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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生非(重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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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萧梓霁,由中宫所出,面若冠玉,眉清目朗。
他此时正手握一把玉骨折扇,于掌心轻轻一敲:“莫非这便是父皇寻回来的皇子,与孤失散多年的……十弟?”
沈宁转身。
萧梓霁的眼底划过一抹轻蔑,径自走向自己的席位。
众皇子与他寒暄,刻意忽视沈宁的存在。
沈宁也未在意,同顾冉走向右列的首位。
萧梓霁朝他的方向看去,忽然道:“孤听说,父皇昨夜将十弟带回来时,十弟身边还跟着一位容貌不凡的女子。莫不是十弟身边这位?”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皆向顾冉投去目光。
若论容貌,除却一双别有神韵的凤目外,顾冉算不得绝色佳人。
“确是臣弟身边这位。”沈宁的语气平缓无波,让人听不出情绪,“但相思只是中人之姿,不敢当‘绝色’二字。”
“中人之姿?”萧梓霁一展折扇,笑道,“倒是如你所言。难怪孤瞧了,以为她是你的侍女呢!”
语落,众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并非侍女。”沈宁转眸,目光柔和地看向顾冉,“吾之念兮,心之悦兮,如此而已。”
未能激怒对方,萧梓霁怎肯就此罢休,还想出言讽刺,便听宫人传声,永安帝携皇后来了。
帝后走至上首位置,萧梓霁不得不收扇,随众人一同行礼。
永安帝道:“今晚,我们只谈天伦,不说其他,都不必拘束,坐吧。”
众人落座后,永安帝开门见山:“设此家宴,是为一件喜事。你们的十弟,遗落民间多年,终于昨日,朕将他给寻回来了!宁儿,去见过几位皇兄。”
永安帝膝下已有九位皇子,如今加之沈宁,便是十位。
十位皇子中,又属沈宁年纪最小,故而排行第十。
沈宁起身,同众皇子见礼。
萧梓霁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缠着沈宁,待沈宁坐下后,他立刻露出尖牙:“父皇,听闻十弟身后的女子,乃十弟心悦之人。父皇既允她来了,为何又不赐坐与她?”
萧梓霁明知故问,刻意提及顾冉,试图以羞辱顾冉,给沈宁不快。
他的目的达到了,永安帝果真言明:“身份不同,不可同座。”
闻言,萧梓霁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原是尊卑有别。”
好一句“尊卑有别”。
皇室血脉当前,顾冉为卑者,连声诺诺。即便在沈宁面前,也要做到恭敬顺从。
她与众人的身份,有云泥之别,注定要分此高低贵贱。
可她曾经也是将军府的贵女,是执掌凤印的中宫皇后。
纵使金尊玉贵,在这一刻,顾冉也不得不颔首低眉,在沈宁身后,跪下身道:“奴婢只求一生随侍殿下左右,不敢肖想其他。”
一番表态,令永安帝满意。
沈宁却再坐不住,已将来此前,顾冉叮嘱他的“切莫冲动,相机行事”,抛到九霄之外。
他跪到顾冉身侧,向永安帝叩首:“儿臣生于庶民之家,自也不可忘尊卑有别,当与相思同跪,向父皇、皇后娘娘,与众兄长问安。”
“胡闹!”
眼瞧永安帝因沈宁维护顾冉,而龙颜不悦,始终沉默的皇后,终于开口——
“皇上,切莫生气。常言好事成双,今日既是阖家团圆之日,您何不再成就一件喜事,暂且成全了这一双有情人?”
“如何说?”永安帝转向皇后。
皇后道:“十殿下如此爱重沈姑娘,想必沈姑娘定有过人之处。不若先瞧瞧,沈姑娘到底何处得十殿下喜爱,您也能放心准许沈姑娘,伴殿下左右。”
永安帝不禁生出些许兴致:“皇后以为,该如何瞧?”
皇后道:“有句话叫:‘书,心者也。心画形而人之邪正分焉’①。一个人的心灵如何,皆映射于他的文字书法之间。不若让沈姑娘写上几笔,以鉴其心。”
永安帝遂同意道:“按皇后说的办。和贵,传笔墨纸砚。”
不稍片刻,宫人将长桌与笔墨备好。
顾冉至长桌前,提笔,书写一行小字。
字迹规整方正,无任何特点,与她教予沈宁的凌厉笔画,大不相同。
沈宁见之,只懂她在藏锋敛颖,殊不知,这才是顾冉的字。
他学到的,不过是顾冉模仿书写三年的,萧宁的笔迹。
停笔后,宫人将纸张呈上。
永安帝问:“皇后觉着如何?”
