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沉早月明》城外君子

9、第 9 章

　　在堂屋里，高筱贝把刘筱亭两岁多的大女儿抱在腿上，候筱楼拿着高筱贝送的玩具正在逗刘筱亭怀里的小儿子，尚九熙坐在高筱贝的对面，很认真得磕刘筱亭他们家花生。刘筱亭家大女儿坐在高筱贝腿上，抬头看看高筱贝，又抬头看看尚九熙，“小叔叔，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他的。你干嘛老盯着他，看看我行不行。”
　　高筱贝心虚得看了一眼前边逗孩子的二哥和师哥，看他们没注意到这边的声响，才慢慢把小女孩儿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给她喂了一块糖，柔声对小姑娘说“你坐在这里，我就能看你了。”
　　刘筱亭把孩子抱到尚九熙面前，一脸得喜气，“叔，你看看我儿子，是不和我长得还挺像的。”
　　尚九熙连忙往凳子里躲了躲，刘筱亭身量就不大，但是怀里还差点抱不过来，这么小的会喘气的东西，他可不敢往前凑，只能小小得看了一眼，道，“像，还挺像的。但是这孩子白。”
　　“我小时候也白。”这话一出口几个人都乐了，倒是把刘筱亭怀里一直安安静静得小孩儿给惹哭了。
　　吓得刘筱亭连忙哄这孩子，眼见着怎么也哄不好，就把这孩子还送回了里屋，跟夫人一块儿哄，他家大女儿也跟着回了里屋。
　　高筱贝冲着尚九熙的方向说话，“你不喜欢小孩儿吗？”
　　尚九熙拍了拍手上的花生壳，琢磨了一下说辞，“我觉得吧，小孩子这个东西，他得时时刻刻有人护着，还挺脆弱的，而且吧，这么大一点儿，就知道哭，大人们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哭，还得猜。”尚九熙撇了撇嘴，“就是觉得，还怪可怜的。”
　　高筱贝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说小孩子可怜的言论，候筱楼也在旁边仰着脸，仿佛是等着他下面的说辞。
　　尚九熙继续剥他的花生，一边剥一边跟他们说，“你们呀，趁着年轻，还是得多学点东西，等到时候万一成个亲生个孩子，责任这两个字可是好说不好办。”
　　候筱楼脱口问道，“这怎么还万一成个亲，生个孩子，师叔怎么把喜事说得跟祸事一样。”
　　尚九熙把手里的花生一股脑倒进嘴里，顺便收起了笑容。

　　高筱贝他们回到师父家之后就被通知了要唱连台本戏，虽然这么多年练功没落下过，但是他们一直唱的都是折子戏，前边几折压根就没唱过，这一下可是忙坏了小猴和小浩。除了准备每天的两场戏，还得抓紧时间排演大戏，每天压根也睡不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十一月的十七号晚上，全本的白蛇传，一共十三场戏，连唱三天，从十八号要一直唱到二十号，高筱贝很害怕，当天的水牌子早就挂出去了，他怕在台上看见空座。他知道师父到时候一定会在側幕听着，他也知道自己大概又会在师父的注视下出点差错，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怕师父。
　　高筱贝唱完了晚场，时间还不算晚，他觉得必须得见一面尚九熙了，要不然，他在这样的状态下非得疯了不可。匆匆忙忙卸了妆就走向了宴春楼。
　　高筱贝到宴春楼的时候尚九熙刚唱完，他很庆幸，在这里见到了他，要不然他真的没有勇气，也没有借口去敲开他的家门。
　　“哎呀，筱贝来了。”尚九熙看到了在下场门站着的高筱贝，他往后台找了找，“你二哥应该是唱完走了，这有孩子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是来找你的。”
　　尚九熙正在卸妆，脱戏服，“你等等啊，一会儿我收拾完带你吃好吃的去。”
　　宴春楼对面就有一小饭馆，高筱贝被尚九熙带着进了包厢，要了几个菜。
　　“这么久没看见你忙什么呢。”尚九熙依旧是看见吃的就很开心。
　　“我明天晚场要唱大戏。”
　　“哪出啊，和谁啊，你挑班儿？”
　　“白蛇传。我师哥唱白娘子，我唱小青。”
　　“哦。”尚九熙消化了一下他的菜，回想了一下全本白蛇传有哪几出。“那你可够累的。唱做并重，你师父倒是对你们很放心。”
　　“我不放心。我害怕。”高筱贝这一桌子吃的一点没动。
　　尚九熙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好好吃饭。”尚九熙实在是不会安慰人，“许仙谁唱。”
　　“大郎。高老板大弟子。”
　　尚九熙仔细想了想，大郎，郎昊辰，长得跟高筱贝也算是差不多好看。他师父差不多交过班子里所有人的昆曲。
　　“那法海谁唱。”
　　“我二师哥。”
　　尚九熙想了想词，“放心吧，既然你师父跟高老板敢这么给你们安排当然是信得过你们，你看你都瘦了，赶紧吃饭，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尚九熙给高筱贝舀了一勺汤。
　　高筱贝还是没动。“你能去看吗？”
　　尚九熙想了想他的场，“你是唱三天是吧，二十号没排我。我那天去后台看你。”
　　“你能去前边看我吗？”
　　“嗯？”
　　高筱贝表情很落寞的样子，“会有空座的。”
　　尚九熙僵硬得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别太担心。我当年第一次挑班儿唱戏也是有不少空座，甭在意。我指定去，啊。”
　　高筱贝差不多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他想不到尚九熙会有这样的动作，呆呆得看着尚九熙，心里冒出来好多的话，最终只是说了，“谢谢师叔。”
　　“到时候我带头给你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