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的中土传火之旅》seether

222、所见为真

　　这实在很难让人拒绝，虽然索拉尔是想拒绝。走了几步奥斯卡就撒了手，左看右看的样子戴着头盔都难掩兴奋，虽然周围除了掩盖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巨大圆柱外几乎分辨不清其它。

　　“走回去还得花点时间，”奥斯卡扭头朝索拉尔说，“索拉尔，跟我详细说说你被大乌鸦带走后到达罗德兰都经历了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错过这次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索拉尔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他搜肠刮肚想找个藉口回去自己该回的地方，但奥斯卡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拒绝的话到底还是咽回肚里。

　　“你想听啊，那我回忆回忆，”索拉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无波，“那只巨大的黑色乌鸦带我来到的第一个地方，也是最重要的地方，相当于我们不死人大本营的所在——叫做传火祭祀场……”

　　准确来说，那才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最开始听说的任务似乎还挺简单——敲响两口位置不同的大钟，之后自然就能揭开不死人的宿命之迷。往下索拉尔摸到肮脏潮湿的底层下水道，躲过咒蛙恶毒的诅咒，杀了一点没有龙类威风的贪食魔龙。之后再折返向上爬上城堡塔楼顶端，解决掉守钟的两只石像鬼后在门口留下了自己的金色印记，再爬上更高的钟塔敲响了第一口钟。

　　“然后我就被召唤了！比我想的要快！在我前往下一个地点之前！”说起这事儿索拉尔还有几分激动，“就是那个你我都认识的穿的跟你一模一样的不死人！跟他一起战斗真是轻松愉快，当然只要是跟伙伴一起都轻松愉快，那时候我还没想到以后还能被他召唤，咱们很有缘啊你说是吧。”

　　奥斯卡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催促他继续往下说，于是索拉尔继续娓娓道来：帮助那个无名不死人也打通了去往第一口钟的道路后索拉尔继续自己的冒险，只是没想到回到祭祀场休整后突然发现大乌鸦栖息下方那深不见底的深井中不知何时冒出只巨大且丑陋的蛇头，说是蛇实则比寻常的蛇头还要丑陋，它垂着两个肥坠的大“耳朵”，头顶光秃秃，皮肤如同岩石般灰暗粗糙，还生了满口人似的大板牙。不过这其貌不扬的生物似乎态度还算友好，它耐心地向索拉尔解释自己乃是葛温大王留在罗德兰的使者，特地在此等候不死人英雄敲响第一口钟后，之后向其传达继承葛温王位，让初火再度旺盛的天命，世界便会如大部分走上这条路的冒险者所愿——不死人恢复正常，黑暗遁去光明回归，并且大方给索拉尔指明前路——他必须去往太阳王城亚诺尔隆德取得王器，然后将力量强大的王魂注入其中，这四个王魂得分别从墓王尼特、伊扎里斯魔女、小隆德四王、无鳞白龙西斯，各个都是曾经在击败古龙的战争中名传后世的伟大存在。

　　“等下，所以这个王器到底有什么用？”说到这里索拉尔被奥斯卡打断，索拉尔想了想说：“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没有刨根问底，但是我倒是发现王器拿到之后，个别地点之间可以直接用篝火传送了，这个怎么说都算好事。”

　　原来如此……奥斯卡这才恍然大悟，中土这里的篝火一定是收到了索拉尔，或者那个他亲手救助的无名不死人冒险进程的影响变得也可以传送了。他还记得他刚发现这件事之前曾经在篝火边无意发现个透明的白色幻影，也许那就是无名不死人？

　　想到这里奥斯卡百感交集，他当时如何能想到那个就几面之缘的不死人居然能在他离开那个世界后还能与他命运交织，产生影响，实在是出人意料。

　　刚听大蛇说完的索拉尔当然多少怀疑自己是否有这种能力，可既然踏上了这条路就轻易不能回头，于是得到指点的索拉尔继续硬着头皮上路。话虽如此，拥有了明确的方向与之前摸黑求索相比确实更加令人充满斗志，他闯入王城见到了曾经名震四方的王下四骑士之首——龙狩温斯坦和刽子手斯摩。历经千辛万苦打败来却发觉他们二人似乎并非真正本尊，但无论怎么说他得以觐见葛温之女太阳公主葛温艾薇雅。

