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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移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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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洛驾崩,新君朱由校继位,这本是件千头万绪的大事,从大行皇帝殓葬到新君登基诸多礼仪家国大事要商讨,但此时已经是九月初一日的深夜了,群臣绝无理由仍坚持在内宫中,他们必须离开了。朱由校刚想带着客印月离开,李贵妃却在旁开口道:“太子如今继位为新皇,而大行皇帝尸骨未寒,按礼制应当守灵。还是太子暂留乾清宫吧。”
朱由校想想无从反驳,便和王安道:“你去安排下,今日朕为先皇守灵,暂居乾清宫,客妈妈留下来陪朕,你等下安排送母妃回寝宫去。”朱由校的嗓音正在变声末期,有点沙沙得,他一句一句咬着‘朕’,希望李贵妃听得明白,自己已非什么太子,而是新皇。
“那我也留在乾清宫里陪伴皇上。”李贵妃虽然气不顺但终究还是软下来,早一日也晚一日也罢,朱由校迟早是新皇的地位,但之前泡汤的皇后地位让她份外难堪,方才朱由校遣散众臣的时候,她已经暗生计较,端得不能就此认输,她是何等委曲求全才讨得郑太妃的欢心把自己送给朱常洛为选侍,又是如何用尽浑身解数讨好朱常洛得到了贵妃的封号,好景纵然不长也不能只短短数日,而短寿的朱常洛竟然没能给自己一个交待就咽了气,她如何能平了胸口的不忿?!
“也罢,那请母妃也早些安置吧。”朱由校到底年轻,他没有丝毫疑虑李贵妃的作法有无谋算,现在的他沉浸在继位摇身一变成新君的喜悦和父皇驾崩的悲伤交错复杂的情感中,他很疲倦也很迷惘,他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需要去沉静下来,“客妈妈,走吧。”他拉起客印月,向王安给他收拾出来的乾清宫西暖阁去了。朱由校躺在客印月的怀抱里,闭着眼睛低声道:“印月,父皇真的去了?”
“是的,先皇已然离去,您已经是新皇了陛下。”客印月恭敬地回答,这份谨慎似乎刺激到了朱由校,他翻身坐起来,用温怒的神情看着客印月,像是看一个怪物。
“印月,我是由校啊,我是由校啊,”朱由校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我不稀罕什么皇位,半点不稀罕。印月,作皇帝很麻烦的对不对?我看那些大臣今日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一个个的会烦死我,又是殓葬又是典礼,想想我宁愿让由检来当这个皇帝!”
“呸呸,百无禁忌!”客印月忙唾了两声,“举头三尺有神明,先皇尸骨未寒你难道就这样忤逆他的意思?皇帝之位人人想要,你不要耍性子了,我知道你怕烦,总之到时候让王安魏忠贤他们多帮你把杂事作了,万事从简单的来总好了吧?”她拉着朱由校的胳膊,轻轻的摸索着那少年滑嫩的皮肤,“今日折腾晚了,睡吧,我陪你,由校……”
这句亲昵的称谓让朱由校开心起来,他重新躺下,枕着客印月的大腿,闭着眼晴,用撒娇的语气呢喃着:“印月,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不许什么皇上陛下的,你只叫我由校,听见没有?”
“听见了,睡吧,由校……”客印月轻柔的抚着朱由校的额头,印上一记温柔的香吻,看着这个小皇帝在转变身份的第一夜睡的很深很沉。
而李贵妃这一夜却孤枕难眠,从朱常洛继位的第一天起她虽然有自己的寝宫但多半时间是陪着朱常洛住在乾清宫,而声色犬马间李贵妃也是仗着朱常洛的宠爱对着朱批指手画脚,权利这东西比毒药还毒,一沾上人人都会发狂,尝到过甜头的李贵妃在朱常洛病重期间,还命王安将奏折拿给自己等分类完后才给朱常洛过目,忠厚老实如王安,见朱常洛没有表示出异议也就听命行事。可如今世易时移,朱由校继位了,李贵妃不得不吐出她从前的权势,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于是这个所谓要保护好新君安危的第一个夜晚,李贵妃的亲随招来了东厂的鹰犬将乾清宫围得如铁桶一般,凡是朝臣要觐见新皇都需她批准,来往奏折必过她的手,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汉朝吕后、唐朝武媚的手段。
“陛下新登大宝,多少事情要做,不能任由李贵妃如此任意妄为,”王安对着被围困在乾清宫西暖阁的朱由校道,“乾清宫乃是内廷的正宫,只有皇帝皇后才能居住。昔日先皇额外施恩,李贵妃才能随侍与此,且不说如今仍旧居在此宫已是有违体制,这阻隔陛下同朝臣联系更是有忤逆不敬的意思。”
“这些道理朕不是不懂,”朱由校苦着脸,他知道李贵妃平日跋扈惯了的,却没有料到她竟胆子大到这等样子,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可如今的局势,王安你说该如何是好呢?一则她毕竟是我的母妃,二则如今外面围困成这样,我岂能出的去?”
