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剑》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5、她好香

　　“可是前朝医圣，黎袁璋老先生晚年建立的镜湖医庄？”
　　“正是。”陆晴萱料到洛宸可能会对此有所耳闻，毕竟像她这样身份和地位的人，晓得些什么都不奇怪，但陆晴萱还是顺便问了一句，“阁主认得黎老先生？”
　　洛宸摇了一下头：“老先生过世时，我尚在襁褓，如何认得？不过曾听人谈及，略知一二。”
　　她这话是不错的。陆晴萱出生时，黎袁璋已过世近两年。洛宸不过比陆晴萱大几岁，理当不认识。
　　陆晴萱淡淡一笑：“老先生医者仁心，后世人记念他，不奇怪。”
　　“那……”洛宸沉吟一阵，又问，“黎老先生同你，是何关系？缘何你会在打理他的医庄？”
　　这倒是个好问题，陆晴萱没有出生黎袁璋就去世了，现下她却好似完全掌管着整个医庄，怎能不惹人好奇？
　　洛宸的眸子里凝留着深深的疑问，又似带有一种期许看着陆晴萱。
　　她素来把自己隐藏得太好，多少人都无法透过她的外表，真正窥探她的内里。可就在这一瞬间，陆晴萱好像感受到她情绪上的一丝微澜，那么温柔，又那么诚挚。
　　陆晴萱把手背到身后，不自然地绞了绞手指，暗忖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而后很认真地回答洛宸道：“黎老先生是我娘亲的恩师，娘亲生前一直打理着医庄，如今她走了，便由我接手。”
　　“恩师……原是如此。”洛宸闻言，语气稍有停滞，似感叹，又似松下一口气。
　　这般说着，陆晴萱的目光不知不觉又停落到洛宸精致且尚有些苍白的面容上，果然，她那表情从报完自己的名姓之后，再也没有变过。
　　……冷，太冷了，且是又闷又冷……

　　洛宸觉察到陆晴萱的目光，偏过眸子，二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对视起来，方才交谈的顺畅陡然消失，气氛也一下子陷入死寂。陆晴萱只觉好生尴尬，直到几只结伴归巢的雀子叽叽喳喳掠过头顶上方的天空，才悠悠回神。
　　“站了这般久，你该去休息了。”难为情过后，陆晴萱又想起什么，转头看了一眼快要沉下去的夕阳，还有不远处仍在替自己卖力干活的男人们道，“我去给你们备饭。”
　　洛宸仍旧定定地看着她，不曾动。
　　“你……还有事？”如此，陆晴萱一时竟不晓得她究竟何意。
　　洛宸垂下眸子，慢悠悠地开口：“敢问陆姑娘，我想沐浴，可以吗？”
　　听她这样一说，陆晴萱赶忙把目光往她身上溜去。她现下正披着那身白衣，腰腹处被利器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之前从她身上淌出的血还灼灼地凝结在那儿，像一朵朵暗红色的牡丹，妖冶又妩媚。
　　陆晴萱料想，她平素定是爱干净之人，不然武功如此高强，怎会介意动手杀人呢？从受伤到现在，她身上血污确实不曾认真清理过，如今半身风尘意，半身血腥气，是该好好沐个浴。
　　于是陆晴萱道：“那你先休息一下，晚饭后我给你准备热水。”
　　“如此甚好，多谢。”

　　天地很快入夜，霜气随着夜色一并下沉，在院中各种草药的叶片上，留下一层银白的冰晶。洛宸先前失血太多，此时坐在庭院里用饭，竟觉得寒意更甚了几分。
　　陆晴萱本想让洛宸在屋里吃的，因着平时用来吃饭的房间里装不下这么多人，这才把几张桌子一拼摆到庭院里来，又怕洛宸习惯了一个人用餐。
　　可洛宸言说屋中憋闷，不及庭院惬意，于是九个人，拼四张桌，倒似在庭院里摆了一顿丰盛的晚宴。
　　黎袁璋一生只收过两名弟子，其中一个心术不正被判了极刑，另一个便是陆晴萱的娘亲。
　　黎袁璋死后，医庄便鲜少有人来访，陆晴萱的母亲也只是定期过来打理，多数时间都在外替人看病。等到陆晴萱的母亲也离世后，医庄便彻底没落。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今夜，还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陆晴萱的心被隐隐触动着……

