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负者歌途

14、第五章 Dissection（中）

　　“我的修炼地在西伯利亚。你知道奥伊米亚康所在的萨哈雅库特共和国离这里通古斯卡地区很近……几个月前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同时感觉到了这里有微弱的陌生小宇宙，虽然到我前去查看的时候已经消失；然而前几天艾尔札克……那个时侯你的小宇宙的感觉，和这里的那个陌生小宇宙的感觉无比相似。”
　　相似的小宇宙？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瞬间苍白起来。
　　这点线索，已经足够我猜到不少。
　　原来，祭司的存在，竟是为我……雅典娜，你何必如此……何必呢……
　　“当日雅典娜神像有异动，令人以为是雅典娜觉醒的征兆。”我想起了卡妙刚才的话。太过明显的昭示了……
　　雅典娜，你难道是想，为了保我一人的命……与全奥林匹斯神族为敌么？
　　如此这般想着，过于激动的情绪使得对于力量的控制疏松了。金色的小宇宙泄露出了一丝气息，我正要收回去，然而有什么东西同时触动了我和卡妙的感官。
　　……共鸣，卡妙说过的当初我重伤掉到西伯利亚冰海时通古斯卡的废墟森林中出现过的共鸣！
　　脑海中一阵模糊。有一件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形状的轮廓模模糊糊……
　　我试着放开对金色小宇宙的束缚。
　　不远处一束金光冲天而起。
　　仿佛有看不见的绳索拉着我，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
　　顾不得仪态，我冲了过去。
　　黑色的焦炭丛被我撇到身后，我看到契科湖宁静的水面。这个据猜测由通古斯大爆炸时陨石碎片砸出来的湖，难道蕴藏着更大的秘密？
　　湖水已经被染成了金色。那个东西，竟然在水底……
　　我咬着唇，狠狠一挥手，天生操纵水的能力发动。平静的水面仿佛从中间被剖开，然后好似拉开的幕布一般向两旁卷去。
　　浪头越卷越高，而中间的“裂缝”渐渐地深了，直到露出了湖底的东西。它被包裹在一团金光之内，在我看到它的时候飞了上来。
　　我慢慢放开对水的操纵，巨浪凶狠地涌回。溅起暴烈的水花将我和随后赶来的卡妙的衣衫打得透湿，然而我们谁也没有在意这点小事。
　　这是一把三叉戟。或者说，这是一把残缺不全的三叉戟。有一边的短刺断了，从断口来看似乎是折断的。而折下来的那一部分不知所踪。
　　这把三叉戟，我认得……火与锻造之神赫淮斯托斯亲手打造的武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折断？
　　“等等，这把三叉戟，是圣域记载中仅有历代女祭司才可持有的圣物.”卡妙忽然出声，表情古怪。
　　我知道他在奇怪什么：“你确定这是圣域里雅典娜的女祭司而不是海底神殿里波塞冬的女祭司？三叉戟……”
　　然而我几乎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
　　这把三叉戟，是神话时代我的武器啊……特里同的女儿，波塞冬的孙女……
　　我注视着三叉戟，犹豫着伸出手。
　　三叉戟发出的金光更浓烈了，仿佛某种热切的呼唤。
　　脑海中有记忆开始翻腾……

　　——希波达弥亚！你为何……
　　——抱歉，史昂大人。以后见到雅典娜，请替我向她说对不起。
　　——“以后”？六十五年后你可以亲自向她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雅典娜将永远庇护圣域。
　　——这似乎与你方才折断三叉戟的举动并无关系，女祭司阁下。
　　——你不会明白的，史昂，你永远不会明白……凡诅咒圣域及其中子民者，必死！

　　凡诅咒圣域及其中子民者，必死。
　　所以雅典娜的女祭司希波达弥亚死了。
　　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死在了这个卡妙口中“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这满地陨石坑一样的“麻子坑”，估计是赫淮斯托斯那威力无比的铁锤砸出来的。
　　向来豪迈厌于权谋的赫淮斯托斯，却能够毫不手软地在此引诱截杀希波达弥亚。
　　神祗都是自私的。所有的赐予与施舍的前提，都是以自身无忧无患为基础。所以为了自身无忧无患，即使是那些曾虔诚地亲吻神像脚边尘土渴求赐予与施舍的人类，可以毫不犹豫地被剔除，更遑论……
