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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乐善好施 ...

  •   “在……在……”贝瑞安的视线四处乱飘,呼吸局促道,“在我……迷路的时候……”
      “那你迷路又是什么时候?”奥斯卡皱眉追问。
      贝瑞安也实在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十月的哪一天里决定离家出走了。只是说那天天气很不错,好到他对自己产生莫名自信,认为天公作美也是命运对自己行动肯定的预兆之一。然而打脸来的太快,即便他搞到地图,从密林走出去也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简单。本来他以为只要一直往南走自然就能找到到密林古道,之后顺路往东出去就完事儿了,哪儿能料到他会在离家不出三十里格的地方兜圈子迷路,无论他怎么走,想什么办法,就是走不出那片小小的洼地,直至精疲力竭,口干舌燥,他不得不掏出点干粮吃两口暂作休息。之后他找了个地方凑合着躺了过了一夜,根本没做好过夜准备的他被冻个半死。
      就在鼻尖上都结霜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个被拉长的人影笼罩在自己身上,兴奋得立马坐起来转身去看却发现周遭空无一人,那瞬间他就感到了深深的失望,这失望很快就转化为绝望,他认为自己死定了,今晚一定捱不过去,第二天清晨他就会变成一具僵硬冰冷的尸首。
      但是想起丝卡列塔看见他尸体的反应,他又莫名感到残忍的快意。
      很快强烈的愤恨就充满他的脑子,随着身体越来越麻木,他对母亲的憎恨也跟着渐渐增强。
      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
      “看来有人需要帮助。”
      他听起来即遥远又清晰,无法判定是从何处传来,而且谈不上是具有任何特征,只能辨认是个男人,甚至也说不上大致的年龄范畴。
      就这么一个模模糊糊的谜之声,成了他一路抵达长湖镇的关键所在。
      “他说我可以称呼他为玛伦,还告诉我,要是愿意的话,只要把眼睛一闭就能顺利离开密林,我本来不相信,随口就应了,结果……”
      结果就如他所言,贝瑞安只是闭上眼再睁开,他就发现自己面前已经不再是令他厌烦作呕的林间光景,而是大河流淌,远山叠嶂,空气格外沁人心脾,迎面而来的风都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清凉潮湿。
      从这一刻起他就对这个玛伦心服口服,而且丝毫未怀疑过它的存在方式,虽然那之后玛伦从未出声过,但贝瑞安开始对征服未知的前路踌躇满志。他把头发散开,遮住耳朵,沿着奔流河一路往上。埃斯加洛斯是他的最佳目的地,其他地方又远又危险,都不现实。他只是按照过去和母亲一起生活时的习惯进食,不出三天粮食全都耗光。他以为沿河捕鱼很简单,然而,且不说那个时节河水已经冰冷刺骨,他从来没有靠自己捕猎过任何活物,现在想要靠这条路子填饱肚子几乎就是天方夜谭,只能放弃。沿河而走的他连房屋都没见到,就已经饱受冻馁之苦,举步维艰,再次陷入在林中迷路时一般无二的绝望中。
      听到这里的奥斯卡已经料到接下来的发展了,果然,玛伦,准确的说是他那毫无辨识度的声音再次出现,表示能够提供贝瑞安迫切需要的帮助,要做的很简单,仍然只需睁眼闭眼。眨眼间贝瑞安已经到达了繁华热闹的长湖镇,初到人类城镇的他兴奋不已,惊喜之余他都懒得去细究这种事玛伦是怎么做到的了。饥肠辘辘的他找了个装潢最华丽的馆子就迫不及待消费起来。他对钱币没有概念,只因为路上受够了罪所以一出手就要最好的,以奢侈为代价修养了几天后,他就发现自己囊中空空,分文无有,瞬间就只能沦落街头。贫困的滋味他也只是听说而已,真沦落到睡大街的地步后只过了一晚他就濒临崩溃,老是被流浪汉和醉鬼骚扰让他下决心把及腰长的金发剪到刚过肩长。
