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就很离谱呢

88、缘起

　　五年后。

　　少女蹑手蹑脚地穿过花园，来到府宅后门，欲要偷溜出府，忽被一个丫鬟喊停脚步。

　　“小姐，将军说了，您不可以出去！”

　　被抓包的阿冉，双肩一垮，转过身，鼓了鼓脸颊，不情愿地往自己的寝屋走去。

　　自五年前坠河被救醒后，顾骋便一直对她严加看管。

　　学堂不许去，亲朋不可交，除年节有顾骋陪同可以外出，其他时日，绝不可离开府院半步。

　　阿冉觉得，她的生活，憋闷得几乎要长出杂草。

　　可路边的杂草，随风落地再生根，尚且比她自由。

　　“小姐，将军都是为您好。”丫鬟劝说道，“您听将军的话，准没坏处的。”

　　阿冉止步，不满道：“听我爹的话，可以让我找到如意郎君吗？”

　　别家小姐都有议亲的了，她却连表哥表弟的面，都不曾见过。

　　丫鬟道：“小姐，婚嫁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军定会为您寻一个如意郎君的。”

　　阿冉虽无法认同此话，但对某一事，与顾骋持相同态度。

　　这还要自年初祈福一事说起。

　　年初，阿冉与顾骋去寺中祈福，抽出一支凤签。

　　解签大师道她有凤女之命，预示她会入宫为后。

　　阿冉当即表示不愿。

　　顾骋竟也折了凤签，对大师道：“今日，请当顾某与小女并未来过。”

　　父女俩在此事上，难得未见分歧。

　　但日后所嫁郎君如何，阿冉觉得，还是要自己决定才好。

　　思及此，阿冉加快步伐，回到屋内，自妆台抽屉中，翻找出一幅画像。

　　这幅画像，是年初祈福后的第二日，她自妆台抽屉中发现的。

　　彼时，她在镜前梳妆，因找不到一只耳坠，而拉开抽屉。

　　展开画像一瞧，竟是一位水墨点染的少年，在书案前书写。

　　轻疏的笔墨，勾勒出少年眉宇间的冷洌。

　　只看一眼，阿冉便生欢喜。

　　“日后，我所嫁郎君，定要如你这般。”

　　***

　　顾骋回府后，便听小厮说阿冉已等候多时。

　　他微微蹙眉，似有些不愿面对这个女儿。

　　五年前，阿冉落水溺亡，他因此恨意丛生，射杀了沈相思。

　　未想，御医赶到后，竟说女儿还有一口气在。

　　欣喜之余，又有一丝悔意。

　　顾骋想，或许不该杀沈相思。

　　若萧宁将他处死，活下来的阿冉，该怎么办？

　　然而，萧宁什么都未做，只在顾骋的锦囊中发现徐松山的致幻毒草后，便待他一如往常。

　　顾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因逐渐长大的阿冉，而忧愁难消。

　　他的女儿，竟与沈相思愈发相像。

　　每每面对阿冉，顾骋都会想到沈相思的面容，想到凝霜的死。

　　纵使他曾生悔意，但依旧心中有恨，无法释怀。

　　故而，他疏远阿冉，甚至不敢让她外出。

　　他怕萧宁见之起意。

　　他不能让阿冉作沈相思的替身。

　　顾骋揉了揉眉心，推开书房的门，让小厮去传话。

　　不多时，阿冉带着一幅画像来找他。

　　“爹，您回来了。”阿冉颇有些殷勤地奉茶，“您一定累了吧？”

　　顾骋看出她的心思，遂道：“有事直说，无妨。”

　　阿冉将画像递给顾骋：“爹，您看这个，这是女儿以后想嫁的郎君样貌，像他一样便好。”

　　顾骋展开一看，立时将画像拍于书案上：“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

　　顾骋无端发怒，阿冉只觉莫名其妙。

　　她道：“在妆台下方的抽屉里找到的。”

　　“这幅画，你不准再看。这样的人，你也不必再想。”说着，顾骋将画像揉作一团。

　　顾冉忙上前去，抓住顾骋的衣袖：“爹，您做什么要毁画像？这是我的宝贝！”

　　“你不准喜欢他！”

　　语落，顾骋身形微滞。

　　当年，沈相思也说了同样的话。

　　当年，沈相思也让阿冉不要喜欢萧宁。

　　果然不能见阿冉。

　　一见阿冉，那些过往之事，便会如藤蔓一般将他缠绕，让他觉得窒息难忍。

　　顾骋压着额角，挥手道：“你先出去。”

