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85、八十五

　　冰冷刺激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将英昭猛然从无边黑暗中拽了出来，“这是？”他毫无意识的自问，未等明白，一股强大的刺痛铺天盖地，瞬间袭遍全身。“啊——”他抖颤着，忍不住呻吟一声，意识完全清醒，耳边是二郎神在问：“多少下了？”
　　“回禀尊神，二十三下。”
　　英昭闭上双眼，轻轻喘着气，终于明白什么是万念俱灰。他已经拼尽全力抵抗了，才只不过刚刚开始，耳边又是二郎神的声音：“还磨蹭什么？继续！”
　　“啪！”又是一鞭抽来，英昭闷哼了一声，看见二郎神两臂抱在胸前，正得意的笑。他愣是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再叫出声来。英昭与他对视着，神态间依然从容、骄傲和清冷。二郎神收起笑容，他也不能不承认，此人骨头够硬，一路撑到现在，眼看一鞭一鞭抽下去，仍是面无悔色。
　　……十三鞭过后。
　　又是一舀冷水泼来，飘散的意识惭惭聚拢，心里是一声叹息：“我为什么要醒来？颛顼当初选择自弃神根，我为什么不能呢？放弃吧，放弃一切，好过这样无休止的折磨。给我，给我一个不能放弃的理由！”
　　“不！”英昭无力摇摇头，当意志渐渐顶受不住时，强大自尊支撑起他，“我是英昭，若学那奸佞小人，岂不让二郎神笑话。”
　　神鞭再一次划出悠美的弧线，破空之声更加尖厉。身上已分不出鞭子的痕迹，伤口纵横叠加，遍布全身，早已模糊一片。刑台上铺满了血，已经汇聚成细流，顺着板缝滴落台下。远远看去，英昭象身陷血池一般。二郎神虽身经百战，这种场面却是第一次看见，毫无他想象的兴奋，相反有些烦恼，“还是打仗好啊，与鬼怪们杀个昏天黑地，再得胜凯旋，痛快！比闷在这里，看台子上的犯人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强太多了。看来这监刑一职当真无趣的紧啊。”
　　一股深红色的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行刑天兵呆住了，他操这行多日，知道已伤及内藏。若在以往打到这种呈度，刑架上的犯人早把求饶的话都说过无数遍了。越是这样，越是引起行刑者的烦感，冷漠的鞭子丝毫不见松懈。今天这位……“英昭就是英昭啊！”行刑者也不得不佩服起来。
　　二郎神因恼而烦，因烦而不解，“这个英昭啊，难怪平时目不视人，果然有些傲的资本！都什么境地了，你就说几句软话，喊上几声，又能怎么样？代人受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如此呢？”
　　数不清是第几次了，冰冷的水和着血顺着伤口流下，英昭渐渐麻木，体力消失怠尽，若不是被铁链绑着手臂，他相信自己会顺着刑架滑落。迷蒙中仿佛看到纤阿甜美的笑容，禁不住心中一荡：“纤阿，你可知芮坦闯了多大的祸……放心，有我在，她不会受到伤害……等你回来，我会把她完好交给你的。”
　　“七十六！”随着唱数的天兵一声喊，行刑者手臂一扬，突然，他停了下来，红色血肉中一块白森森的东西，格外刺目惊心，“骨头！”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心中一凛！嘴里嘟囔了一句：“我下手不算重啊，怎么见了骨头呢？可别真打坏了啊！”
　　“你哪么多话。”二郎神一肚子恼火正没地方撒，“你管打的坏打不坏，再说了，就打坏了又能怎的？”说到这突然一怔，觉得不对劲，哪不对劲说不上来。
　　行刑天兵不敢轻懈，挥臂继续，不知是挥的次数太多了，还是刚才太用力了，他突然觉得胳膊发软，怎么也使不上劲了。“扑”的一声，软软抽了一鞭。他吓了一跳，赶紧看二郎神。
　　二郎神还怔在那想刚才的问题，真要打出个好歹来会怎样呢？英昭可不同其他犯罪天神。玉帝下旨时的心痛他看得一清二楚，虽然让人嫉妒得牙快咬碎，他也晓得其中厉害。英昭在天庭口碑那不是一般的好，万一改天玉帝后悔了，想起是他二郎神监的刑……
　　“咝……怪不得玉帝派我任务时，其他天神都那副表情！可恨我当时还喜滋滋的，简直溢于言表啊！”想到这他浑身一机灵，突然觉得这不是什么美差，而且以后若受此牵累，估计连个讲情的都没有！“我以为玉帝真的不罚我了，看来干这差事，比什么惩罚都狠啊！”
　　看见行刑天兵正冲他犯愣，他把头扭向一边，装作没有看见。
　　天兵立刻心领神会，冲其余几个默契地一点头，轻描淡写地将鞭子重新挥起，破空之声还很响亮，只是扫在英昭身上的力道已经减半。即使这样，每抽一下，英昭还是会抽搐。痛感好象没有先时那么强烈了，只觉得虚弱，从来没有过的虚弱，灵魂趁机想挣脱束缚，开始游离于身体之外……
　　二郎神一经想通问题，立刻变得心有余悸，他紧张地盯着英昭的反应，生怕出什么意外。突然觉得英昭受刑，他比英昭还难受！直想冲那行刑的大喊一声：“住——手！”还有那个唱数的，那毫无生气的嗓音，不紧不慢地的腔调，真让他起急，会不会数错了呢？怎么这么慢呢？现在他比在场任何一位都希望赶快结束！
　　终于听到一个声音：“一百……”，二郎神长吁一口气，他颓然坐在椅子上不禁自问：“换成我，挺的住吗？”他不得不摇摇头，他不行！“英昭啊英昭，论比武艺高下，我不服你，论比降妖伏魔，我不服你，但若说受这苦刑，我二郎神的确比不了你啊！”好在这漫长的苦刑终于结束了，看着摊软在刑架上早就失去意识的英昭，他竟毫无胜利者的得意。当行刑天兵捧着沾满乌紫血迹的神鞭向他付命时，他无力地挥挥手，好象刚经历了一场从开天到毁灭的轮回般的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