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35、第十三章 各怀鬼胎（1）

　　和纠缠着的藤束一起摔进来的，还有清幽的香味，说不出像哪种春花，丝丝绕绕，很快充盈满室。
　　方嫤容闪身躲开的同时，机警地捂住了口鼻，纵身越过藤蔓冲入夜色中。
　　不远处的花架孤零零的，只剩下米线般粗细的纤弱茑萝还挂在上面，打着弯儿的碧丝一时无处依附，昂着头，像肚饥的春蚕。它原先和姚奭本体挤在一块儿，放眼看去绿意俏美，生机盎然，如今宽敞是宽敞了，但显得凄清单薄，格外荒冷。
　　看来刚才摔到屋子里的，是姚奭连人在内全部的家当了。方嫤容心中一动，转身返回屋内，果然在藤蔓上看到好几朵新吐蕊的藤花，个头不小，比桃花还大上一圈。香味正是此花所发。
　　“哈哈哈！”她忍不住捏了捏花瓣，笑道，“稀奇稀奇，你是男儿身，竟然还会开花！”
　　姚奭用仅余的力气关上门，而后瘫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两下，一面有气无力地问：“你觉得好看吗？”
　　方嫤容饶有兴趣地摸摸鼻子：“别说，还挺好看的。这紫里透着红，和晚霞一样。香味也耐闻。”
　　姚奭忙道：“喜欢的话，你都摘去吧，簪在耳鬓间，还能晒干了泡茶，洗月藤的花是补气益血的圣品，平素难求，对女儿家裨益良多。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个的。”
　　方嫤容惊讶地皱起眉头，蹲下来凑近花朵，沉吟道：“你不会是想用这几朵花跟我做交易吧？等等，你虚弱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开这几朵花？你的修为都修到狗肚子里去啦？”
　　姚奭打着颤道：“你犯不着套我话，我压根就没打算瞒你。我从头至尾都是真心实意求你救白鸾的。”他似乎正在忍受着疼痛，每根藤枝上都在不停地往外渗液，“开花是耗灵力，但我变得这么虚弱，主要还是给白鸾引毒之故。”
　　方嫤容摩挲着下巴，心想于戏耍捉弄一道，有一就有二，不能光听他一面之词就完全放下警惕，必须要一探他的灵力才行。可是活物经络里的灵力该怎么探，她没学过。
　　有了！她灵机一动，心说我不用探他自身的灵力，探我自己的灵力气息，揽音不是提过吗，百苦虫的毒是带着我的灵力烙印的，自己的气息不同于其他，无需什么额外的手段便能感应到。
　　“你先别说话，我帮你号号灵脉。”她伸出手，扫眼一看，不由迟疑道，“你这脉在哪里啊，你能试着变回人形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姚奭的叶子比刚进屋时萎蔫了几分，一道道叶脉像充了血似的，变成妖冶的红色。
　　他气息奄奄地道：“这毒伤根基，我暂时变不了人形。不用非得号脉，你随便往我的主枝上……你不会，不懂如何探灵力吧？”
　　“谁说不会！”方嫤容眉眼一竖，立刻一屁股盘溪坐下，伸掌拍在枝条上，大概拍得重了，叶子被她震下好几片，“毒果然跑你身上了。那白鸾筠呢？他解了毒，丢下你躲哪里去了？”
　　姚奭颤巍巍抬起一条侧枝，露出藏在叶影里的鸟儿，光溜溜的，宛如刚烫拔了全羽的鸡。方嫤容发誓，它吊在屋檐下那会儿，身上还残留着几根疏疏拉拉的毛的，绝没秃得这般彻底。
　　“我那根基比它还不如，才引了一小部分毒，我自己就中招了。”
　　方嫤容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戳了戳白鸾筠的小脑袋。他脖子细得仿佛随时会折断，毫无气力，那皱巴巴的脑袋被戳得“咕”地一晃，像颗成熟可摘的果子。
　　后者尚有知觉，妄图挣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只能抖一下短小的翅膀。原来没了毛的翅膀，看上去是那么的，那么的滑稽，方嫤容自知不厚道，百般忍耐，总算没笑出声。
　　她努力把目光移开，对姚奭感慨道：“唉，这件事本和你没关系，你却为了这坏心肠的鸟儿尽心尽力，属实感天动地。”
　　“那个新来……的，你休要……挑拨离间……爱救不救……何必废那……么多的话！”
　　白鸾筠骂骂咧咧，可惜声音比蠛蠓还小，气喘吁吁，四个字一歇，闹得满头大汗。
　　方嫤容呵呵笑道：“用得着我挑拨嘛，你自己看看，把你同伴害成什么样了，你要是有良心的话，你……”
　　“哼，”白鸾筠垂着脑袋，卯足力气发出这么一声，“主意可是他出的……没想到吧，呼呼呼，咳咳咳咳。”
　　方嫤容脸一沉，一巴掌拍在姚奭身上：“好哇，都不是好东西！行，给我个准信吧，要不要活命，要不要我救？”
　　那俩妖都没出声，似乎在权衡什么。方嫤容气笑了，心想：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命没面子重要？到这节骨眼上了，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在先？这般犟，我就算救了他们，他们多半也不会承我的恩情的吧，揽音也是的，多这么一句嘴累我白花心思，人心哪里能如此轻易就拿捏的。
　　她不由得越想越是吃亏，而这之间这俩依旧一声不吭，十分沉得住气，她不耐烦地正准备爬起来，然后拿鞭子把他俩绑起来，开门踢出去，忽然心中一跳，重新俯下身去分别推搡他二人。
　　他们俱都晕死过去了。
　　这下，方嫤容不敢再胡思乱想，拉开架势打算救人，掌心刚一热，她紧张的心却猛地一冷。
　　苍天啊，她居然不会给人疗伤！
　　她努力冷静下来，回忆昔日所学，果不其然，竟无一和疗伤有关。而她仅有两次的接受他人给予的疗伤，全发生在出赤雪岭后的这两天内，想现学现卖也无处现学去。
　　怎么办呢？她搜肠刮肚地谋求应对之策，思来想去，一无所获，不紧越来越急。
　　所谓急中生智，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她以拳击掌，寻思：我的根基稳固，百苦虫的毒于我无性命之挟，把他们的毒都暂时引到我身上，我再用李代桃僵术把毒转移出去还给那百苦虫，危机或可一解。只是那虫子已被我杀死，不知李代桃僵术对一具不知所踪的虫尸起不起作用。
　　思及自己势必要担一部分风险，她开始摇摆不决，毕竟谁也不知道毒到了她身上会引发什么后果，会不会让她痛不欲生，为了两个不一定听她驱策的小妖，似乎并不值当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