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就很离谱呢

68、暗语（重修）

　　官衙公堂。

　　许子杰请沈宁入座后，开门见山，告知他，昨夜抓到的乞丐，已在狱中服毒自尽。

　　这便是许子杰要同沈宁相谈的要事。

　　“下官以为，咬碎毒药自尽的行为，多出自死士，于是斗胆推测，此人不是普通乞儿。”

　　稍作停顿，他命人呈上一物，继续道：“除此之外，还在乞儿身上找到此物。”

　　被递呈上来的，是一只荷色锦囊，小巧精致，一瞧便是女子之物。

　　沈宁看着锦囊，心下了然。

　　少尹大人特意“请”他来此，怕不单纯是为与他相谈乞丐的身份。

　　不出所料，小巧之物，暗藏风云。

　　许子杰将线绳一抽，从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字条，展开后递给沈宁。

　　时日曷丧，北生光朱

　　字条上如是写。

　　“王爷可知此话为何意？”许子杰问。

　　“现今的太阳何时会消失，北方将升起一轮新日。”沈宁道。

　　“正是此意。”许子杰讲道，“此话的前半句，出自一位古朝君王讨伐旧主的檄文。旧主自诩为日，荒淫暴虐，百姓不堪忍受，故有新王兴兵讨伐。下官以为，这极有可能是在借檄文，传递某种暗语，有人意图谋取高位。”

　　古朝不少起义、谋反，皆有约定好的暗语。内容或是诗词歌赋，或是天地日月。各方势力借以外物，将其传递出去，只待时机成熟，起兵发动。

　　锦囊中的字条，正是这样一句暗语。

　　除旧迎新。

　　“此事非同小可，请许大人谨慎判断。”沈宁将字条递还给许子杰，“妄下断言，其罪可诛九族。”

　　“仅凭一言，下官自不敢臆断，但若是众人之言呢？”许子杰让人呈上十几只做工简单的钱袋，道，“王爷，这是昨晩掉落在街上的。下官命人将其全部带回，清点确认一番其中钱财，欲要在今日张贴告示，等失主前来认领，竟发现其中大有玄机。”

　　他将每一只钱袋打开，倾倒出铜钱。

　　公堂之上，撞击出一阵清脆之响。

　　“王爷请看。”

　　这些铜钱大小，与正常无异，但“永安通宝”刻字，变成了“时日曷丧”。

　　沈宁再仔细观察，找到了“北生光朱”。

　　两枚铜钱放在一起，便可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那十几只钱袋里，装着数十枚这样的钱币。

　　“王爷，做到如此地步，还能说是下官的臆断吗？”许子杰问。

　　沈宁却道：“古朝旧主昏暗无德而失民心，从而有新主为民起义。当今圣上无失君道，何人会去冒险捧起一轮新日？”

　　“若这话中的太阳，另有所指呢？”许子杰的目光紧锁住沈宁。

　　沈宁随手拿起一枚铜钱，指腹遮住其上一个刻字：“许大人对这句话，另有理解。”

　　许子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道：“下官的理解与王爷不同，恐会冒犯到王爷。”

　　沈宁道：“许大人直说无妨。”

　　“只是些理解，望王爷莫往心里去。”许子杰施了一礼，道，“下官以为，太阳自东方而升，其意即可理解为方位，有指代东宫之意。那么，‘时日曷丧’，便是在说太子殿下。”

　　“当”地一声，铜钱坠地。

　　沈宁用指腹遮过的刻字，已被磨去。

　　许子杰将铜钱拾起，攥进掌心：“至于这位北光朱，下官以为，或许是指，曾入徐北军营，上过战场，后又……受封宁安王的您。”

　　一语毕，公堂之内陷入死寂。

　　沈宁面色冷凝，一言不发，许久才道：“这是许大人一人的理解吗？”

　　许子杰道：“确为下官一人之见，北光朱是否与王爷有关，还需彻查。”

　　沈宁目光一沉：“倘若真与本王有关，大人要如何？”

　　许子杰义正词严：“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倘若真是王爷，下官唯有秉公执法。但若北光朱是障眼法，下官定还王爷一个清白。”

　　“此事事关朝局，望大人彻查清楚，还本王这个清白。”沈宁道。

　　许子杰握紧手中的铜钱，向他保证，定会彻查到底。

　　见他面色稍有缓和，许子杰复又道：“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望王爷应允。”

　　“许大人请讲。”沈宁的话声平稳，面上也看不出情绪。

　　许子杰一阵细瞧，找不出任何破绽。

　　“许大人？”

　　听到催促，许子杰道：“在查清北光朱的身份前，请王爷暂且至狱中待一段时日。”

　　***

　　顾冉倚在窗边读诗，一片枯叶落下，挡住她所读词句，才惊觉，时已入秋，风也萧瑟。

　　她伸手到窗外，去感受秋至气息，恰好听到一串密集的脚步声，忙放下诗词，起身到院中去。

　　许子杰带着十几官兵，从门外进来。

　　沈宁也在其中，被几人围着，俨然一副被押送的模样。

　　看到顾冉小跑着出来，他旋即穿过人群，将人接入怀中。

　　顾冉扶着沈宁的手臂，朝他身后张望，见许子杰手一挥，官兵立刻四散开来，把守院中。

　　顾冉急道：“许大人这是为何？”

　　“王爷意图取代东宫之位，在城中广散煽动之言，下官不过是秉公处理，不日便将此事上报朝中。”许子杰转向顾冉，“在罪罚降下之前，王爷与沈侧妃，不得踏离此宅半步。”

　　言外之意，便是在永安帝下旨降罪前，将两人关禁于官舍。

　　“取代东宫之位？妾身愚钝，不知许大人此话何意。”顾冉欲向前去质问，却被沈宁拦抱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捧起她的脸，温和道。

　　秋风卷着落叶，凋零飘然而至。

　　看着眼前的二人，许子杰忆起初见顾冉，粟阳镇中，她与沈宁被圈入无形高墙，墙内，容不下第三人。

　　孤伶，让他觉得心中压抑，开口时，语气已然降至冰点：“王爷，起风了，请入内吧。”

　　***

　　屋门落锁的一刻，整个居住寝卧的屋子，变成玉笼。

　　唯有一扇窗可以推开，那是官兵给屋内关着的两人，送饭食用的。

　　许子杰伫立门外，展开掌心，有一枚始终未弃的铜钱。

　　这是自沈宁手中掉落的铜钱，他拾起来后，一直攥到现在。

　　铜钱上少了一个刻字，是沈宁用内力磨去的“北”字。

　　许子杰将其举起，透过方孔去看眼前的屋子，沉声命令：“守好此处，若有异动，立刻上报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