轻启轻合：“大概关键就在于，我这个阶下囚。梅仙给吃的给住的，还给法术修习，可谓是无微不至，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总之短期内不仅没打算取我这条贱命，更期望能锤炼我的灵脉。她定是答应了什么人，听命行事，才换来在扶芳小境里发号施令的身份。至于你们……照道理，你们不该有那个异心，对抗连梅仙都俯首称臣之人，可你们偏偏急不可耐地要对我不利，炼灵轻则损寿，重则伤命，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与梅仙之流的目的背道而驰。”
　　姚奭抬起头，冷冷迫视她：“你真的是听了白鸾的话，才发现自己是阶下囚的吗？不尽然吧！你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是将计就计进扶芳小境的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嫤容提着纱囊茜色的系绳，晃了晃，隐有甲虫翻滚摩擦的“沙沙”声传来：“你管我什么人呢。小娃娃，你……”
　　“你管我叫什么？”
　　“你管他叫什么？”
　　两个小妖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方嫤容皱眉：“叫什么重要吗？大惊小怪。”
　　白鸾筠捧腹大笑，指着她道：“你有脸管他叫小娃娃，你贵庚？怕是连他的零头都没有。”
　　姚奭把白鸾筠推开一臂距离：“说吧，你今天特地把我们叫过来，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方嫤容狮子大开口：“我的目的很简单。你的法术，不对，应该说，你所知道的秘术有哪些，原册藏在哪儿，我全要知晓。”
　　姚奭一愣：“何意？”
　　方嫤容眉眼一弯，脸上却没多少笑意：“你俩化人，梅仙却浑然不觉，定是用了不得见人的秘术。偌大一个扶芳小境，几百年积攒下来，不至于只收有一两件秘术吧。你告诉我，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们忙。你们炼灵就是为了走捷径肥己之灵，灵力强了，你们就能继续下一步谋划，也许我能直接帮你们出谋划策也未可知呢。”
　　她一面侃侃，一面胸有成竹般扬着眼梢，目光缓缓地上下打量姚奭那副绿发棕肤的尊容。她起初没反应过来，现下对上了，这模样明显还带着未褪尽的妖形，不上不下的，怪不得急于获取灵力。相较之下，头一次在她面前变人的白鸾筠倒是长得白白净净，身体发肤与常人无异，化形俨然完满，确实如姚奭自己所言，两人根基存在不小的差距。
　　那姚奭一脸“听你放屁”的不屑。白鸾筠的表情更是夸张，仿佛方嫤容刚刚兽性大发，把那一袋甲虫当零嘴吃干抹净了一般。
　　“你们瞒着梅仙，是和她对着干的，我作为阶下囚，自然和她亦不是一路，换言之，我们三个勉强是一个阵营里的。人多力量大，和我结盟，你们得偿所愿，我得以脱困，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啊。”方嫤容不慌不忙，捡起一颗小石子，掷向花架，“当然我也可以去向梅仙告发你们，我不知你们到底有何分歧，反正多少能阻挠你们的计划，那便值得一试，要么我用她教我的法子折磨你们，逼你们就范，就是这强人所难，实非我愿。唉，时间不多了，三择其一，你们且选吧。”
　　白鸾筠听得大为光火：“你小小年纪，好生歹毒啊！”
　　“彼此彼此。”
　　姚奭道：“你自身难保，如何能帮我们成事？”
　　方嫤容看了眼甲虫，狡黠一笑道：“我手上有速成的法子，可以助你俩尤其是你，在短时间内修炼大成。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怎么敛灵藏息，你们学会以后，纵灵力渐涨，亦不必担心被梅仙和她背后的人所察觉。”
　　姚奭神情变得十分难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嫤容反问：“你们俩又在筹谋什么？”
　　姚奭语塞，心想：此女无论是谁派来的，混进来为的什么，都不大可能是冲着自己和白鸾筠来的，她也许是为了画中仙，也许是为了临风派，也许是为了陆詹……无论是哪个“也许”，我都不该和她为敌。
　　他左想右想，唯独没想到方嫤容真的是被抓进来的，她没什么大抱负，只是抱着“贼不走空”、既然出不去便趁机能捞点是点的歪念，在和他谈判。
　　方嫤容看他沉默，耸肩摊手，坦然道：“瞧，你不肯说，我也不肯说，咱们刚好扯平。”
　　白鸾筠眯起眼，叫道：“喂，新来的，吹得天花乱坠，可别是你空手套白狼吧，你先把你说的那什么法术，当面先演示一遍我看看。”
　　方嫤容抿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是公平放心。姚奭，你怎么看？”
　　“成交。”藤精眉心微微一松，整个人不再倚靠着屋墙，站直了转过来目视她，拍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