“笔画轻重均匀,字形方正,是稳重规矩之人。”皇后说罢,又轻言几句,只有永安帝听得其内容。
只见永安帝频频点头后,道:“和贵,再去添把椅子,给沈相思。”
***
丝竹乐起,开宴传膳,內侍分两列入殿。
不同于寻常的陌生气息,缓缓涌入大殿。
和贵眉心微皱。
他方才拿出十分警惕,萧梓霁席位前的一名宫人,已自衣袖中抽出短刀,向东宫刺去。
只听一声脆响,萧梓霁手中的折扇,玉骨断裂。
用扇子挡下一刀后,他忙起身向后逃。
“梓霁!”皇后大呼出声。
未料,寒芒一闪,又有刺客的刀尖,对准永安帝的胸口。
间不容发之际,一只酒壶,直直砸向刺客的后脑。
刺客因眩晕而呆愣一瞬的功夫,便被飞身上来的沈宁夺去短刀,抹了脖子。
和贵急声高喊“护驾”,霎时间,殿内乱作一团。
酒盏的碎裂声,与刀刃的相接声,交替而起。
萧梓霁功夫不好,未撑几招,便被刺客追得躲躲窜窜。慌乱间,又被酒壶绊倒。
眼瞧那泛着寒光的长刀,朝自己刺来,萧梓霁竟像被冻住一般,站不起来,也爬不动。
他等待刀尖刺入心脏的锥心之痛,却见顾冉不知何时出现,擒住刺客的手腕,一掌将人拍飞出去。
劫后余生的萧梓霁,怔怔地看着顾冉。
他的心跳剧烈,不知是因害怕,亦或其他。
皇城护卫队迟迟不来,刺客又集中指向太子,一场行刺,仿佛有意为之。
“相思!”
顾冉因思索走神,未注意到有暗器飞向自己。只听沈宁急切地呼喊,身子也立时被人包裹进怀。
“咚、咚”两声,两只六角形暗器,钉入殿堂高柱。
与此同时,殿外的脚步声如骤雨砸地,皇城护卫队终于赶来护驾。
“撤!”一声令下,刺客迅速撤离。
一个刀疤脸、眼神阴毒的男子,在离开前,特意朝沈宁看去一眼。
***
祥乐殿外罩着黑幕,祥乐殿内灯火通明,空气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殿内之人战战兢兢。
罗成跪地请罪:“卑职救驾来迟,甘愿领罚!”
身为护卫队长,在圣上危难之时救驾来迟,万死难抵其过。
此外,负责安排家宴的贤妃,也被传召至此。
她跪在永安帝脚边,惊慌失措:“臣妾安排的传膳宫人,皆亲自挑选,为何会被调换,臣妾真的不知!”
永安帝怒则怒矣,但仍旧冷静地问罗成:“罗成,朕昨日让人传令,命你今晚守卫祥乐殿前,你为何来迟?此前,你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罗成如实道:“回皇上,卑职受贤妃娘娘之令,去慧贤殿取一样贺礼。”
贤妃立刻摇头:“皇上,臣妾未让罗大人去取贺礼。今日,臣妾也未见过罗大人。”
永安帝并未理会贤妃,只对罗成沉声道:“你倒是敢将朕的命令,置于他人之后!”
罗成忙道:“娘娘说是得了您的同意,卑职才敢去慧贤殿的。”
“皇上,臣妾并未说过此话。”贤妃急得红了眼眶,转向罗成,“罗大人,你如何见得本宫?”
罗成道: “金明湖边。娘娘身边,还有夏荷姑娘。”
贤妃怔住,再说不下去。
她今日的确在金明湖边散步,也在那里见了罗成。
可也只是远远一瞥,怎能算得上是见过。
永安帝看一眼贤妃,道:“传夏荷进来。”
片刻后,夏荷进殿。
永安帝问:“你今日可曾见到过罗大人?”
夏荷道:“回皇上,奴婢陪娘娘在金明湖边散步时,见过罗大人。”
永安帝道:“你们可与罗大人说过话?都说了些什么?”
夏荷道:“娘娘与罗大人说了几句。娘娘说:今日一早去了芳晴殿后,见着十殿下,甚觉喜爱,于是便想在晚宴给殿下一份惊喜,遂让罗大人于酉时,去慧贤殿取一份贺礼。”
顾冉心道,果真有意为之。
贤妃负责安排家宴,刺客行刺,护卫队长受贤妃指使不在殿前,救驾来迟。
从头至尾,若将来龙去脉一捋,不难想到,正是贤妃一手策划。
只是,这幕后主谋,真是贤妃吗?
顾冉不由得朝皇后看去,只见她一脸平静地站于永安帝身侧。
她身边的萧梓霁,仍有惧意未退。
贤妃哭道:“皇上,臣妾并未说这些话。臣妾只是远远瞧见了罗大人,并未与罗大人讲话。夏荷,你为何说谎?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说?”
“带贤妃回慧贤殿,禁闭三月!罗成擅离职守,罚俸三月!”永安帝肃声道,“和贵,朕乏了。”
“万岁爷,奴才扶您回福宁殿。”和贵忙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