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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偏爱(重修) ...

  •   五日后。

      福宁殿内。

      永安帝手执书册,看得入神。

      一旁的和贵为他填一盏热茶后,缓缓开口:“万岁爷,宁安王爷到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闻言,永安帝放下书册:“是他一人来了,还是带着沈侧妃一起来了?”

      和贵笑着回答:“是王爷一人。万岁爷您的命令,谁敢不从?”

      啜饮一口清茶,永安帝笑着摇头:“你便是那敢不从命的人。不然,朕的将军,又怎会痛失爱妻?”

      想起凝霜,和贵脸上的笑容更盛。

      他徐步走到永安帝面前,躬身回道:“顾夫人命中该有此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那便是罪。奴才这么做,也是不想看着顾将军和王爷大逆不道。”

      永安帝放下茶盏,若有所思地眯起眼:“和贵,若他二人知道顾夫人之死,乃朕一手所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和贵依旧笑容不退,面若狡狐:“万岁爷,您忘了一个人吗?薛大人可是在这件事里,出了不少力。”

      “薛瑞安……”永安帝展颜,“和贵,命人去传薛大人进宫。”

      “奴才这就去办。”和贵领命后,才又提醒道,“万岁爷,王爷还在殿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说完,永安帝复又拿起书册。

      ***

      入宫五日以来,这是沈宁第一次得永安帝传召。

      他依旧对这个父亲没有任何想法,规规矩矩地行着君臣之礼。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安。”

      闻声,永安帝合起书册,让沈宁入座:“自你打徐北回来,也已过去一个月有余,住进王府这些日子,可有不习惯之处?”

      沈宁敛眸:“回父皇,一切都好。”

      如止水般的音色,让永安帝无法判断,眼前人是否真的觉得一切都好。

      他只觉这平和的面目下,藏满了冷漠与不在乎。

      永安帝道:“这几日你先暂住宫中,与朕说说话,过些时日再回去。若到了那时,你又觉着这里好了,便留下来,将芳晴殿当作你的府邸。”

      如此一番话,听来,当真让人觉得宁安王备受皇上疼爱。

      沈宁却心知肚明,这一份“父爱”,源自于亏欠。

      永安帝所做一切,不过是一种补偿。

      但是,补偿的前提,是不争不抢。

      倘若他真成为太子继位之路上的绊脚石,无论永安帝心怀多少愧疚,也一样会将他治罪。

      太子的地位不可撼动,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独一无二的偏爱。

      为了这份偏爱,永安帝不惜牺牲旁人,甚至牺牲自己的得力战将。

      桌下的手,轻握成拳,沈宁回道:“一切听父皇安排。”

      对于沈宁的温顺,永安帝甚为满意:“你们这几个兄弟当中,就你最省心。”

      随后,永安帝又故作烦恼地叹息一声:“再看你那皇兄梓霁,却是最会惹麻烦。”

      沈宁不作回应,看着对面的茶盏空了,又为之斟满。

      见此,永安帝才继续说下去:“此前,朝中议论你们兄弟二人不和,朕甚感诧异。你们两人的性子,一静一动,最是容易相辅相成,怎会生出矛盾?”

      沈宁道:“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①。儿臣让父皇费心了。”

      永安帝点头,半是玩笑道:“这一点,梓霁就比不上你。看来,他这个行事冒失的兄长,还得有你这个稳重的弟弟相助才行。”

      永安帝言下之意,是让沈宁辅佐未来君王。

      虽未明说,沈宁也了然于心。

      “儿臣尽力而为。”

      听此,永安帝才放下心来,轻松道:“如此最好。来,陪朕下棋。”

      ***

      沈宁被召见,过去了一个时辰,还未见人回来。

      百无聊赖之际,顾冉倚着窗,任思绪在秋高气爽中,被飞雁带到福宁殿。

      她想起福宁殿南侧的枫园,那是萧宁常带她去的园子。

      心血来潮,顾冉整了整衣襟,独身一人朝福宁殿的方向而去。

      以为能在同样一个地方看到熟悉的景象,谁知记忆中的如火红枫不知去向,此处唯有一片秋叶如金的白桦林。

      失望油然而生。

      顾冉方想移步回去,便有秋风掠过,带起一层金浪,秋叶旋落似金雨。

      只可惜,此处风景胜美,也比不上萧宁陪她同看的红枫。

      又一想到福宁殿中的少年,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甜。

      薛瑞安来时,看到的便是秋叶金雨下,一抹清丽身影,红衣似枫更胜枫,盈盈浅笑,眉端尽生百媚。

      平素里,他不会随意在皇宫走动,即使被永安帝召见,也是按着时辰在一处规矩等候。

      今日,他照常在福宁殿外候着,不经意瞥见顾冉行色匆匆,心中好奇,想一瞧究竟,竟跟着一起来了。

      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怪异,也为时已晚,他已经走到顾冉的近旁,摘下一片落于她头顶的白桦秋叶。

      “红豆姑娘,许久不见。”

      ***

      顾冉几乎要将这信手编来的名字忘了,乍一听人唤起,还有些不习惯。

      循声转身,顾冉不小心踩了裙摆,身子一斜,就要向后倒。

      预想的疼痛没有来,她被接进一个微凉的怀抱,萦绕着她的,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淡雅清香。

      “薛……”顾冉还未说完,身子就被拖高,与薛瑞安挨得极近。

      薛瑞安看着她,不知为何,想起了沈宁去徐北前,从他那里拿走的一本画册。

      他问:“你看了吗?”

