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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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务省的将官制服呈送至玛丽面前，是在一个月以后了。
花费的时间超过预期，看到成品的同时，玛丽倒也理解了军务省确实没有任何怠慢的意思：仍然是黑底银饰，但华丽与精致程度，比同级别的男性将官制服高出数个等级。以她的眼光看，穿着这一身，直接参加宫廷舞会也不会显得突兀与失礼了。
随着美丽的新服到达的，还有新的任命书。
而让这位年轻的英才发出“竟然可以这样啊”感慨的，是同时到达的叔祖父的出战指令。
格林美尔斯豪简中将，将率领八千艘左右的舰队，驰援最前线。
舰队的参谋长为——
玛丽•冯•格林美尔斯豪简准将。
“准将属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就让这老朽之躯助你一臂之力吧。”
其实你是自己想去吧。
眼瞅着换上军服后精神焕发，脸色好的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几岁的子爵，玛丽头痛扶额：所以说，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另外，这样的职务配置，军务省的人是在用膝盖思考吗？不，这根本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器官吧。
“对家族里能干的后辈特别予以关照，这是有先例的。更何况，已经求得皇帝陛下的准许。”
这万恶的帝制国家。
在银河帝国与自由行星同盟超过百年的交战史的后段，一般意义上的最前线，指的就是伊谢尔伦要塞了。
这座位于距离帝国首都星奥丁六二○○光年之处地银河帝国最重要的军事据点，自其完工之日起，就牢牢地卡住了伊谢尔伦回廊。
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同盟军组织了四次大规模攻势，均铩羽而归，堪称行星级别的血肉磨坊。
帝国历四八二年、宇宙历七九一年年末。
同盟军队在伊谢尔伦回廊的同盟侧入口周边陆续大规模集结。为了争夺制宙权，以五十艘至三千艘左右的舰队为单位，数千块宙域中，小规模战斗连续进行。
战时的伊谢尔伦要塞空港，对要塞管理部门而言，无疑是开启了地狱模式。
整备完毕准备出战的，回撤完成补给与整备的，别处来援、到达时间前后不一的……巨量级的舰艇、人员、物资进出，平时有多么空闲，战时就会有多么繁忙。
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到达的讯息并未在要塞指挥部激起特别的波澜，几乎在按照惯例派出的迎接人员到达预定地点的同一时间，战舰奥斯特法连停靠在了军港内。
舱门打开，二十四岁的罗严塔尔少校站在迎接队伍的前列，完成公务地举手行礼，就听到身后传来猛烈的抽气声。
站在最前方的老迈中将自然无法引起如此反响，他向前走了两步，身后显露出的身影，才是让众人大吃一惊的原因。
一位女性准将。
年轻、秀美，显得有些疲惫，然而当她将目光投注过来的时候，明亮而温和的眼眸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幸会，这位……”
“奥斯卡•冯•罗严塔尔。”
“辛苦了，罗严塔尔少校，我是舰队的参谋”，这位年轻女性简短地微笑了一下，“那么，交接一下吧。”
她直入主题地说。
“作为将官，似乎并非无能之辈”。一个小时后，当罗严塔尔与好友米达麦亚少校在军官酒吧相聚，谈到这位一到要塞就掀起轰动的话题人物时，给出了如此的评价。
“你这么说的话，可以期待一下了。”已经得到两人将被编入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作战的消息，米达麦亚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旋即有些好奇地问，“据说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你觉得呢？”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友人。