　　阿冉心中委屈，狠狠一跺脚，转身跑了。

　　晚间，阿冉不肯吃饭的话，传到顾骋的耳中。

　　顾骋心中无奈，亲自去她屋中劝说。

　　看着阿冉哭红的双眼，顾骋抬手，在她头顶停顿片刻，终是落在她的肩上。

　　顾骋道：“不过是一幅被人随意画于纸上的人像，世间定也不存在此人，你莫再作他想。”

　　至此，阿冉摸清了顾骋的态度。

　　她闭口不提画像，却会在顾骋不在府内时，凭借记忆，偷着描绘画中人。

　　但每一次描绘，都不尽人意。

　　坚持半年，阿冉彻底放弃。

　　再加之她隐约自顾骋那里，得知朝中要求今上选秀，便更不敢在顾骋面前提起画像一事。

　　阿冉怕顾骋中途变卦，将她送进宫去。

　　于是，“安分守己”四年，她才敢在上元当日，向顾骋提出——

　　“爹，女儿想去观龙灯游行。”

　　顾骋这才有所意识，阿冉似乎已许久未出过府了，遂同意道：“晚间，我带你去。”

　　只要能出府去沾沾新鲜空气，阿冉不在乎与谁同行。

　　***

　　上元之夜，灯火如昼。

　　萧宁如同往年，在这一日微服出宫，到青悠河放一盏河灯，将思念寄去到不了的忘川河畔。

　　待灯盏在远处变作光点，他才起身回宫。

　　走过灯廊时，一位小贩将他拦下：“公子，要不要猜个灯谜？”

　　萧宁忽然忆及徐北的元宵灯会，莫名有些心动。

　　小贩见他站定不动，又道：“公子，一个铜板一回，您若猜到了，这只花灯也送您了。”

　　萧宁却摇了摇头，以示拒绝。

　　肯为他猜一回灯谜，领一只花灯的人，已经不在。

　　如今这些由他一人来做，已毫无意义。

　　罢了。

　　然而，自近处传来的一道女声，彻底让他的思念决堤。

　　“公子，我替你猜吧。”

　　萧宁循声看去，小贩的身侧，多了一位戴狐狸面具的女子。

　　女子掏出一枚铜板，递给小贩。

　　接过花灯后，她走到萧宁跟前，拆开灯谜，给他看。

　　“相思种，生南国。”女子轻快地道，“这不是很好猜嘛。”

　　还不待萧宁开口，她便说出答案：“红豆亦作相思子，而又有诗作，‘红豆生南国’，这是在说红豆。”

　　小贩笑着夸赞女子聪慧后，走向另一双男女。

　　女子也将花灯递至萧宁面前：“你的花灯。”

　　这是一只兔子花灯，周身染着微暖的光晕。

　　萧宁低喃出声：“相思……”

　　女子却未听到，目光一转，看到灯廊下的顾骋后，旋即握住萧宁的手腕：“有人来抓我了！”

　　女子带着萧宁闯入人海，在人生喧闹中，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笑。

　　萧宁亦望着她，眼中盛满灯火。

　　女子松开他的手腕，略有些不快：“今晚难得出来游玩，还没看够灯会，我爹便要带我回去。我还不想回去。”

　　萧宁也不想让她走，哪怕这是一场梦，他也不想这么快醒来。

　　如是想着，萧宁揽过女子的肩，脚下轻点，踏上飞舞而过的龙灯，几个飞身，跃上高檐。

　　万家灯火，如星河婉转。

　　美景入目，女子忍不住摘去狐狸面具，仔细观览。

　　余光瞥见手中的兔子花灯，她又立时转向萧宁，将灯盏给他：“你的兔子花灯，还没给你呢。”

　　正此时，声声震响，烟火升空，斑驳的光彩，落在女子好看的凤目中。

　　她的眼睛比星河更璀璨。

　　她道：“我叫顾冉，你叫什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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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顾冉就是沈相思，沈相思也是顾冉，她们是同一个人。
这个结局，如果有小天使想当成开放结局，也可以。毕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
但我这里的设定，是一个闭环。沈宁（萧宁）与顾冉（沈相思），会不断地相遇，再分离，无休无止。所以，我不会写番外了。
如果有小天使希望有个团圆的结局，那这样的结尾，希望能给大家提供一个后续想象的空间。
就这样啦，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