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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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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楼的女人结婚了。
男方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来。震天的鞭炮声搅得莫莫心绪不宁。她一向讨厌吵而无当的噪音,每个新年的夜晚都是最恐怖的噩梦,感觉自己的耳朵炸了,心也炸了。莫莫只喜欢烟花,小小声的瑰丽的烟花。划过天际一道彩虹,迸发一生一世最夺目的炫艳。生命若曾最热烈地绽放过,即使在下一秒失去,莫莫都不觉得遗憾。
一个高亢的男声在楼下喊着:“摄影师!摄影师!”
啊,有一天岁月流逝白头白发,若然两个相爱的人还依偎在一起,回头看新婚当日的甜蜜无比的录像,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是自己和YGK……莫莫想。他一定还风度翩翩风韵犹存是个帅老头,而自己,大概都不仅仅是人老珠黄了吧。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念头!”绿腰听完莫莫的想法大叫。
躲着邻居新婚的喧闹嘈杂,莫莫躲到了colors里——一个小小的幽暗的只有五六张桌椅满墙凹凸的酒吧。绿腰是莫莫的知己。绿腰是colors里乐队的vocal。绿腰每天下午都会和乐队一起排练。
Colors是莫莫去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酒吧。乍进门差点以为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绿腰总是笑话莫莫脑子不纯洁。绿腰说,来这里的都是熟客,都是来听她唱歌的,都是来喝一口绿腰牌鸡尾酒的。
莫莫很喜欢绿腰的。
绿腰说要追求自己的梦想,抓住艺术的尾巴。她辞了自己稳定多金的工作。她和乐队的一伙人开了colors。她说,我还年轻,我还输得起,我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齐腰黑发的绿腰,面容坚毅的绿腰,嘴角牵出一抹执着的绿腰。每天晚上,就在colors鹅黄的灯光下,唱着城市钢筋水泥的冷漠。她卖着她密不外传的独门配方的鸡尾酒,随随便便就取了一个“purple”的名字。绿腰说:“莫莫,这个酒是为你调的。”
整个colors只有莫莫会用劤长的六角玻璃杯来盛装colors。莫莫喜欢脸贴着玻璃杯,看着紫色液体的光影流动,看着奇异的光波折射下远望出去好几个变形的紫色的绿腰。莫莫还喜欢往调好的colors扔很多冰块,这样贴着杯子看出去,一切都是支离破碎的雾蒙蒙的紫。Purple的口感很奇怪,从喝第一口起莫莫就一直很不明白倒底怎样调出这样的味道。刚沾到舌尖,purple是甜的,甜得就像是和煦阳光下绿油油的农场里清新的农家女湿漉漉地晒着金色头发的恬然,在往口腔过渡的一秒里,purple让人体味到暗暗的酸楚,这种酸楚让莫莫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邋遢的乞丐嫉妒地看着那一头在微风里流荡的金发。完全下咽purple,莫莫的整个感官开始翻江倒海得觉得苦涩。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同她一样。那种苦涩是绝望的,无助的,是知道自己永生永世都拥有不了那头金发的用刀戳进心里剜去肉都没法填补的空洞。
“好喝吗?purple。”绿腰用手抚了一下莫莫的左脸,眼意柔柔地问。
“嗯。”莫莫看着休息的架子鼓点了下头。
“莫莫,来,唱歌。”绿腰拉起莫莫的左手,走到话筒边,“唱歌,《我的秋天》,我想听你唱《我的秋天》。”
莫莫一脸讶异地看着人来疯的笑着的绿腰,又转头扫了扫桌边的客人,重又一脸疑问地盯着绿腰。
“唱吧。我让他们练了很久了,就是想听你唱的。”绿腰收住笑,双手搭着莫莫的肩头轻声说,“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莫莫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里唱歌,眼前是陌生又熟悉的人。最远处的圆桌边永远都是一个美丽又异常孤独的女人,黑色长发,苍白的脸颊,和莫莫一样品着purple。别的桌边总是一天天变换着相似又不同的脸庞,同样的笑,不同样的哭。她环顾着面前的人,面前的桌,面前的椅。击入人心的打鼓的前奏已经一振一振地响起,和心产生了共鸣。
“没有人会留意 这个城市的秋天
窗外阳光灿烂 我却没有温暖
伴着我的歌声 是你心碎的幻想
你用你的眼泪 抚摸我的寂寞
那些无助的夜 我漫无目的地走
那些无助的夜 你牵着我的手
幸福如此遥远 我无法看见
这秋天的夜晚 让我感到茫然
总在每个深夜 听到你在哭泣
你幻想的美丽 我从没能给你”
“那个女人,叫白蝶。”人去屋空后的夜阑人静,绿腰擦拭着吧台不经意地又有意地对莫莫说。
“哦。我看她几乎天天来。”莫莫撑着下巴看仔细专注于手里抹布的绿腰。
“有故事的人。”绿腰停下手里的动作,凝望着莫莫又似凝望着莫莫身后的黑暗说,“和你一样。”
莫莫笑笑。
“绿腰,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