      顾冉云里雾里,不知他在问什么,手上用了力,却没能从他怀里挣脱开。

      顾冉蹙眉:“薛大人。”

      薛瑞安不打算放开她,又重复一遍:“王爷从我这里拿走的画册,你看了吗?”

      “薛大人,这里是皇宫。”顾冉答非所问,语声同秋风一般冷。

      闻言,薛瑞安轻笑,本就温润如玉的人,这一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你倒是提醒了我,这里是皇宫。”

      说完,薛瑞安扶着顾冉站好。还未松手,他就被眼前人推开。

      见不到枫园的顾冉本就失望,现下又被扫了兴致,也不顾礼仪,抿着唇拂袖离去。

      人走远了,薛瑞安还未动,看着脚下的落叶,顿觉自己的行为荒唐。

      可一想到顾冉翻了那些画册,亦或是与沈宁做了些什么,心里的异样情绪,蒸腾得他想就此将顾冉捏碎。

      自嘲一声,薛瑞安转身,对上面带微笑的和贵。

      “薛大人,您让咱家好找。皇上和王爷,还在等着您呢。”

      薛瑞安一愣,略有歉意地道:“此处风景甚好,下官被引了神,多看了几眼。”

      和贵道:“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②。的确是好风景。”

      “红叶相思吗?”薛瑞安拂掉肩头的落叶,淡声道,“红豆才是相思物。”

      ***

      回到芳晴殿后,顾冉便开始后悔不已,难得今日在宫里见到薛瑞安,还未多说几句,自己就甩袖离去。

      自凝霜出事以来,她其实是想见他的。

      顾冉一直认为,青悠河畔突现的侍卫,一定与他有关。她也总想寻个机会,从他话里探些实情。

      只是,薛瑞安的一番怪异举动,实在让她不愿与之多言。

      顾冉又回到窗前,让凉风理着自己的思绪。

      忽闻殿外一声通报,她叹:“多事之秋。”

      整理好衣襟,顾冉慢步朝外走去,见了来人,福身道:“参见皇后娘娘。”

      “一年不见,沈侧妃倒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皇后走近顾冉,托着她的双臂扶她站好,“当时,你给本宫留下一封信笺便去了徐北,倒让本宫对你挂念不已。”

      提起信笺,顾冉有些意外,未曾想皇后如此记仇。

      她道:“得娘娘挂心,是相思的荣幸。”

      皇后拉起顾冉的手:“本宫一直心念着你,今日终于得空,能过来看看你。你在这宫里,可有不习惯之处?”

      若非眼前人的眼中藏了刀,顾冉还真觉着皇后在关心自己。

      她回以一笑:“谢娘娘垂问,相思没有不习惯。”

      “那便好。来,进来与本宫说说话。”皇后松了手,径自朝殿内走去。

      她身后跟着的浩荡宫人,一半随她进了殿,一半像守城卫兵一般,面无表情地立在外。

      眨眼间,芳晴殿如被黑雾笼罩,空气也变得沉重。

      顾冉在门口处站了片刻,终在一位宫人的催促下,跟着进去了。

      衣摆方才擦过门槛,殿门就将所有的光线关在外,唯余室内一片暗淡。

      “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顾冉脚边,定睛一看,竟是一纸书信。

      “给本宫念念,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皇后的命令,自暗处传来。

      顾冉拾起信纸,看着上面的字迹,不紧不慢地念出声:“相思受命,与十殿下同去徐北,故让杏雨、洛梅,代相思前来请罪。”

      “你可知这二人现今如何?”皇后问。

      “相思不知。”顾冉答。

      “诗念得不错,字也是好字,本宫当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是个愚拙女子,真是白生了这么好的一双手。”皇后故作惋惜。

      宫人之间也相互交换着眼神。

      膝上忽然一痛,顾冉被踢跪在地,肩与背,同时压了多只手上来。

      她才一挣扎,手腕便被人擒住。很快,双手被宫人戴上拶子③。

      顾冉心底闪过一丝慌乱,五指紧扣着穿于指缝间的木棍:“相思愚钝,皇后娘娘这是为何?”

      “为何?”皇后眼中泛着狠意,“本宫要你一日在这芳晴殿内,一日便会想起在此所受之痛。”

      顾冉收紧手指,只要她运些气力,这穿成册形的拶具就会断裂。

      本不该犹豫的,但她觉得此事事出突然,实在蹊跷作怪,才不敢轻易反抗。

      顾冉道:“皇后娘娘不如用针刺入相思的手指。拶指之伤,太明显了,给人看了去,怕要惹一场非议。”

      皇后轻叹:“相思啊,你到底是愚笨,还是聪明用错了地方?这个时候与本宫用缓兵之计吗?可惜你等的人,暂时是回不来了。”

      顾冉豁然明白,还不待她回话,就听皇后又道:“杏雨、洛梅二人,在替你送信之后,就被杖毙了。”

      紧接着,皇后沉声命令:“堵了她的口,给她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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