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夏》十三间楼

1、黑历史

　　许尽夏和林栀的纠葛始于他们懵懂的孩童时期，一张许尽夏穿着女装，和林栀手牵着手站在花园里，两人一起傻乎乎笑着的照片。
　　小屁孩没有什么记性，十几年没见的两人早就把这一段抛诸脑后。直到高一下学期开学后一个多月后的某天，发生了一些变故，使得他们犹如两条平行线的生活产生了交集。
　　“什么？要来我们家？”许尽夏正端着碗面暴风吸入，听到他妈妈不带商量的通知，如闻惊雷。
　　“这两天把家里收拾一下，我晚上下班回来要检查，别等人家来看的时候像个狗窝一样。”
　　许尽夏环顾四周，桌子玻璃门都被擦得一尘不染，唯有瓷砖地面有几根刚落的头发，他不明白还有什么好收拾的。
　　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崩溃。
　　“他来住几个月，要对人家好一点听到没！”
　　许尽夏表示他突然失聪了，听不见。
　　吃完面，许尽夏把碗筷收到洗碗池开始嫌弃：“小栀，咦，像个女生的名字。”一边洗碗一边默默消化这件事。
　　“我们那时候都盼着生女孩，你周阿姨又特别爱花，预产期在夏天，所以早就给你们想好了名字，谁能想到最后是两个男孩。”
　　后悔也没用，已经养到这么大了。看着母亲脸上惋惜的表情，许尽夏小声嘀咕。
　　“你先出生的时候，周阿姨心态也还好，说这样林栀就有个哥哥可以保护她了，结果也生了个男孩，她生气了好久。”许母开始鼓捣自己的指甲。
　　许尽夏抓住了重点：“他在我后面出生的？”
　　“是啊，你们生日就隔了三天，怎么了？”许母挑选指甲油，在哪百忙之中抬头瞥了他一眼。
　　“没什么，估计是小时候调皮讨人厌，周阿姨生气也正常。”把洗干净的碗筷放好，“毕竟像我这样听话懂事的男生不多见。”许尽夏再次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勤快善解人意的儿子，拿了个苹果洗干净啃了一口。
　　“我记得，你周阿姨连小衣服都是买的粉红色的，就等小姑娘生下来，我还跟她说，你以后什么都不要教小栀啊，就让她啥也不会做。”许母侧躺在沙发上等指甲油干，顺便追忆往昔。
　　“我来教尽夏做饭，以后都让他一个人干活。”
　　“我未来的儿媳妇什么都不同会，只需要每天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就行。”许母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你看，我这还有你小时候做饭的照片呢。”
　　“不是，妈，你让我学做饭就是为这个啊？”许尽夏很是不理解，“人家都说了是个男孩，你还做梦呢。”
　　许母恨铁不成钢地戳他的额头，“这不是为你以后找媳妇做准备吗，你倒好，十多年了，除了蛋炒饭，老娘的手艺啥都没学会！”
　　许尽夏不敢出声。
　　“行了，把你房间收拾一下，下星期小栀就来了。”
　　“我房间？那我睡哪儿？你不会让我睡客房吧，你还是不是我亲妈！”许尽夏跪坐在沙发上无能狂怒。
　　“客房我早就改装成衣帽间了，你还想睡客房，想得美。”许母转身回房，没多给他一个眼神，“和人家小栀好好相处，别整天还这么大大咧咧的。”
　　“他一个十几岁的男生，你怎么把他当瓷器捧着呢。”虽然但是，他已经不情不愿地迈着步子去收拾房间了。
　　“你懂什么？他妈妈，算了，反正你记住，不许欺负人家知道吗？”
　　等许尽夏再次回到客厅休息时，发现他亲爱的母上大人正在翻阅好几年前的照片，那个时候都流行把照片洗出来存放到一个巨大而且沉重的相册里。
　　“你看这张，”许母招呼他来一同欣赏小尽夏女装的照片。
　　两个男孩子笑得憨憨的，其中一个穿的粉红色纱裙，笑容质朴，另外一个则略显羞涩。
　　“你怎么还留着啊。”许尽夏抱怨，他伸手去抢，结果被他妈护在怀里。“你想都不要想，这个我要留下来跟小栀一起看的！”
　　“行吧行吧，不抢不抢。”他无奈地摊开手。
　　“诶你知道当时是一个什么故事吗？”
　　许尽夏看着他妈不怀好意的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想知道。
　　“当时是我们一起去小栀家里玩，你太受其他小孩子欢迎了，小栀吃醋，不让其他小朋友跟你一起，结果，”她笑得脸上褶皱都出来了。
　　“什么呀，快说！”他本能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但这该死的好奇心啊。
　　“我怕你们男孩子打起来，想拉你走，结果谁想到你亲了人家一下，小栀也懵了，然后傻乎乎地跟着你们一起玩，最后你游戏输了被罚穿女装，其他小朋友都躲在一旁笑你，只有小栀牵着你不撒手，照片就是这个时候留下来的。”
　　真的是很美好的回忆啊，许母想着，那个时候尽夏的爸爸还在，两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多好。
　　现在真的是，物是人非。
　　她又仔细端详了自家大大咧咧的儿子，其实许尽夏五官挺秀气的，眼睛大，像她。可是性格很糙，不修边幅，像他爹。
　　“妈你叹什么气？”
　　许尽夏发现母上大人在用一种很遗憾的眼神看着他。
　　“你要真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打扰了，许尽夏退出房门。依稀听见他亲爱的妈妈在说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每天一条新裙子换着穿”。
　　四十岁的女人真可怕。