　　“但是——我发现有些不对。”索拉尔的声音很明显低落下来，“我不知道怎么说，那个葛温艾薇雅很不对劲，像是偶人一样，很……总之我试了试……”

　　“……你怎么试的？”奥斯卡问。

　　“弓箭，”索拉尔说着开始眉头紧缩，“我先是拉弓搭箭对准王女，她毫无反应。”

　　“你不会是——”

　　“是，我尝试射她的头发，然后——”

　　“她受伤了？？”

　　“不，”索拉尔脚步慢了下来，“她消失了。”

　　“啊……？”

　　“王城日落了。”

　　奥斯卡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看已经站立不动的索拉尔，某种类似崩溃的情绪从他包裹严实的盔甲下流露出来，他继续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太阳王女……是个幻象，有人刻意设置迷惑不死人的假象，连同整个阳光灿烂的王城……都是！”

　　奥斯卡微微张大了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努力在脑海中想象夜色中的太阳王城，但是根本连见都没见过的地方他无从臆想，只能作罢。

　　从没见过辉煌所以无法感同身受让索拉尔沮丧至极的昏暗，但他多多少少理解这种感觉。

　　“但……翁斯坦，斯摩，和太阳王女，他们的存在总有意义吧……？”奥斯卡再次试图挑起话题，“之后呢？你还见过什么？”

　　“我？我继续探索王城，意外发现……王城里还有……‘黯影太阳’格温德林……”

　　“那不就是象征月亮的那位神王之子……你不会叛教了吧？？”

　　“当然没有，我只是……我只是非常迫切地想要见他一面，想当面向他提出问题，但是……这似乎激怒了他。”

　　“……”

　　奥斯卡已经猜到了结局。

　　“最后……月亮也陨落了。”索拉尔的话语如同叹息，“整个王城……所有神族……全都不在了，只剩下盲目战斗的银骑士和巨人卫士……都是因为我。”

　　“……那之后呢？你又去了哪里。”

　　“然后？然后我按照祭祀场那世界大蛇的说法，去寻找王魂了呗。”索拉尔耸耸肩继续走，奥斯卡发觉他的口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先去地下墓地，杀掉墓王尼特，放置王器后才开启的公爵图书馆是白龙西斯藏身之处，我把它的王魂也抢来了。接着是小隆德，被赐予王魂的四个人类王者，完全成了栖息深渊深处见不得光的苍白怪物。”

　　“小隆德惨剧，”奥斯卡挠了挠头附和，“我们知道的都是为了镇压那里肆虐的深渊所以要牺牲一个国家，但看来……也没什么用。”

　　“牺牲的何止是一个国家，还有亚尔特留斯，还有很多你我不知道的牺牲者，即便如此深渊也无法消灭，甚至没法遏止，你也打过马努斯，你没有过这种想法吗？”

　　“有，”奥斯卡抱着胳膊认真点点头说，“我曾经也妄想过打死了马努斯情况会变好，迟早能消灭深渊，但后来逐渐发现，这真的只是妄想而已，我越来越觉得深渊这东西……这东西……它像是……像是暗的具象化，你能明白吗？就是……”

　　“我明白，怎么不明白？但凡有过接触，或多或少都会想到这一层。”索拉尔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此时的他已经和奥斯卡记忆中那个太阳战士相去甚远了，“你想，古龙的时代存在了千万年，从没出现什么深渊不深渊，但自从初火出现……”

