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白衣若雪

113、完结 上

　　冉燃坐在沙发上，看着顾沉在洗手间洗衬衣，还是光着膀子洗，这就是说他在这里没有衣服穿，那他跟蒋淮就没有关系。

　　他心里舒服了点儿，于是又看了两眼，数了数腹肌，还是他走的时候的样子，没有多也没有少，等再想继续往下想的时候，胸口往外冒酸水了，他忙移开了视线，在垃圾桶里干呕了几下，也为他自己霎时间消失的理智郁闷。

　　顾沉向他走了半步又硬生生停下了，他等冉燃缓过来后，回头把衬衣拧出来，笑着问他：“是看我身材看的？看吐了？”
　　冉燃只切了声：“就那样吧。”
　　腹肌他也有。

　　看顾沉要把衬衣穿上，冉燃忙道：“凉的怎么穿啊，你这里没有别的衣服穿？”
　　顾沉看着他笑：“这里又不是我家，怎么会有我的衣服？”

　　冉燃看他还笑，把他外套扔给了他：“那你就只穿这个吧，我要走了，蒋医生呢？”
　　“蒋医生在隔壁办公室。”顾沉把外套拉上拉链，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把桌上的茶端起来，垂了下才递给他：“先喝口茶。”

　　冉燃摇头：“我不喝。”他好不容易吐干净了。
　　顾沉尽量让自己稳住，淡声跟他笑：“那再陪我坐一会儿好吗？”
　　“你不怕我再吐你一身？”

　　顾沉笑：“你还有的吐吗？要不喝口水再吐？”
　　冉燃磨牙：“你要离我远一点儿！”待觉得这句话有些狠后，他又忙补充道：“让我妈看见你……”
　　他也觉得自己现在拿冉夫人出来特别软弱，现在跟冉夫人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应该干脆利落的跟顾沉说，他一点儿也不想见他。可是该死的，他一步也挪不动，他早就该想到，不能见顾沉，他就应该在国外待着，别回来。

　　冉然正沉着脸时，顾沉把他的话接过来了：“你不要勾引我儿子，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男狐狸精，不要脸！你到底要不要脸啊！你要是再跟我儿子在一块儿，我让你好看！”
　　他学冉夫人的声调，学的惟妙惟肖，冉燃就这么看着他，顾沉只跟他笑，冉然心想，他以前都没有发现顾沉这么爱笑，眼里都有光，仿佛外面的阳光都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真是想要勾引他了，冉燃用手压了下胸口，不是心疼，是恶心，他怕再吐他一身。

　　“想吐？不舒服？”顾沉的声调温柔，手向他这边护过来，活像他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一样。

　　冉燃深吸了口气，推开了他的手，他看向外面，他坐的地方是落地窗，能够看到外面的远山，不看顾沉就能好受点儿。

　　顾沉也不再硬靠近他，只坐在原位置看着他，冉燃瘦了很多，脸色苍白，虽然依然很美，但这种近乎于病态的美是顾沉不想看的。

　　他认识的冉燃无论是盛气凌人时还是活泼开朗时，眼里永远有光，像是火焰，喜欢穿绯红的T恤，脸蛋红润，被他压在床上时颜色尤其好看，瞪向他的眼神都像是盛满了湖水，映着桃花的湖水，波光潋滟。
　　……
　　可才几个月的时间，就瘦成这样了，这样鲜明的对比，让他心如刀绞。

　　冉燃像是受不了他这个眼神，朝他一挥手：“别看了！再看……”
　　“再看把我眼睛挖出来？”
　　顾沉轻声问道，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冉燃说他的话。
　　他今天跟着他回忆了他们的过去，于是想起的都是初见面时。

　　那时他第一次见到冉燃，也不能这么说，他也怀疑过他父亲，也跟踪过他喜欢的人，自然也查过他喜欢的人的家庭，见过冉燃的照片及冉夫人的。
　　冉燃冉夫人的照片是在官网上，榕城集团年终晚会的家庭照，冉少爷在照片上跟工具人一样带着得体的笑，文雅的跟现在阴沉完全不一样。

　　但不管眉间有没有戾气，这个五官是没错的，这世上也没有哪个人能长他这么一张脸。
　　肖似他母亲，却又比他母亲多了一丝英气，漂亮与硬气相结合，奇异的合适，让看到的人都要赞叹一声造物主的巧夺天工。就连顾沉在第一次看到他的照片时都想说冉镇平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所以这张脸顾沉不会认错，也因此多看了他一眼。
　　本人比照片上王子一样的贵气不一样，开口就是骂人的话。