　　林栀正式住进许尽夏家的那天，许母拉了个四人的小群。
　　群的名片居然就是那张象征着许尽夏黑历史的照片。
　　林母：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的？拍得真好。
　　许母：尽夏五岁那年去找你们玩一起拍的。
　　林母：是啊，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现在应该会相处得很好吧！
　　许母：有我在，尽夏不会欺负小栀的。
　　此处省略消息九十多条。
　　林母：那就麻烦你们了，小栀会住到暑假，到时候我接他回去。
　　许尽夏：好的阿姨，微笑微笑微笑。
　　林栀：打扰了。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设置了免打扰。

　　林栀来的那天，发生了个小插曲。
　　许尽夏无意间发现林栀给自己的备注是尽夏妹妹。
　　气得他撸起袖子找人理论。
　　“哦，你说这个，”对方一脸无所谓“之前看照片，一直以为你是女孩子。”
　　原来如此，难怪他听到要和自己一个房间是这人那么惊讶，他还一直以为对方有洁癖嫌弃自己，刚刚还偷偷摸摸地去地上刚整理好的床铺上滚了两圈，想等林栀睡上去后恶心他一下。
　　计划落空。
　　“你是怎么发现的？”
　　“啊这，”许尽夏心虚地往其他方向看，幸好这时他亲爱的母上大人来解围了。
　　“小栀啊，今天先委屈你睡地上，我后天就去家居城买床。”许母语气很抱歉，估计脸上应该也是歉意，只不过被面膜遮住了。“尽夏这孩子不太懂事，怎么能让客人睡地上！”
　　对着自家儿子立刻变脸。
　　“没事，阿姨，应该的，我过来住，已经给您添了许多麻烦。”
　　“我的床凭什么给别人睡！”许尽夏小声嘟囔。

　　回到房间准备熄灯睡觉时，林栀看到十分凌乱的床铺，视线落到了穿着海绵宝宝睡衣的许尽夏身上，那眼神似乎在说“给我一个解释。”
　　许尽夏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刚刚下床时不小心弄乱了，见谅哈。”是很欠打的幸灾乐祸的语气。
　　林栀看了一眼，地铺在床左边，门在右边。
　　的确是要不小心才能弄乱。
　　他上前两步，一只脚踏在床沿上，整个人凑近，笑着说：“没事，晚安，尽夏妹妹。”
　　啪的一声，灯熄了。
　　本来被他侵略性的动作吓到的许尽夏发现不对。
　　“你！”家里的规矩，熄灯之后不能发出声音。
　　狠好，梁子算是结下了。
　　许尽夏愤愤不平地闭眼躺下，开始在心里琢磨着明天怎么给“新同学”一个惊喜，不到十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虽然不是私房，但在这种小城镇，地方离市区有点远的地方，许尽夏家还是挺宽敞的，他的房间也很大，林栀睡在地上，并不觉得憋屈。但是常年的习惯让他不能很快睡着。但，在这里他明显轻松一些，不用像在家里一样时刻提心吊胆的。
　　床单是刚洗干净的，带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还有太阳的味道，被絮也是软和的。主人温暖和善，家里也是干净明快的样子，和自己曾经居住了十几年的，冰冷华丽的大房子截然不同。
　　当他呼吸逐渐均匀，就快要进入梦乡时，一团东西掉下来了。
　　是床上那个人的被子。
　　林栀半夜把被踢下来的被子又扔了上去，干脆利落地翻身整个人靠着墙边睡。

　　许母起夜时悄悄打开房门，看见许尽夏的人，被子还有枕头居然都同时在床上，很是激动。激动的许母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
　　许母：呜呜小栀真的好细心，这么小就懂得照顾人了！
　　林母：看来两个孩子相处得不错，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