　　奥斯卡心里仿佛有个清脆的铃铛被敲了一下，是啊，明明是非常非常简单的逻辑，是平日里随处可见的现象，但没有像他们这样直面问题几个能绕过这弯来呢。

　　“有光才有暗，出现初火才有深渊，”奥斯卡自言自语般说道，“光越亮影越暗，没毛病！所以才需要你去继承初火！大蛇说的没错啊！”

　　“你没明白吗？”索拉尔的口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深渊是无法消灭的！而初火又没法永远燃烧！老魔女的失败我们都知道，现在葛温王也消失无踪，王城只剩黯影太阳一个货真价实的神族！这初火早就开始败了！连太阳之王也无能为力……于是就变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就是这样……真相，就是这样。”

　　索拉尔停下脚步，仿佛突然化为雾中的石像，奥斯卡张着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索拉尔又摇了摇头，满腔失落：“这条道路已经快要找到尽头了，我所知的一切却是告诉我我永远找不到永耀人间的太阳，什么天命不死人，拯救人世的英雄，根本……根本不存在。”

　　“……索拉尔。”

　　奥斯卡刚伸手索拉尔就后退半步，作拒绝状阻止奥斯卡继续靠近道：“我要回去了，看情况这里很安全，新世界在等你探索，快走吧。”

　　“听我说，这离出口真不远了，你就不能走完这几步路吗？”奥斯卡摊着手问，“这不占用你多少时间吧，拜托，我向你保证不会后悔的。”

　　索拉尔垂着头沉默片刻，抬头却问：“奥斯卡，为什么？你听到这些并不是很介意的样子？”

　　“介意啥？”奥斯卡挠了挠头反问，“介意这世界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拯救？我承认刚听到这些事确实……有些错愕，但给我机会的话我还是会去传承初火的。”

　　“……为什么？就算明知道那样没有作用？”

　　“作用……我想神族费尽心力让你传火，应该不至于完全没有作用，区区个死不掉的家伙如果没有价值也没有必要重视，我是说——折腾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其次，如果我是你，都走到了这么久这么远，眼看目标近在咫尺，就像故事快要看完却突然合上书不看了，我反正是忍不了。而且……”

　　“而且？”

　　“而且我这人……大概没你想的高尚，”奥斯卡背着手开始在索拉尔跟前来回踱步，后者不太确定这是不是焦虑的表现，“我当初走上这条路的初衷只是想……想出人头地，想光宗耀祖，荣归故里，既然传火能达到目的那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哪怕效果可能……不那么持久。”

　　如此诚实的说辞真把索拉尔听愣了，轮到他语塞，奥斯卡顿时感到尴尬，赶紧挠挠头又说：“不过现在……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我现在就是活一天赚一天，时间对我来说很宝贵，没有那个闲工夫好高骛远，所以……”

　　“所以”后面奥斯卡终究事没有说个明白，只是隔了一段沉默后索拉尔开腔：“好吧，我就走完这段路，看看你说的那个新世界。”

　　奥斯卡没想到自己这么段话还有这种效果，喜出望外都写在脸上。索拉尔摆摆手笑道：“我就是好奇，你看起来经历了很多，也变了很多，虽然我们之前也……不是很熟。”

　　“那就走吧！”奥斯卡用力拍拍索拉尔的肩膀催，“很快就能出去！”

　　接下来两人没有再闲聊，反正索拉尔的故事说到那个地步后面差不多可以跟他俩相遇时接上了。看索拉尔脚步匆匆一点不拖拉的样子，他对奥斯卡口中的新世界产生的期待肯定比他表现的多。

　　说不定他心中已经描画出了新世界的样子，那里可能有他期待和向往的一切美好，也许人就是这样，无论如何被绝望淹没掩埋，总还是会生出一缕希望破土而出。

　　奥斯卡非常肯定，索拉尔即将看到的绝对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当然路过门口附近的篝火时，报着不死人的严谨心态他还是坐了下篝火才和索拉尔继续走。

　　奥斯卡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莫瑞亚地下盘桓了多久，远远看到大门口投射进来的缕缕阳光时他居然已经感到了灼目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