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13、十三

　　项泉趁夜赶往下邳城外三十里的大营，行至半途，隐隐听见前方隆隆作响，凭经验辨出是兵车行进之声。心下狐疑，快马加鞭向大营赶去。又走了未及半里，迎面遇见守将薛昌将军派来送信的兵，始知彭越率军来偷袭。
　　“糟了！怎么忘了还有个彭越！”项泉大惊！这个彭越为人骁勇世人皆知，远在当年陈胜起兵时，还是昌邑匪盗的他就聚众乡里千余人响应。后来归属刘邦，刘邦失势又归属齐王田荣，田荣授其将军印，令其下济阴击楚。楚军派萧公角迎击竟然大败。彭越一战成名！后田荣兵败，彭越又改投刘邦，刘邦更大方，拜为魏相国。后来刘邦兵败彭城，彭越攻掠之地也多失陷，只好屯兵于黄河以北。都以为以他的性格，刘邦既然兵败，他肯定另投新主，屯兵河上是伺机而动。真不知刘邦使了什么法术，能让彭越这种反复小人死心相随。如今他能率三万大军毫无声息出现在眼前，显见是有备而来。这一定是张良的杰作。这是趁霸王前方作战的空档，偷袭后路啊，明摆着攻下邳以断粮道，取彭城扰掠后方！
　　离大营还有两里多时，猛听见战鼓声声，喊杀振天。“薛昌将军怎么回事？天黑之中敌情难辨，况且我们只有一万人，怎么就能冒然出兵呢？”项泉快马急鞭往前赶，恨不能插上翅膀。
　　进了大营才知道，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彭越大军悄无声息，及至离大营不到十余里才被发现。楚军白天刚做完阵法演习操练，士兵大多身体疲累，心里松懈，毫无准备。守将薛昌指派三路前锋出营对战，一经与敌军接触瞬间溃败，被彭越军杀得所剩无几。薛昌是楼烦骑兵出身，以往跟随项羽每战都冲杀在前。见前锋受阻，硬是急红了眼，顾不得情形是否允许，不顾副将王崇等将领的阻拦，点齐主力五千出战还击。
　　项泉登上楼车观察敌情。只见楚军营外火光通明，铺天盖地分不清来了多少敌军。薛昌的人马被团团围住，左突右杀尚在勉力支撑。
　　三路前锋瞬间覆灭，主力人马又被困，兵马损失且先不论，如此大的挫败，军心难以重振。情势危极，看来只有退守城里了。但城里还有澜儿和青菀，一定要先派人把她们转移到彭城！特别是青菀，不能让彭越知道她在这里，也不能让她趁机跑了。还有澜儿！这个妹妹实在顽劣，一定要派个妥贴之人。
　　当他走下楼车时心中已对全盘大局有了计较。众将见他面色镇定，紧张的心情也略松了些。他扫视一下众人，问：“董兴何在？”
　　后排站出一位，“回禀殿下，小将正是。”
　　“点齐你的人马，火速赶往下邳，护送澜儿和青菀公主回彭城！”
　　“遵命！”董兴二话不说转身欲走。
　　“慢！”项泉叫住他，虽然董兴以前是项羽的贴身亲兵，渠大叔和澜儿都认识，但眼下非常时期，渠大叔肯定格外小心。想了想摘下腰间龙佩递给他，道：“以此为凭，交与渠大叔和澜儿。还有，如果……”他想万一澜儿犯脾气不愿走，董兴还是无能为力。该写封信让他带着，又怕半途遭遇敌军，被截获了怎么办？于是说道：“有两句话代我转告澜儿，‘琴萧合璧，抵不过龙凤呈祥！凤若飞，龙必追！’记得住吗？”
　　“小将记住了。”董兴接过龙佩，项泉仍不放心，嘱咐道：“沿路小心，如遇到彭越的人马尽量避开，务必保护两位公主平安到达。”
　　“殿下放心，如果不能完成，小将绝不活着见您！”项泉一点头，董兴退下。
　　余下众将心中都是一凛，谁都知道龙佩是世子的象征，项泉于此时将它解下来，不只是给妹妹一个凭据吧。
　　“咱们的兵马还剩多少？”项泉问手下，一名校官上前答道：“全部算下来，不到三千！”
　　项泉心里重叹一声，白天离开的时候还有一万守军，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一败涂地到如此呢？可恨薛昌除了追求痛快，全不会算计。这三千人就是都安全退回城里，又能支持几天呢？叔王与刘邦于前线胶着，难道还要他像上次解彭城之围那样，放着大好局势不顾分出兵力回救吗？
　　营外喊杀冲天，不时有燃着的箭弩飞进来。一名士兵匆忙来报：“彭越大军主力已到，薛将军抵抗不住，请殿下赶快定夺！”
　　副将王崇一摆手中大刀，“有本事明着来，黑灯瞎火的偷袭算什么好汉！世子殿下，让我跟他们死战到底吧！”说完就要上马，被项泉喝住：“你死战了，下邳城怎么办？彭城怎么办？”
　　他扫视一眼全营，火光中大家也都在看着他。自当年钜鹿一战，楚军破釜沉舟一举大败秦军，从此声振天下，走到哪都势如破竹，鲜有像今天败得这样窝囊的。项泉心下也极不平静，恨不能统领百万大军，出去跟彭越一决高下！但是，不能啊，就像他说的：都死战了，下邳怎么办？彭城怎么办？还有，澜儿和青菀怎么办呢？他克制了一下情绪，尽量放平声音道：“敌军的目的很明显，占我下邳，断我粮道。唯今我们只能死守，不可硬拼！王崇将军——”
　　“在！”
　　“你带一千人直取彭越右路。记住不要硬顶，拖住敌方主力。我带其余的人解救薛昌将军，然后两路汇合，一起退守下邳。”
　　“是！”副将王崇领命而去。
　　展眼大营内人流涌动，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整队等待出发。
　　项泉伸手接过马鞭，马僮赶紧跪下，项泉踩着他的背跨上战马。董兴已走多时，他冲下邳方向望去，心中默念：“澜儿，但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不要任性，领着青菀回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