　　自然，也有陆晴萱不曾料到的。
　　当她辛辛苦苦忙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将十菜一汤上齐后，七个大男人竟似呆傻了一般，手里拿着筷子却不敢动。陆晴萱不知缘由，还以为是这些人嫌弃她做的饭菜不好吃。
　　洛宸不动声色，抬手给自己盛了小半碗汤，蓬鹗看见，赶忙要上前代劳，却被洛宸偏手躲过。
　　“……阁主……”
　　“吃你自个儿的。”洛宸面不改色，送了一口汤到嘴里，用意再明确不过。谁知七个男人居然同时站起来，围着餐桌跪了一地。他们像是商量好的一般，齐声道：“属下不敢与阁主同餐。”
　　陆晴萱：“……”
　　洛宸神色仍旧寡淡，瞥了一眼陆晴萱——她那白皙细腻，落了皎皎月华和温软烛光的脸上，分明看到写着“有毛病”三个字。洛宸又将目光转回来，停在距离自己最近的蓬鹗身上，语气淡淡的：“起来。”
　　“……阁主。”
　　“你们都起来。”洛宸神色格外严肃，“自今日起，我不再是你们的阁主。我已然背叛了绛锋阁，自是要被戾王除名的。”
　　“不会的阁主，殿下素来看重阁主，倘若……”
　　“是我自个儿不想再回去。”洛宸一合眸打断蓬鹗，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对着面前的七个人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好生记得，吃完这一顿，你们是去是留我都会尊重。要回绛锋阁的，在我房间的床头木柜里可以取得不少银两，往后戾王派你们杀我，我必不会怨恨；要留下来随我的，我不能许你们衣食无忧，但也以天地为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晚你们且仔细想，明天早上，给我答复。”
　　洛宸的语速不快，语调也很是沉闷，许久才把话说完。话音落下后，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陡然变了。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七个男人垂着头，像是刚刚被霜打蔫的茄子。洛宸沉默半晌，终是低低地叹口气，涩然道：“吃饭吧。”
　　跪了一地的男人这才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坐回了座位。后面的时间里，他们只默默往嘴里塞着饭菜，明明十分可口的美食，却怎么也吃不出滋味。
　　洛宸吃了几口菜，又喝了一勺汤，转头对陆晴萱道：“陆姑娘厨艺精湛，这饭菜滋味甚好。”
　　陆晴萱：“……”

　　一顿本该热热闹闹的晚饭，不想落了个清冷收场，陆晴萱当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男人们都揣了心事，饭后也无需人吩咐，有的涌进了厨房洗盘子刷碗，有的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打扫着杯盘狼藉。
　　陆晴萱平时一人几乎不饮酒，医庄这边她也不常来，所以今晚的餐桌上没有酒，不然，这些男人恐是要扯着酒坛子，喝它个天昏地暗了。

　　因着黄昏时分洛宸说想沐浴，加上饭后有这些男人“鞍前马后”给收拾，陆晴萱也能得空，便一头钻进了浴房给洛宸烧水。
　　这浴房其实是个功能齐全的疗养室，陆晴萱念着她伤口才处理好，总是要换药的，不如趁沐浴这个机会，再帮洛宸把伤口好好检查一番。出此考量，她便将换药所需物事和药品一并备在了浴房里。待水烧得尽可能热一些，能看到蒸汽氤氲如在仙境，陆晴萱才去洛宸的房里叫她。

　　洛宸的房门并没有关严，从门缝里透出些许灯火的光晕，将房中人端坐的身影在窗纸上投得颀长。看到陆晴萱从门外探进脑袋，洛宸便起身随她出来。
　　进了浴房，见浴池边上的雕花木格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衣物，除了中衣中裤，竟连亵衣裤都备好了。
　　洛宸有些惊异，转过身神色微疑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陆晴萱。
　　许是知道洛宸在想什么，陆晴萱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解释：“之前总有伤病者来此求医，也有身上衣物污秽不能穿者，医庄才时常备下些崭新衣物，你放心穿。”随后她又补充道，“你伤口不能沾水，还是我帮你吧，沐浴后再换一次药，好吗？”
　　“好。”
　　陆晴萱说得十分自然，的的确确是出自一个医者对病人的关心，洛宸自然觉无不妥。轻声应允后，她走到浴池边，默默褪去那件染了血色的外衫，就在手摸到自己的中衣领口时，却突然怔在了那里。
　　陆晴萱关好浴房的门，回头见洛宸站在浴池边上并不动，以为是她的伤禁不住她脱衣服的动作，正寻思着要不要上前帮她。洛宸却在此时将纤长的手指一勾，中衣便立时从她光滑的身上滑落下来。
　　她的腰上裹缠着厚厚的纱布，用以掩盖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至于其他地方，却是什么都没有了。本来合该有一件亵衣的，疗伤时因为不方便也被陆晴萱毫不犹豫地脱去，是以，现下她那里只剩下一片大好春光。
　　陆晴萱盯着洛宸的背影，一时有被惊到，没有了衣料的遮挡，女人姣好流畅的线条立时呈现无遗。她心说这女人生得美就算了，作何身材也这般勾人，她一个女人见了都难免心游神晃、耳红眼热，若是被男人看了，还怎么得了！
　　更让陆晴萱始料未及的，洛宸竟把身子转了过来，光裸白皙的身子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杵着，胸前的一切景致也尽数钻进了陆晴萱的眼睛里。
　　陆晴萱：“……”
　　虽说先前疗伤时，洛宸的衣服也是陆晴萱换的，但当时情况特殊，就算是看了她也没有留意。偏生这会儿是在芝兰香熏、水汽氤氲的浴房，这般情景还当真让陆晴萱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

　　“陆姑娘方才说，伤口不能沾水？我可有听错？”
　　“……嗯。是……是不能沾水的。”陆晴萱怔怔出神，洛宸开口她才如梦方醒，见洛宸正神色自若地觑着自己，一时更觉尴尬。
　　“那我要如何沐浴？”洛宸面露难色，不解地看着陆晴萱又问。
　　陆晴萱这时才完全回神。她有些不自然地走到浴池边，探手试了试水温，转身对洛宸道：“你脱好衣服坐到浴池边上，我来帮你擦洗，避开伤口。”
　　“好。”
　　洛宸应着她，随即将下身衣物也尽数褪去，陆晴萱却再也不敢直盯着她看了。直到洛宸依言坐好，陆晴萱才在洛宸意味深长的目光中，颇有些尴尬地向她走去。怎料靠近洛宸的一瞬，陆晴萱勉强稳住的心又猛然颤抖起来。
　　……天，她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