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165、第四十八章 神魔（3）

　　白鸾筠大叫一声，两只拳头“砰砰”往地上砸:“就知道他妈的是不成的，怎么可能会成，这只是一截没有——呜哇，咳咳咳，你干什么！”
　　他从泥坑里抬起头，嘴里全是小石子，弯腰“呸呸”直吐。
　　方流韵的本意是捂他的嘴，谁知脚下打滑，将他扑进了藤枝砸出的坑里。
　　方嫤容清楚白鸾筠的脾气，清楚他最容易在情急之下吐露真言，心里便生出几分忐忑，追问道:“白鸾，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这条藤枝有哪里不妥对不对？是不是姚奭的灵魂……灵魂它……”
　　她愣是没把“已经消失了”这几个字说出口。
　　白鸾筠眼神发直，而后跌坐在藤身上，突然又往脸颊上抽起了巴掌:“叫你不自量力，叫你不自量力，死得怎不是你！”
　　见方嫤容脸色发白，王青逐甩了甩手上的泥巴，说道:“你问他无用，他才几岁，化形才多久，即便是自己母族，也不见得了解得比我们这些外人多。无面姐姐，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王青逐棱角分明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熟悉的倨傲神态，方嫤容不觉点点头。
　　“那便好。如今这局面和灵魂没有关系，这灵力只助长个头，不助长灵智甚至催发人形，证明这灵力虽然能够自行疗愈，但到底不是有意识的人，不能自行分得轻重缓急，所以没有用到刀刃上。”
　　方嫤容一听也有道理，忽地肩上一热，原来是方流韵搂上她的后背轻轻摩挲了几下。
　　“一点挫折罢了，抽自己巴掌除了叫人看不起，无济于事。”她字正腔圆地说道。
　　白鸾筠听见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骂道:“我爱抽，你管得着么，我今天就是要抽，你管得着么！”
　　“请便，”方流韵阴阳怪气地哼道，“猪头鸟我还没见过哩，也让我开开眼。”
　　白鸾筠气得抓耳挠腮，一时无法，只好背过身，自生他的闷气去了。
　　方流韵嘀咕了一句“幼稚”。三人亦坐了下来，满地狼藉，恰如每个人的心情。方嫤容看着身躯异常庞大的洗月藤，焦急地道:“那眼下怎生是好，姚奭还能变回去吗，不变回去的话，谁也搬不动啊。”
　　其实王青逐早有了主意，捏个易形术的诀就能将藤枝暂时变小，可易形术一般不能对有元神灵识的生灵施用，这便和直接告诉方嫤容，这根藤枝非姚奭本人没区别了。
　　他吃不准方嫤容知不知道易形术的局限，虽然他并不认为瞒着她是什么好事，纸包不住火，她迟早要面对做决定所要承受的代价。但因着她怯生生的外表和方流韵对她的态度，他总会陷入迷惑，时常在觉得她是个弱质纤纤的敏感小姑娘，和觉得她是一个什么都敢去做的莽夫之间摇摆不定。即便他更倾向于后者，但看多了她怯生生的外表，。
　　万一她是个全靠屏着一口气逞强的、一着不慎就不堪一击的弱质女流呢？
　　几人都茫然地坐着出神，弛兰在揪地上的小草，时不时摘下颗鲜红的小果子丢进嘴里，脸上表情不停在痛苦和惊艳之间切换。
　　忽然，方流韵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移开，抽筋。”
　　大家皆抬起头。方嫤容下意识去看她的脚，并未发现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了:“方姐姐，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坐久了腿麻？”
　　方流韵凝神屏息，“嘘”道:“你们听，有人在说话。”
　　白鸾筠背对着她哼道:“就你在说话。”
　　但是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细小的说话声，只是这声音微弱含糊，似飘渺无根，其实分辨不出说了什么，和“移开抽筋”说像不像，说不像又挺像。
　　说话者一直来来回回重复这四个字，终于让小妖们意识到，声音是从屁股底下发出来的。白鸾筠“唰”地蹦起来，挥舞两臂，冲另外三人大喊:“快起来快起来！是姚奭！我们压到他啦！”一边嚷，一边急不可耐地直接上手拽他们起来。
　　方嫤容顿时喜上眉梢，蹲下来抚摸藤身:“灵力起效了，姚奭开灵识了？姚奭，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听得见你动一下叶子。”
　　话音刚落，离她手指最近的一片翠绿的嫩叶颤颤巍巍地，好似费了吃奶的力气，勉强转了个方向。
　　白鸾筠尖叫一声，把弛兰扯起来，拉住她的双手，想了想，又将王青逐拽了过来，非拉着他们一起转圈:“活了，活了，活了！”
　　笑声随着清风和流水，淌得很远很远。方流韵摸摸方嫤容的脑袋，再轻轻碰了碰那片叶子，只觉得鲜绿可爱，不由如释重负道:“呼，终究没有白得神力一场，姚小兄弟，你可得好好长大，别辜负了这番奇遇。”余光瞥见方嫤容低下头，手往鬓上蹭，还以为她喜极而泣了，“阿容这下放心了吧，莫哭了，哭得脸上全是泥浆了，快去洗洗吧。”
　　一转眼，却见方嫤容并没有哭，手按在耳朵上揉来揉去，方流韵问她:“耳朵怎么了？”
　　“方姐姐，你凑近听听，我仿佛还能听见姚奭在说‘移开抽筋’。”方嫤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