“请安心吧。”因为一再更换掌中之花，而被周围的人在背后称为“好色的下级贵族”的男人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点点讥诮，“这一位可是贵族家系的继承人，你觉得她会看上地位不如她的人吗？”
“不过……”他漫不经心地凝视着掌中酒杯里晃动的酒液，想起方才近在咫尺的那张如花蕾初绽的面容，“确实是非常美丽的。”
米达麦亚不禁露出苦笑。
而两人谈论的对象，此刻已借口旅途疲劳，脱离了人群和视线，躲进了为高级军官准备的豪华套房里，毫无形象地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欣赏着弯曲的透明墙后方远方的那片星海。
如梦似幻。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连续而交替地进行了十余次的长距离光速跳跃和短距离光速跳跃，跨越几千光年的距离，终于来到了这里。
这座在军校的学生时代便如雷贯耳的帝国要塞。
直径六○公里的人工行星，从无边的虚空中跃入视野的那一刻，玛丽感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竟然真的到了这里。”
“不是照片，不是影像，是真的伊谢尔伦要塞”。
带着这份挥之不去的荒诞感，玛丽看到了要塞方面派出迎接的人员，身为女性的那一部分几乎抑制不住发自内心的惊叹：好一位美男子，兼具典雅与精悍的气质，暗棕色的头发下面黑色右眼和蓝色左眼的组合令人过目不忘。
加上之前遇到的金发和红发二人组，仅以颜值论，算是帝国这边的全面胜利吗？
当然，如果同盟的那帮家伙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一定会不服气地发出喋喋不休的抗议。
想到那个场景，玛丽捂着嘴，伏在沙发上，嗤嗤地笑了起来。
然而以眼前这片迷人的星光为证，此时、此地，她并不希望与旧日的友人相遇。
这一年由同盟军发动的攻势，被称为第五次伊谢尔伦要塞攻略战。战役的前半程，为将后续的战略状况导向对己有利而爆发的前哨战，持续打到了新一年的年初。
在战争初级即加入战场的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从一场不起眼的胜利开始，一点一点侵蚀着同盟军控制的宙域。
战场是实力的世界，强与弱，泾渭分明。
“又赢了，指挥官依然不打算追击的样子。”米达麦亚看着前方大萤光幕上，散落逃逸的人工光点，轻松地吹了一个口哨。
“敌方的增援随时可能出现，扩大战果会增加我军的风险。已确实获得胜利的前提下，继续战斗除了增加歼灭数，只会增加己方的战损。”罗严塔尔冷笑了一声，“但每个人对风险判定的标准不同，如果是你我，肯定还是会选择追击”。
“呵，女人。”
如果不是打开了遮音力场，米达麦亚几乎要流下冷汗了，忍不住心虚地看了眼旗舰的方向：“那里的两位格林美尔斯豪简阁下，你就这么肯定是年轻的那一位吗？”
“显而易见的事。”“金银妖瞳”的男人眯了眯眼。
“那个老人如果有这种本事，现在还会是中将吗？”
在前方的旗舰上，对自己的能力同样有着清晰判断，几乎把指挥权完全交由玛丽放手施为的格林美尔斯豪简中将，在愉快地观赏了一阵子敌军战败逃逸的仓皇之姿后，发现晚辈仍在有条不紊地发出一系列指令。
“打赢后放松一下吧，玛丽。”
这就是你为什么仅仅是中将的原因了，叔祖父。通过接连的胜利，已在舰队内建立基本权威的格林美尔斯豪简准将，头也不回地“呵”了一声。
“过于谨慎了呀，难道同盟军里还有超越你之上的英才吗？”老人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随意道，没有得到正在忙碌的晚辈的回应，也不以为意。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玛丽的回答。
“是有的。”
话虽如此，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的战绩仍在持续增加，如果不是同盟军总司令官西德尼席特列上将——对，就是那位校长大人——及时发现情况不对，抽调兵力设下陷阱，这支在三倍兵力围剿下仍成功突围的，几乎改变了整个战局。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帝国其他方向的舰队，在同盟军以并行追击及无人舰冲入作战的新式战法面前，节节败退，最终导致战局溃烂。战争的尾部，同盟军的獠牙第一次触及到了伊谢尔伦的外壳。