“陛下担忧甚是,”客印月站在一旁,眼睛转了转,“如今朝臣在外,陛下在内,中间隔着舞刀弄枪的,万一闹僵了,陛下安危如何能保?王安,我们得从长计议啊。”
“小奴有一计不知可否……”角落里的魏忠贤此刻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里透着畏惧。
“你说。”朱由校点点头。
“小奴也没有别的本事,戏文听了不少,记得前朝宋人有一出戏叫‘狸猫换太子’……”魏忠贤不用多言,王安和客印月已经隐约猜出了个中玄机,只留朱由校一人不知其意。
“快说,什么猫什么太子?是妖精的故事么?”
九月初三日,李贵妃如往常一样用牛乳浸泡着双手,脸上扑着香气醉人的蜜粉,化开的胭脂晕染着她的两颊,那种姿色不是乖乖站在一旁伺候得客印月能够比拟的。
“娘娘,大事不好了!”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噗通跪在地上。
“大呼小叫,作死啊?”李贵妃杏眼圆睁,操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娘娘,首辅大人带了一群人闯宫来了!”
“哼,好大的狗胆!”李贵妃起身,带着一众亲随站在乾清宫大殿门口,看着自己东厂人马刀枪所指之处乌压压的开过来不少人马,那首辅方大人的白胡子分外清楚。
“你们想反了么?竟敢前来滋扰,惊扰圣驾该当何罪?!”李贵妃嗓音虽细,但也算清亮。
“母妃,朕已同意群臣所奏,母妃抚养朕长成,功劳不小辛苦异常,如今乾清宫乃内廷重地,朝廷要事所系,朕今后自当独当一面悉心朝务,请母妃迁往仁寿宫,他日另行封号,安度晚年。”朱由校一身盛装华服,金灿灿的龙袍衬托出少年意气,他看着表情从惊讶到愤怒到落魄的李贵妃,心中暗暗佩服魏忠贤这个计策,自己穿着太监服混出了层层围困,如今自己是真命天子带人前来,东厂之人哪里敢大逆不道再用刀剑相向?一个个全体放下兵器跪地山呼万岁。
“请李贵妃移居仁寿宫!”一队士兵走到李贵妃面前,手中兵器闪着寒光,这种请的态度让李贵妃哆嗦了一下。她大笑着,疯狂的笑着,一把拉过客印月“好好,你今日还装模作样的在我身边,原来你们一个个的都串通好了,算计我!先皇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待我!”
朱由校看着癫狂中的李贵妃,生怕一个不小心客会伤到客印月,连声叫着“还愣着干什么,李贵妃伤心过度,有失神智,还不仔细看管送到仁寿宫!再请太医去看看!”
“好,好,好!”李贵妃狠狠得向朱由校的方向唾了一口,“我道皇上是仁厚,原来也是个算计的!”
九月初六日,朱由校正式登基,受朝臣朝拜于太和殿,回来的到时候乾清宫里只有王安、魏忠贤和客印月。他毫不掩饰得拉着客印月在内堂里颠鸾倒凤,丝毫不担心外面会有怎样的说辞,他是皇帝了,谁又敢说什么呢?没有人能再打扰他,“印月,印月!我是皇帝了,天下我最大了,我们什么都不用怕了!”
而李贵妃在这一晚,看着在仁寿宫里熟睡的自己的女儿(排行第八),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狰狞,当皇太后把持朝政的企图终成画饼,她在政治上再也不能有所作为了。当晚,仁寿宫走水,火势很大,纵然奋力扑救,待救出,李贵妃已然咽气,而八公主则安然无恙。
王安匆匆来报,帷幕后的朱由校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继续忘情得吻着客印月,“王安,以后再因为小事打扰朕,就算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儿了,也不行!”
九月初八,朱由检受封信王,他入内宫谢恩,也从此搬出了内宫住进他的府邸,朱由校与他纵然兄弟情深,却也如今是君臣关系,礼数一多未免生分,但朱由检似乎并不在乎,他只盯着这位皇兄的身后,客印月站在那里,左手上明晃晃的滴翠的镯子,朱由检笑了,笑得很满足,“皇兄,臣弟告退了,可否让客妈妈送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