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17、第七章 悍将旧影（1）

　　“偃武”二字，方嫤容是听过的。人界沧海桑田，分合至今，统共有五大族存世，各踞东南西北中五域。方嫤容出生在西域赤雪岭，而赤雪岭虽被出尘障隔绝三界之外，但舆图上依旧归属于郜商族统辖的朝渊国疆域。她和其他生活在郜商族庇护下的小族族人一样，算是朝渊国人。
　　而偃武国则是北域的国度，由郜商族的世代宿敌朔族把持着至高权力。这两国之间的恩恩怨怨，玉参族里穿开裆裤的小娃娃都能如数家珍，偏方嫤容孤陋寡闻。
　　她颇为懊悔，早知道这次出来，就该好好了解下岭外数千年的风风雨雨，不然，只能从别人口中听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不说，也很是妨碍她胡说八道。
　　不过，那展行云估计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只见剑眉一蹙，疑惑道：“桐桐，你发现了什么？”亭子里的构件都大得异乎寻常，上面若是刻了什么字，俱是一目了然，他环顾一圈，没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里既无铭文，也无匾额。”
　　辛桐转头打量这座巨大的怨枕亭，喟叹道：“点恨回廊只拏惊世之怨，铸就这等怨恨的事，必定是流传百世，甚至名载丹青。师兄你想，到现在还在坊间被充作谈资的，能有几桩？这之中，有枭首之仇的，又有几桩？”
　　展行云对坊间谈资一窍不通，但是他联想到了数十里外鬼儿口的来历，立刻顿悟。传说诲珠人头落地，她和近侍精兵的鲜血遍浸鬼儿口的土地，数月不干。从此，姽儿滩变成了鬼儿口。足见怨气之盛。
　　方嫤容哭得用力过猛，好不容易止住了抽噎，拉住辛桐的袖子道：“桐姐姐，既然已经知道是谁的怨气了，那接下来是不是会好应付得多？”
　　展行云正色道：“方姑娘，试就不试了，我们便保持现有的距离行动，先离开亭子，再想办法找到出峡谷的路。”
　　“我们不到回廊上去了吗？”方嫤容小声试探。
　　展行云失笑，但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大约是很不满方嫤容不合时宜的不懂事，语气严厉道：“方姑娘，那回廊可不是什么琅嬛福地，怨气一层比一层厉害，上去就是送死啊。”
　　辛桐瞪了他一眼，心想各门各派都有弟子学成后入世历练的传统，临风派只会更注重此节，嫤容师妹刚入门，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是正常的。想罢，她柔声对方嫤容解释道：“停筝峡不是等闲之地，可能连贵派的掌门首座都要忌惮三分，方姑娘，等你本事学到家了，再去闯回廊上面几层也不晚。”
　　方嫤容一想有理，如果这鬼地方故技重施，再把她扔上半空一次，这条小命就悬了。
　　虽然她有些不甘，宝贝没见到，停筝峡里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但停筝峡明显是根硬骨头，才进来没多久已是状况百出，兼之肚子隐隐地开始饿了，护心甲不牢靠，一身灵力捉襟见肘，更多了两个新认识的同伴，诸事不宜的，还是趁早跟着他俩离开方是上上策。
　　还是老老实实去找高人吧。她心想。
　　她盘算着最佳路线就是原路返回，可谎已经撒下了，不能直奔那个鱼肠洞，得假装无意发现。
　　她昨晚略施了些乔阿砚蒙混人的雕虫小技，变出碎银子来，似乎成功蒙过了水脩的眼睛，也许她可以再变个什么类似前人留下的暗语记号，顺理成章地回到洞口。
　　可是莲叶楸林里光是树叶就障碍重重，毕竟是三个脑袋，想要始终“不约而同”挺难的，不能让他俩拖了后腿。
　　“桐姐姐，”她畏惧地瞥了眼展行云，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翻开袖子露出跗骨丝，一脸诚恳地道，“我觉得还是要试一下它的灵力覆盖范围，万一找到的出口很窄，一次不能同时过两人，亦或是需要有人先探路，咱们被迫分散了，也能有个救急的准备。”
　　展行云一听，再看她忸怩的样子，心头火起，横眉竖目道：“探路也好，依次通过出口也罢，我可以保证，我们都不会离开你太远。”
　　“可是怎样才算太远，怎样才算不远？”
　　“你仔细回忆一下，方才我误将你打伤时，你朝后跌出去足有两丈远，法宝的灵力依旧能护住我和师妹的神智，足见它灵力所及颇广，所以完全没必要再多此一举。方姑娘，我师妹只是随口一提，你又何必执着于此？你亲眼见过戾灵的威力，难道想不到这种尝试有多危险吗？”
　　“但是假如必须到超过两丈远的地方探路，我们事先没有做过尝试，那是去还是不去呢？”
　　“真有那时，便由我去。”展行云断然道。
　　方嫤容脸色难看，扁着嘴道：“展大哥，我只是想要尽量确保万无一失，没有别的意思。这个亭子宽敞，有什么变故一目了然，可以及时援手，但是到了外头，树大叶茂，绊手绊脚，一旦出了状况，我恐怕会力不从心。与其之后干着急，还不如现在……”
　　“方姑娘，恕我直言，你我的分歧归根结底还是因你学艺不精而起，”展行云恚怒之下，口不择言，话出口了才觉得不妥当，生硬地改口道，“总之我们谁也说不准之后会不会有你说的‘万一’发生，何苦为了这‘万一’自寻麻烦。”
　　方嫤容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就离他十万八千里，不去管他死活。辛桐见他二人为这种不必要的事争得剑拔弩张，一个是为她着想，一个是为大局着想，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必须替他们敲定主意。
　　“师兄，我觉得方姑娘说得有理，”她想了想，说道，“师父总是教导咱们，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现在吃点苦头，能够让咱们三人都安然逃生，我认为这笔买卖合算。”
　　辛桐开口了，且是斩钉截铁的口吻，分明就是打定主意站在方嫤容那边的，气头上的展行云争辩了两句，最后无奈妥协。从小到大，他对她的妥协已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