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192、一百九十二

　　“好！”
　　项澜敛气肃静，略思忖一回，指尖轻拨，“铮铮”之声渐起。这本是弹得很熟的曲子，这些天她们闲来就练习，今天弹得又格外用心。几个音符一出，英昭便觉不俗。琴声优雅，中正平和，最有君子之风。过得片刻，传来柔和的箫声，夹入其中，于四平八稳的曲调中游走，
　　只一个开头，英昭先在心中一赞，“嗯！起势不错，琴声稳重，箫声清幽。一正一幽，各得其所。”
　　澜儿受乐曲影响，早收起玩味之心，眉间轻蹙，一脸平静。指下忽然高亢起来，箫声也随变化而低沉下去，高亢的如楚江奔涌，低沉的如明月江天，一高一低相得益彰。
　　当年在彭城，两人因为好玩，想体味古人之潇洒，曾试着演奏过。但一个箫艺不精，另一个年纪尚幼，根本不能理解曲中的内涵，合演起来未如人意。如今一番坎坷，一番奇遇之后再弹此曲，体会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瑶琴一路铿锵，似胸中藏有壮怀激烈之志，箫声始终宛转，如心中一股不灭的柔情。琴箫两乐器，本来都只适宜独奏，今番和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或抑扬顿挫，或悦耳动情，变化繁复。蓦然间琴声节奏突变，似江水流转于高山之间，陡然急流直下，水珠飞溅如万马奔腾，箫声也忽然一改低幽，变得嘹亮起来。
　　英昭心随曲走听得心潮膨湃。杆杆青竹伴着乐曲声，似乎勾起他某种回忆……铁马金戈，明月当头……忍不住一阵冲动。再一会儿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为主，琴声做和。箫音域不宽，但悠悠扬扬飘散甚远，铮铮琴声连绵不绝，更回肠荡气，让人血脉贲张。
　　但见寒光一缕，泰阿出鞘！这一下风动竹梢，飞鸟惊觉，竹叶纷纷飘落。落叶中，舞动着一个白色身影，优雅不失矫键。曲伴剑舞，剑走流光。
　　舞得即柔且慢，有青竹相伴，不可能是那种一剑动四方，天地为之低昂的豪迈。但柔中透出刚毅，慢里含着威严。宛转于竹叶间，却是灵动与坚强的配合。款款的招式，舞不尽一江春水，梦里的江南。扬起的衣袂，道不完江上明月，游子思归……
　　青菀和澜儿，从没像现在这样畅快淋漓，感觉那乐曲竟不似指尖弹出，而是心里流出的一样。那翩翩的白色身影，那灵动的宝剑之光，似乎与音乐融为一体。
　　这一曲奏得舒扬心肺，这一剑舞得空灵潇洒。今昔何夕，浑然不知。天地四野只有琴声、箫声，剑影，一时飞鸟绝迹，走兽禁声，为之沉醉。
　　三人都已不知是人间还是天上，仿佛看见远山阡陌，竹林小径，感觉风过衣角，似真似幻……
　　一时曲罢音歇，余音回荡，盘绕林间久久不散。三人都静默无言，心灵互通，相顾一笑……半晌，澜儿开口道：“一生所愿，终于了结，从此再无遗憾！”
　　青菀心潮起伏，意犹未尽，道：“想不到竟是如此美妙，澜儿，我们再来演奏一回如何？”
　　“不，心愿已了，一次足矣。……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青菀想了想，觉得意犹未尽的感觉应该更好，点头称是，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澜儿见英昭站在那里若有所思，走过去碰碰他，“你怎么了？还回味呐？”
　　“啊？”英昭醒过味来，茫然看着她。
　　澜儿对青菀道：“你看，他到比我们还投入。”说着，两个姑娘“咯咯”笑了起来。
　　一时收拾好了，三人相携出了竹林，一边走一边热烈地讨论着。这个说她弹的妙，那个说她吹的精，不过青菀和澜儿一致认为英昭的剑舞得简直没的说。英昭淡然道：“是你们演的好，我不过听了曲子心有所动，随手一舞。”
　　“随手一舞便如此了得！”青菀赞叹。
　　“我说什么来着？龙刍香换龙脑香吧！”本来琴箫聚合独缺一剑，让两姐妹遗憾好久，是澜儿灵机一动拉英昭凑数的，现在她颇为自己沾沾自喜。
　　青菀笑道：“据我知道，英昭尊神可是天庭大英雄，你就这样说他？”
　　“他不生气，是吧！”澜儿冲英昭挤挤眼睛。
　　英昭道：“若跟你生气，只怕早气死了。”
　　三人都是一阵大笑，渐渐远去。
　　但他们谁也没发现，从始至终，有一个身影静立在竹林边上。他手把花锄，闪于一棵树后，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见三人携手远去，心中不住嗟叹：“凡间也能有如此奇妙的音乐！凡人的追求竟也有这等超然和逍遥的？看来对于世界，朕真的不了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