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167、一百六十七

　　他重新躺了下来，回味刚才的感觉，越想越乱，还有在水里，脑中闪过的一个个画面，让他即好奇，又隐隐不安。
　　想着想着，他居然也困了。毕竟重伤刚愈，精力恢复得有限，刚才召唤水神和给澜儿烤衣服耗去不少，现在累了。他缓缓闭上眼，朦朦胧胧中告诫自己，“养一会就起来吧，千万别睡着了。”只是四周太安静了，湖面清波荡漾，云朵在上面稳稳飘着，随着浅波一上一下，荡得他神思也跟着飘了……
　　恍惚中，一缕箫声渐起，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虽然温柔和悦，可曲不成调，他酣梦正香，被这箫声扰得有些烦，不由问道：“谁在这里吹箫？”
　　忽见一位紫衣少女，手拿一管竹箫，惊惶看着他。“是你吗？”他想问，可少女不答，转身跑了。
　　“哎……”他想叫住，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颓然中走进一顶帐中，帐内毛毡铺地，一幅巨大的地图立在正中，几案上堆满了锦卷，竹简。很是纳闷，“这是哪里？”火盆里炭火正旺，烤得他一阵燥热，口也渴得要命。于是不由自主解了扣子，想脱了它。正脱到一半，忽然帐帘处探进半张脸。澜儿一双大眼调皮地眨着。
　　“澜儿，你大胆！”他手臂一档，遮住身体。
　　只见她“嘻嘻”一笑，“哥哥，你我一个‘项’字掰不开，妹妹我就算看到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你个小丫头！三天不管就满口胡说八道！”他冲上前去抓她，澜儿惊叫一声，忽然眼前紫雾一团，他急忙收脚，待看个究竟，可是，雾气袭来，人也像坠入深渊……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才发觉又是一梦。近来这样的怪梦实在太多了。他拍拍头，里面一片混乱。忽然，听到有哭泣声。急忙起身，发现澜儿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埋着头抽泣，身体在白裘下一动一动的。
　　“怎么了？”他吓了一跳。
　　澜儿不理他，仍是哭个不停。他只好搬起她的头，发现她一双眼睛红红的，十分伤心的样子。
　　“告诉我怎么了？是不是……冻病了？”
　　澜儿摇头，咬着嘴唇，半晌才抽噎道：“英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你又怎么了？”英昭实在不解，是不是人类的小姑娘没事都爱哭啊？毫没来由的，真是没办法。他四处看看，未觉异常，忽然想到那两条鱼……“在呀！”他看见那两条倒霉的鳕鱼依旧躺在那，正无力地摇着尾巴。
　　只见澜儿伸手，轻轻掀起他的衣衫。英昭这才发觉，刚才为了拧干，解了两个扣子，胸口半露忘了系上。可，这又怎么了？澜儿不理他，将剩下的扣子也一并解了。
　　“你，你想干什么？”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个梦。
　　“别动。”澜儿轻声说，上衣已经被她褪了下来。露出他的身体，结实而优美。可是，那上面却布满伤痕！大大小小，深深浅浅，重重叠叠，胸腹、肩膀、后背，满眼全是，触目惊心！
　　“好啊！”英昭故作轻松，玩笑道：“你竟敢趁我睡着的时候偷看我。”
　　澜儿不理会，伸手在他身上轻轻抚过，一丝忧伤在眼中闪现。她咬着嘴唇，这些伤痕纠结盘桓，面目狰狞，特别是那一道道的鞭痕，鲜红而细长，像蛇纹一样烙在身上，纵横交错，数不胜数！
　　英昭抓住她的手道：“别看了，好吗？一点小伤不算什么，早就好了。”
　　“不！”澜儿挣脱他，抚摸着那些鞭痕，声音发颤，道：“这些，都是我带给你的……”她紧抿嘴唇，再次想起天监中那血腥的一幕，禁不住呜咽起来，大颗的泪珠在面颊上滚落。
　　英昭无奈，只得好言相慰，“早就好了，啊，别哭了，已经不疼了。”
　　“不”澜儿摇头着，“我真该死！”
　　“看你！都说几遍了，不是为了你。”
　　“我不管，反正是我欠你的。”
　　“澜儿！”英昭觉得这事必须说清楚，否则这小丫头没完没了，正色道：“就算你欠我的，你也以命偿还了。我们两清，谁也不欠了，听见没有？”
　　澜儿低下头，抽抽噎噎不理他。半晌才低声咕哝一句，“我今天才算彻底明白，难怪他们都喜欢你，看看你这身伤！我也明白为什么你们会讨厌我。”
　　“嗯？”
　　项澜抬起头，一抹眼泪，道：“我偷看你是不对，可我总算看到一个真正的英雄！我总算知道你凭什么威震天庭！他们为什么会真心佩服你。以前我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原来，原来不是啊！”
　　“当然不是！”英昭以为她明白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原来竟是这个！“经常打仗，谁能保证不受伤呢？神仙也不例外！你总说你哥哥神勇，足智多谋，他受没受过伤呢？”见她仍一脸悲戚，心里暗笑，“真是胆小，几个伤疤就吓成这样。”他穿上衣服，一边系扣子一边说道：“我可不是无所不能，就连玉帝也不敢这么说。打仗靠脑子，凭智慧，我可不是每战都胜，也有失手的时候。”
　　“你这一身的伤，真的不碍事了吗？”澜儿也受过伤，知道那是什么滋味，犹自担心。
　　“已经好了，当然就没事了。”
　　“你就没想过，或者让神农尊神调些药，把它变没了？”
　　英昭一听，笑了，“傻丫头，这是我们战神的骄傲！当然……也提醒着我们，这是我们的宿命！”说时，他忽然变得一脸落寞。夕阳西下，照得远山只剩下青黛色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