被逼急了的帝国军，抛弃了尚未来得及撤离的友军，悍然使用“雷神之锤”。
闪着白光的巨大光柱，在回廊里直线前进，不分敌我地穿过舰队群，每一次射击，都有数千的舰艇化为虚无，几十万的生命灰飞烟灭。
要塞里，玛丽怔怔地注视着这一幕。
“好像要哭出来了。”不远处，米达麦亚放低了声音与罗严塔尔交谈，“真是想不到，能够做到那种程度的战斗的人，竟然如此……”
“心肠柔软吗？”接上友人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话，罗严塔尔皱了皱眉，却出人预料地没有给出恶评。
这位必然会获得嘉奖的贵族小姐，依据她在战场中体现出的那种精准、平滑、高效到了让人毛骨悚然地步的战争素养，感性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者说，从生而为人的角度，比帝国军现在的高层好了不知几万倍吧。
这就是玛丽指挥舰队参与的第一场战役。同盟军虽被迫从大获全胜落入完全败北，但总指挥席特列上将提出的战术，被同盟军方视为要塞功略战术上极致到了一个顶点，以败军之将的身份在此后被授与元帅之位。
在帝国这边，在一片糜烂的战局中打出不容忽视战绩的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获得了军务省的特别褒扬。
格林美尔斯豪简中将在此战中发挥的作用，明眼人虽心知肚明，但在贵族社会传统和潜规则的强大压力之下，加之来自皇帝的暗示，子爵大人还是如愿以偿地获得了晋升。
“格林美尔斯豪简上将”的誉称也足以让他心满意足了。
比起对名义指挥官进行衔位上的荣升，军务省在签发下一张晋升书状时，无疑心甘情愿得多：在成为准将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玛丽晋升少将。
然而被升官的少将本人，喜悦感极低。
打着庆祝“大胜”的旗号举办的庆功宴上，要塞与舰队高层得意洋洋的嘴脸以及毫无廉耻之心的互相吹捧，让玛丽一整晚都笼罩在像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的不适感之下。
即使躲到偏僻的角落，仍然被人形外皮的苍蝇、蚊子们嗡嗡环绕，绞尽脑汁打发走了献媚者们，玛丽只觉得太阳穴隐隐胀痛。
需要来点什么压压惊的念头刚在脑海中诞生，旁边就适时递过来一只酒杯。
修长的手指，血色的酒液。
戒备地转头看去，看清来人的同时，玛丽立马舒了一口气，道谢接过，小小抿了一口。
“太好说话，只会让男人得寸进尺，阁下。如果怕麻烦，您应该更骄纵、更傲慢一些。”罗严塔尔语气淡淡。
“很有道理，下次我会试试。反正作为子爵小姐，即使乱发脾气，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玛丽叹了一口气，带着自暴自弃的无奈，“地位不断上升，性格越来越坏吗？”
“阁下的上进心值得赞赏。”
“不……只是忍不住会想，这次，如果是我在更高的位置，是不是就能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伤亡呢？”
罗严塔尔一顿，收起眼底的嘲讽，目光深深地看过来。
“呃！？”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头昏脑涨下说了什么，玛丽懊恼地用一只手捂住脸：“非常抱歉，刚才的话，请当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小姐的酒后狂言吧。”
耳边一阵静默，片刻后，传来轻轻的笑声。
“遵命，阁下。”
托某个一直站在身边的中校的福，获得了宝贵的清净时光的玛丽，在道别时，对这份救急救难的援手之情表示了真挚的感谢。回到子爵身前，却被打趣“罗严塔尔中校真是内外兼备的美男子，作为第一个情人是十分合适的人选。”
真的不懂你们这些糜烂的贵族的脑回路。
玛丽的表情简直是无奈了：“您是认真的吗？那种男人一看就是男女关系中的肉食者，跟这种等级的对手玩情人游戏，怎么看都是我会死得很惨吧。”
“说的也是。”在年轻时也是渔色者的子爵大人，为晚辈的“不中用”叹了口气：“也是我的疏忽，你都这个年纪了，应该开始学习享受人生的各种美好啦。”
“请容我郑重地拒绝。”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