      但是这一次贝瑞安拒绝了玛伦的“帮助”,决定尝试自己去找份工作维生,他对镇上的情况一无所知,毫无目的地四处逛荡,饿着肚子打听询问,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什么活儿,只能能给钱他就干。他尝试过当个手工匠人,也努力去端盘拖地洗洗刷刷,然而尽管他一直试图在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总是事与愿违地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综合起来可以概括为笨手笨脚,缺乏经验导致频频出错,总被辞退。有良心的雇主还能打发他几个铜板,铁石心肠的就是一脚踹出门去什么也不给,彼时化名拉姆达尔的贝瑞安已经跟其他打工艰难度日的人类小孩没什么差别了,精都瘦了一大圈,形容枯槁无精打采,他相当怀疑就是自己的亲妈见着了恐怕也认不出来,认出来就要当场昏厥过去。此时此刻的他纯粹凭着股不信邪的倔劲儿,坚持拒绝接受玛伦,空瘪瘪的肚子发出的咕咕声是那段日子最常在他耳边响起的单调声响。
      总算,在艰苦度过了十一天后,贝瑞安终于受到了命运的“垂青”,那时他正做着一份帮船夫清理在运输过程中变质食物的活儿,每天都被死鱼熏得苦不堪言,一个着装体面的男人找到了他,说自己从别处听说他很有气力,吃苦耐劳脾气好,正好有份提供吃住而且学习时间很长的工作正在招募人手,地点在远离长湖镇的一个小岛别墅上,那栋豪宅的主人就需要具有上进心的年轻人。
      贝瑞安当时一听欣喜若狂,立马放弃手上这糟心活计跟那男人走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径直往镇上的贫民窟走去,深入其中后他被带到某栋肮脏油腻的二层小楼前,当时他已经感到不对想要逃离,然而对方哪里会给他这种机会,不由分说将他制服扭送进房间里打了一顿揍个鼻青脸肿,然后用麻袋套上脑袋,捆缚起来,又拉又拽动作粗暴地将他带去乘坐小船前往位于人工小岛上的蛇青藤总部。那个地方里里外外看管严密,到处都是持械巡视的恶汉,对于贝瑞安这种被诱拐到别墅里的小孩他们唯一的对待方式就是打骂,简单粗暴但好使,这都不能让人听话的话,最底层的吊笼就起到了作用。
      最开始谁也不想落到那个地步,反正就只是干粗活而已,贝瑞安至少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如果说之前他是个苦于找不到雇主的劳工,那么现在根本就是个朝不保夕的奴隶,每天一片薄吐司,指甲盖大的奶酪加几个桑葚,一小杯牛奶就打发了肚子,哪儿敢期待什么报酬薪水,连行动自由都几乎完全丧失,每天没早没晚埋头干活。
      奇怪的是,如此希望听到玛伦声音的时期,他却再也没有主动出现,或回应他的期待。贝瑞安别无他法只能默默忍耐,悔不当初,却无力改变现状。
      就在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要这么面朝地板背朝天地过了时,事情又出现了转机,平日里负责训诫监督他们这些孩子干活的监工单独将贝瑞安叫去,让人把臭气熏天满身污垢的他仔细清洗一番,穿上崭新合身的新衣,贝瑞安虽然觉得诡异但也不敢多问,就这样被领到别墅里一间装潢豪华的卧室里。
      其实彼时他心里已经有些危机感了,只是不敢真正相信会是那样,当然他被关在卧室里不准离开,直到某个衣衫华丽却不修边幅的瘦高个男人进了房间。不知为何这人一进房间贝瑞安就感到强烈的恐惧,不知是因为这人脸上的疤还是阴戾暴躁的表情,反正他一看到这人出现就本能想逃离。
      对方当然不会给他这种机会,只是手段还是超乎他的想象,就在他迈步打算尽量远离这个面相不详的男人时,男人打了个响指,瞬间他就全身僵住不能动弹,甚至想要动一动手指头,张合眼皮都做不到,恐惧都要从他那凝固的眼球里漫出来了,也只能听着男人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接近,耳边响起熟悉的调调:“你好啊~小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虽说转到面前的是那个长相可怕的男人,但贝瑞安再清楚不过,眼前这就是玛伦,不是别的什么存在。
      这回玛伦没有问他是否需要帮助,而是用相当直接了当的说法让贝瑞安明白,稍后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会是什么光景。
      玛伦的措辞相当露骨直接,这对从小生活在母亲严密管控下的贝瑞安来说完全就是认知上的全方位冲击,简单来说,等玛伦说完他已经完完全全吓傻,连思考都做不到了。
      唯一反反复复出现在他脑子里无限放大的只有一个字:逃!