　　冉燃迟钝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刚才催眠时，顾沉就在旁边，他都听到他说什么了，尽管他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看顾沉这种表情，他本能的觉得不太好，不知道他自己泄露了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道：“你要是没有别的说，我要走了。”

　　顾沉轻声道：“有。”
　　冉燃刚想起来，只好又坐回去了：“你要说什么？”
　　“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冉燃看了他一眼，他这么问是知道了什么吗？知道冉夫人割腕的事了吗？
　　冉燃点了下头道：“她还好。”他用他教给他的医学知识救了她。

　　顾沉听他这么说也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我一直担心着。”

　　他的语调是温和的，冉燃微微看他：“你，你不生气吗？她说你的那些。”
　　刚刚都一字不差的描述给他听，不就是还记着吗？

　　顾沉也看着他笑：“我生气过的，”看冉燃低头，他继续道：“气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你，明明知道是我勾引了她儿子，但是她打的都是你。”
　　“……”冉燃手指握着，不知道怎么接话，心口有说不出的酸涩，涨的他胸口疼。

　　“后来我听到她出事后，就开始自责……”顾沉还在说。
　　冉然以前都不知道他是话痨，他是要把这些年的话都说完吗?
　　冉燃就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且朝自己又靠近了一寸，冉燃终于回神，听见他问：“可以吗？”
　　“什么可以？”

　　“这一次让我跟你一起去见她，一起让她打，打到她原谅为止。”顾沉跟他轻声说，冉夫人是他心里最愧疚的人，如果不面对她，冉燃永远都好不了。

　　看冉燃只怔怔的看着他，顾沉心里难受的喘不上气来，他知道冉燃现在还受深度催眠的影响，反应有些迟钝，可正是这样的反应才是真实的，他是真的愿意这么一直看着他。
　　专注的仿佛要把过去的那三年都看回来。

　　他轻声的跟他道：“小燃，让我们重新开始。”
　　开始，又开始，怎么开始？
　　冉燃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是混沌的。

　　顾沉温和的看着他，声音温柔：“小燃，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一件事，所以以前的那些就不算。”
　　冉燃嘴角动了下：“什么事？”
　　“小燃，我爱你，我爱的人是你。从我带你回家的那一刻，爱的人就是你了。”

　　除了冉夫人是冉燃的愧疚，冉燃还有一个最深的心结，就是他，他今天全都告诉他，以前是他不好，什么话都闷在心里，让他误解，从今以后他愿意变成一个话痨，跟他什么话都讲，不让他猜，不让他难过。

　　冉燃终于清醒了，他看了顾沉一会儿，猛的站起来，冲进了洗手间。

　　顾沉站在洗手间门口听着他吐，在他吐完的时候，转过了身，冉燃在他身后跟他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吐的。”
　　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吐，但是他控制不住。

　　顾沉背对着他咬了下牙，把眼里的酸涩忍回去，回头看冉燃，冉燃因着呕吐，眼眶也是红的，顾沉再也没有忍住把他抱在了怀里。
　　冉燃还在挣扎：“要吐了，会吐的。”
　　顾沉没有管，手搂在他背上一下下收紧，冉燃竭力的忍住了吐，背挺的僵硬。有好一会儿才软下来。

　　“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顾沉手在他背上缓缓顺着，冉燃心想要是他送那得吐一路，他笑道：“开你的车送吗?吐你车上？”
　　“可以。”

　　冉燃笑：“那你不知道要洗多久，”他又开口道：“我真的要走了，不用你送，我明天是不是还需要来？”
　　他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他的心情，唯一想的是要离开，这与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没有想过他再次遇到顾沉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而这答案把他的心理防线全都击垮了，再不走，他要反悔了，是已经反悔了……

　　顾沉轻轻把他松开了：“嗯，我明天在这里等你，带你去见木法沙。”
　　“它……它还好吗？”冉燃有些愧疚，他现在才想起木法沙来，明明之前也很想它的。
　　顾沉看着他笑：“它很好，已经9斤6量了。”

　　“没有长胖啊！”冉燃说，他走的时候猫就是这么重，顾沉在他鼻子上刮了下：“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少喂它，医生都说它过于肥胖，让它减肥了！”
　　冉燃三年没让他刮过鼻子，没能躲开，脸都有点儿红了，挥了下手走了。