　　诅咒所动用的力量泄露了她——这个被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所不容所不择手段格杀的灵魂。
　　而希波达弥亚就是我。我就是希波达弥亚。
　　我忽然发觉我已经悲哀到连提起一个冷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诅咒毕竟起效了。
　　在第八狱的那个圣斗士，我经常找他聊天的圣斗士，名字叫史昂。当然，似乎也还有一个圣斗士是跟他差不多时间死的。射手座的黄金圣斗士，应该是叫艾俄罗斯——跟风神一个名字的好处就是容易记。
　　重点是，史昂是教皇。这个早就已经到冥界的史昂。
　　然而前几天卡妙还被“教皇”分派了任务。正是那次外出导致了艾尔札克失踪，我想我和卡妙都不会轻易忘记那件事。
　　雅典娜的气息不在圣域。
　　真相那丑恶的胴体几乎已经完全暴露在眼前，仅只有一层薄纱象征性地覆盖着。
　　但是，但是。
　　尽管隐约，尽管虚幻。
　　我似乎还是听到了，命运女神轻蔑讥嘲的大笑。
　　……在我着了魔般伸出去的手离三叉戟只有两厘米的时候，我仿佛蓦然清醒一般收回了手。
　　现在的我，冒不起这个险。
　　不可以承认过去的身份。目前的情况下，我不能让雅典娜再多一件烦心事。
　　我收起全部的小宇宙。
　　三叉戟上的金光消失了。
　　我泄愤般地狠狠踢了一脚，看着三叉戟消失在契科湖重新平静下来的水面之下。
　　然后我转过身，面对一直沉默不语地观望着的卡妙。
　　“为什么放弃了？”他问。
　　“如果我不放弃，我会死。就像希波达弥亚一样。”我勾起一个黯淡的嘲讽笑容，“那么现在轮到我问了。你将我带到这里是出于圣域的命令还是……”
　　为了寻找谜底我今天冲破了金色小宇宙的封印。真麻烦，要再把它封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是我擅自行动。毕竟，你的身份……不太好解释。”
　　我没有去探究他的神情，只是继续问：“那么……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我转向他的方向，“觉得我与当年的事情有联系，所以想办法获取真相么？”
　　卡妙的神情似乎是默认。
　　我一边瞪着他，一边衡量着能够相信多少。
　　“首先，我就是希波达弥亚。”
　　第一句话就让他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与惊愕。为这个难得一见的表情我遗憾没有随身携带爆米花的习惯——不过要是真有这习惯才奇怪吧。
　　“再次，历代的雅典娜的女祭司其实都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个灵魂。作为人类，她一次次死亡，然后雅典娜在她前往冥界之前一次次将她在另一个婴孩的身体里复活。”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而我也是这样。希波达弥亚死后这个灵魂转生到了我祖母身上，然后再由祖母传给母亲，母亲传到我……这具躯壳中。”
　　“……那你为何没有在圣域，而是去了冥界？”被打击得有些混乱的卡妙随口问。
　　“因为圣域最近一位雅典娜女祭司希波达弥亚是非正常死亡，所以之后的灵魂都只能非正常传承。”我咬紧牙关，“卡妙，你听说过雅典娜的庇佑吗？”
　　卡妙诚实地摇了摇头。
　　“诅咒圣域者，必死。这就是雅典娜赐予的诸多荣光之一。”我苦涩地说，“希波达弥亚背叛了自己，对圣域下了诅咒。然后她就死了。”
　　小小的文字游戏。我现在连记忆都没有完全恢复，如何能告诉另一个人最重要的部分。
　　“我记得你说过通古斯大爆炸当日‘雅典娜神像有异动，令人以为是雅典娜觉醒的征兆，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看，事情很明显，那日雅典娜的确莅临人界大地，但却只是为了将希波达弥亚的灵魂拯救而已。”
　　“‘背叛自己’？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希波达弥亚为什么要诅咒圣域？”卡妙蹙着眉，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雅典娜是她的恩人不是吗？更何况，即使希波达弥亚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雅典娜为何还要救她？”
　　我敛下了眼：“抱歉，由于是非正常传承，我没有记忆……直到刚才，我也只是想起了前面告诉你的那些而已。”