      “所以,好好考虑一下吧。”说完后玛伦徐徐摊开双手微笑道,“需要帮助的话呼唤我即可,我会替你解决掉一切棘手的麻烦和困难,作为必要的条件和何理的代价,你的躯壳暂借我使用,别忘了,我已经帮助过你多次,这世上最不该欠的就是人情债,无赖会遭报应,这你同意吧?”
      说完他又打了个响指,贝瑞安毫无防备一头栽倒地上,后方男人锁上房门发出扭曲的笑声朝他扑来,贝瑞安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在转身看到男人扑过来瞬间大喊出玛伦的名字。之后的事他就不知道了,醒来人已经在铁笼里。听管钥匙的人说那天晚上贝瑞安简直像被猛兽附体,凶狠异常,力大无比,甚至用上麻药,试图击昏都毫无作用,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捆住制服,关进铁笼。
      然而贝瑞安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样强壮,清醒过来之后他因为断了肋骨和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加上彻骨寒冷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甚至产生了用头撞栅栏寻死的念头,但是冻得四肢麻痹,饿到浑身虚脱的他连用力头铁的资本都没有,完全使不上力,所以只能半死不活地干耗着。
      听到这里奥斯卡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干脆召唤马伦前来帮忙?贝瑞安只是摇摇头说:“虽说他的确帮了我很多,但是我越来越怕他……总觉得他不对劲,所以想尽量避免……可,可……”
      可那段困在笼子里的日子实在是太过于难熬了,作为精灵他倒不是很抵触死亡,死了也许对那时候的他来说真是好事,可他就是那样清醒又顽强地活着,本来就从未吃饱过,进笼子之后水米未进,衣不蔽体,身上被制服时造成的伤也没受过医治,如此这般半死不活地耗着他实在忍不下去,这一次无需开口呼唤,只是产生了“救救我吧,玛伦”这样的念头奥斯卡就从悬空长梯上爬了下来。
      从那时起贝瑞安就肯定奥斯卡跟玛伦肯定有些关系,尤其是被捅之后原地消失的神奇操作让他打定主意要找到奥斯卡本人,无论到时事情会如何发展,他也一定要这么做。
      完全不知不死人为何物的贝瑞安越接触奥斯卡越感到他是个匪夷所思的强大人物,一度以为奥斯卡就是玛伦的代行者之类的存在,因此对他一直都又敬又怕,连直接向他询问的勇气都没有。进入密林后发生了太多怪事,他终于确定奥斯卡跟玛伦毫无干系,同时也意识到一直以来的误解让自己犯了多么可怕的错误,加上根深蒂固的自我厌恶,以及本人同样蒙在鼓里,没法解释种种缘故,他根本不知如何开口,对奥斯卡的惧怕换了个方式变本加厉,如果不是这次手刃亲母,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开口跟人谈起玛伦。
      说到这里,两人之间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良久后奥斯卡才开腔问:“所以,之前在艾瑞波,跟我说话的的确……并非一直是你,对吗?”
      被瑞安又深深垂下脑袋点了点。
      “……不是,连跟我说话都要玛伦帮忙吗?”
      有怕到这个程度吗?
      “不……不是!”贝瑞安努力申辩,“那时候我已经……好吧,我确实很怕你,但是情况跟一开始不一样了,最开始,我得呼唤玛伦他才会降临,后来这件事就越来越随意,尤其时从笼子里出来以后。这么说吧,说服你留下我的不是我,而是玛伦,我不知道怎么劝服你这样的人,更不会撒谎,就在我为难时就……”
      “‘睁眼闭眼’,对吧?”
      “是……”贝瑞安咬着嘴唇一脸痛心疾首,“我只是开始感到麻烦……他就会出现,他一出现,我就什么也意识不到了……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同意,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只需要我一个小小的念头他就会蹦出来……取代我……我控制不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时常回过神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不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我也……很慌,但我已经没办法了……”
      “当然,”奥斯卡冷笑一声说,“这本就是你们的契约内容,在你呼唤他瞬间你的躯壳就不属于你自己了,而是通过一份协议与别人共享。玛伦确实帮你摆平了一个又一个麻烦,我猜,当你面对丝卡列塔不知所措时,玛伦按照契约替你解决了这个麻烦,只是用你根本想不到的办法。以后这种事,还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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