　　看冉然那个匆忙的脚步，出来的蒋淮跟顾沉笑：“冉少走的这么着急，不会是去吐了吧？”
　　看他揶揄他，顾沉轻咳了声：“他的状况还好吗？”
　　蒋淮看着他笑：“这应该问你，你觉得呢？”
　　顾沉往外看了下，冉燃已经上车了，他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他吐了三次。”
　　蒋淮笑了：“三个小时吐三次，比跟我在一起吐7次时好多了。”
　　顾沉看他：“你是认真的吗？”
　　蒋淮请他坐下：“我是认真的，他的状况比我想的要好，这证明我观察的对，你就应该在他面前，让他无处可想，还能忍住不吐。”

　　他给顾沉倒了杯茶：“明天再让他来我这里一次，我再修改下计划。后天你就带着他回家。”
　　顾沉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把主治医生的任务交给我？”
　　蒋淮看着他笑：“你现在才看出来啊？谁让你是人家的心结呢？要是我是冉少的心结，我保证时时刻刻看着他，一刻都不舍得眨眼，跟某些人刚才那样。”
　　他是心理医生，善于观察人。顾沉也只好让他笑话，跟他轻声道：“谢谢你，蒋医生。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在他身边更好，我就带他回家。”
　　“回去吧。”

　　大年初二，冉燃跟着顾沉回他们以前租住的房子，冉燃看着霜叶居就想起周昊以前说的话了，他没忍住轻咳了声：“你还住这儿吗？”
　　顾沉嗯了声：“木法沙住习惯了。”

　　冉燃啧了声：“这个小祖宗，比我谱还大！那我们快点儿走！”
　　顾沉跟在他身边笑，不说什么，因为他说的对，这个房子就是给两个祖宗买的。

　　冉燃进门前顺了下胸口，手指摁在了门上，密码没有换，门一下子就开了，木法沙听着动静蹲在门口，这让冉燃想往洗手间跑的动作都顿住了。

　　一人一猫都弓着背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又双双败下阵来，木法沙窜进了卧室，冉燃跑进来洗手间。

　　顾沉在门口等着冉燃，冉燃这次吐的严重，好一会儿没出来，木法沙都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了，顾沉蹲下来摸它的头：“怎么你不认识小燃了吗？他以前一天喂你一个罐头都忘了？吃的忘了，那他给你买的礼物呢？”

　　冉燃靠在洗手间门上，听着他柔和的声音，再看着这个洗手间里跟以前一样的两套牙刷牙杯及毛巾……眼热。
　　他平息了一会儿，才推门出来。顾沉已经把木法沙抱住了，递到他面前。

　　冉燃本能的伸手，嘴上却问道：“它不认识我了，让我抱吗？会生气吗？”
　　顾沉直接放它怀里了：“还生气？现在不敢生气了，胆子小的跟老鼠一样了。你看，动都不敢动。”

　　冉燃抱着木法沙在屋子里转圈，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是他离开前，不，他母亲没有砸前的样子。所以他很快找到了熟悉感。
　　他抱着木法沙在他买的豪华猫爬架前找到了逗猫棒，一手托着木法沙，一手挥着逗猫棒：“木法沙，这边看！这边！扑蝴蝶了！”
　　顾沉看他玩的很好，才缓缓的松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把鲍鱼菌菇汤炖上，冉燃需要好好的进补一下。

　　冉燃这一天在这里长达10个小时，吃了三顿饭，五顿小吃，因为他吐了五次。每一次吐完，顾沉都要让他补一下。

　　正月初三，顾沉跟冉镇平及蒋淮报备下后，开了一辆房车拉着冉燃跟木法沙踏上了去南方的行程，他们往暖和的地方开，一路走一路玩，让冉燃分散注意力，这一天他吐了五次，有一次是因为在车上给木法沙铲屎，恶心的，他一边捏着鼻子一边跟开车的顾沉说：“能隔着窗户把屎扔下去不，太臭了，怎么能这么臭？”

　　他们正在高速路上，不能停，更不能乱丢东西。
　　所以顾沉教训木法沙：“木法沙，不是让你忍着，等到了补给站再拉的吗？”
　　木法沙又趴下了，根本不理他，把冉燃逗乐了：“对，木法沙，不用听他的，我才是你爸爸。”
　　顾沉从后视镜里看他：“我也是它爸爸。”

　　冉燃小声的嘟囔了句：“行，都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