　　卡妙似乎停顿了一下。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那么，你还记得是什么样的诅咒吗？”他的声音里并没有带什么期待的成分。
　　我苦笑一下：“抱歉。我只知道……跟一把黄金匕首有关。”
　　“黄金匕首？”他挑起眉，表情古怪起来。
　　“怎么了？”我嗅到了不祥的气味，怀疑地看过去，然而他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我也不便追问。
　　“看上去这跟圣战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有的。我在心里苦涩地回答。
　　若不是神话时代时我无意间听到了圣战的秘密，何至于被雅典娜所杀，何至于雅典娜冒着偌大的风险一世世不厌其烦地救我并设置女祭司这个虚职，何至于由于暴露身份引来主神的追杀凭空制造出这场谜一般的通古斯大爆炸。
　　我的记忆在一点一点地恢复，恐惧也在一点一点地增长。然而我不能跟任何人说，不敢跟任何人说，只能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藏着掖着警示着品味着。
　　“我想见雅典娜。”我忽然泄愤一般狠狠地说道，手里近乎神经质地撕扯着一绺头发，“我想见她……只有她知道这所有的答案，只有她能够听我毫无顾忌的倾诉，只有她能够……让这一切结束……”
　　声音骤然轻了下来。我及时地打住了自己的失控，苦笑：“呵，我又在奢望了。”
　　明知道雅典娜不在圣域，就算在，以我现在的身份也不可能见面。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地开口：“我搞不清你的立场。”
　　“立场？”我大笑起来，“早就搞得一团糟了！从我发觉我的身份开始，从我当着你的面指着斯堤克斯河起誓开始，从遇见你开始，从我回到这大地上开始！你说我现在还有什么立场可言？我只是想活下去，这有错么……”我扭过头，看着卡妙，“说实话我也相当摸不清你的态度。我们，彼此彼此。”
　　“如果你回冥界，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我被他忽然冒出来的问题吓了一跳，蹙眉抬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谈及未来的发展。
　　“你认真的？”我很快就舒展了眉头，轻轻笑了笑，“果然第一次见到你时候的评价是对的，你是个善良的圣斗士。惩罚？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我不清楚你是为了什么而上来，但是逾期不归应该不是什么好情况。”
　　“哼，我还当是什么。”我从鼻孔中轻哼一声，“我爱待多久是我自己的事情，谁管得着！他们敢惩罚我？笑话。”
　　就算是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又如何。即使再怎么过分，在哈迪斯陛下觉醒之前，他们根本不敢杀我！如果在那个王座上的家伙尚未成为真正的冥王之前我出了什么事情，冥界军就永远别指望他们的王回来了。
　　我冷酷甚至有些恶毒地笑了一下。
　　“你的位阶似乎很高？”他敏锐地问。
　　我一惊，不再言语。
　　“是因为你的实力强吗？”
　　“强？”我耸耸肩，“又没见过我战斗，你怎生知道。”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我身上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的伤口所在处——我忽然明白了。
　　“差点忘了你认识天蝎座了。”我耸耸肩，忽然觉得现在的状况真的很诡异，“既然这么说，所以……等我恢复后，全力与我一战吧。”
　　“……什么？”
　　“你救我是处于你们圣斗士的信条——爱与正义，或者你愿意称之为人道主义也可以；等我好了之后，鉴于我们彼此敌对的所属系统，我们就光明正大地来一场。这样一想是不是就是心安理得多了？”
　　卡妙咬咬牙，别过头：“我还不需要你来开导。”
　　“我还没有无聊到开导你谢谢。”我翻了翻白眼，“我只是懒得想太多，什么立场啊圣战啊惩罚啊，对这种东西太过认真就是找虐。反正现在我都立下不动手的誓了对你也没威胁。”
　　“……所以，等你恢复以后全力一战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吧。”卡妙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