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浮休篇 一枕黄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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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温柔
希孟远在金城，待他听到消息赶回家中已过了月余，哪里还寻见雨青影子。云舒不敢公开寻找，命家丁私下探访。只听说两人当日便当去衣衫，之后再不见了踪迹。也曾去长洲几个岸口寻找，皆不曾有人见过二人模样的男女。
希孟无法，一气之下夜闯宋府大砸其门要见宋六。宋家虽瞧不上他，见他怒气冲冲亦不敢得罪，只得请他进来，在六房厅堂等候。过了半晌，怀瑜被人强扶来见他。
希孟本气得怒发冲冠，只要寻人来泄恨。待怀瑜入堂，才一眼又灰了心，泄下气来。他喝退下人，坐在上手好一阵才道：“你的请罪表还不曾写？”
“弟何罪之有？”
希孟看他一眼，“罢了，我劝不住你。”
怀瑜一笑。
笑完堂上一阵沉默，还是希孟先开口：“你就罢了，看你儿子干的好事！反了天了！你家人一个比一个胆子大！拐跑了我女儿这怎么说！你也不去找，就不管了？”
“弟无能，实不知二人去处。弟教子无方愧对兄长，愿以一条残命代子受过，请兄长责罚。”怀瑜说着起身向希孟长揖不动。
希孟看不下去，皱眉将他扶起拉他坐下，“我要你这条命有什么用？你死了我妹妹还活不活了！”
厅上一阵寂然，
“你真不找了？”
“衰门不幸，独子命蹇暴病而亡，不日便会向亲友送去讣闻。”
希孟听了气得发笑，立起身指着怀瑜半晌说不出话，踱了好一阵才道：“亏你二甲进士出身，翰林院的清贵。好个父慈子孝！”又道：“这事你倒看得开，孙思望那事怎就那样死心眼？”
“翼下孺子怎与庙堂豺狼并举。”
希孟听得咬牙，房中大踱。
“兄长还要寻么？将甥女寻来又待如何？事情传开，难道李公还容得下她？兄长又岂能不被降罪？寒儿畜生一条贱命不值什么，只是兄长定要见甥女亦被迫死么？”
一语正中心事。此中隐情若被茶陵知晓一家皆无好果，雨青更是绝无生路。人既已去，如今除去将计就计又余何为？可恨宋六轻肆、教子无方，寒儿畜生引诱女儿，一家不成人子！
堂上大踱半晌，希孟重重叹了又叹，“我顾家女儿是造了什么孽，全栽在你宋家男儿手上。坑了我妹妹还不算，好端端又骗走我的女儿！诶！”说着重重拂一把衣袖转身去了。
人去后，怀瑜笑作一叹。他家儿郎难道不也尽数栽在顾家女儿手上？不过他父子二人是情愿的罢了。
见哥哥去了，顾氏转入厅堂，屈身伏在怀瑜膝上，“就真这样由寒儿去么？”怀瑜扶起夫人揽在怀中，“你还记得，那时我们六载只是二人相对？”顾氏点一点头。
“就当我们回去那时不好么？我有你，你有我，便够了。寒儿离了这里，才好山长水阔地活下去。留在这，步了我的后尘，有何意趣。”
顾氏含泪，倚在怀瑜怀中。
怀瑜从此强撑生意，忍下帝王百般折辱，苦熬三载。到去时已尽脱了像，全然瞧不出旧时模样。顾氏在怀瑜床前大哭，怀瑜拉着她手笑对她道：“寒儿只是躲远了，还活得好好的。此生有你我很知足。你也开开心心活下去，别太挂念我和寒儿了，好么？”
顾氏只是哭，怀瑜还道：“你肯再寻个良人另嫁，是最好的。”顾氏摇头哭得更凶了，怀瑜叹一口气，“若不肯，我家事多，这里日子难过。带了我灵柩去东禅寺，或是回你哥哥家住着，好不好？”顾氏悲伤不已，只是哭着摇头求怀瑜不要走。
怀瑜吐字已是艰难，长叹一声，“是我父子对你不起。你若哪里都不愿去、什么都不愿做，就去东禅寺为我持诵金刚经三年如何？”顾氏停下哭声带泪望着怀瑜，“算我遗愿，为我去东禅寺学佛三年，你须认真修持，不懂的只管问庙中慧寂师父。三年读完再决定今后何去何从。”
怀瑜说着挣扎起身，死死盯在顾氏眼底，“这是我遗命，你可答应？”
顾氏再又落泪，抱着怀瑜大哭，“我答应，我答应你！”怀瑜长叹一声，失了力气瘫回枕上，念了一句“早岁那知世事艰”，溘然长逝。
寒琅山中盘坐，忽地心意一动，目中潸然。
东禅寺暮鼓晨钟，直至谷雨前后寺中牡丹盛放如火如荼，顾氏方知那是怀瑜最后的温柔。
【一枕黄粱】 【完】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浮休篇 一枕黄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