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山》恬未

10、第十章

　　（1）

　　我找遍了上京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处角落。

　　从集市到四个城门，每一条街都有我释放法力的痕迹，但是扶山好像水汽一样蒸发了，寻不到丝毫踪迹。

　　来到销魂台的时候，虺烟正在账房看账。她得知我的来意，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挖苦我，只是告诉我扶山不在。

　　“那我再去别处找找。”我正要走，却被她喊住。

　　虺烟示意我稍等，她转身去了趟楼上，过了半晌，抱着一个小盒子下来。

　　“这可是好东西。”虺烟轻轻抚摸着盒子上的纹路，像是在怀念一件蒙尘的过去：“狐狸妹妹，这个宝贝你可得好生收着，很有用呢。”

　　盒子里是个小小的金色的珠子，那个珠子被一根红线穿着，正适合戴在脖子上。

　　我接过来好奇地拿在手里，问道：“这是什么宝贝？可能帮我寻人？”

　　虺烟道：“这不是寻人的宝器，只是个……故人送我的礼物。若有意外便捏碎这珠子，我便能立刻收到消息，权当姐姐我为你准备条后路。”

　　我猜到了她的用意，她一定知道我这几日过的不好，如此仓促狼狈地前来。

　　其实我也知道，方才在镜子里已经看到了一张憔悴的女人脸，那张脸写满了不安和惶恐，好像是被人抛弃的猫猫狗狗，在这个尘世上举目无亲，彷徨徘徊。

　　可是我知道，扶山不会抛弃我。但是我很害怕，如果他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呢？他只是个凡人，但凡出一点意外都能要了他的性命，而他又那么单纯，活在国师的庇护下，活在自以为是的风花雪月里。

　　万一这个意外是我无法忍受的悲痛我该如何是好呢？
　　我真的很怕这个万一，而我心中的不安感也在逐渐扩散，宛如藤蔓一样攥住我的心口，好像将密密麻麻的根扎在肉里又连根拔起。

　　“谢谢烟姐姐。”我想了想，还是把它带到了脖子上：“我还带着师父上次给我的药丸，他特地让凤喜给我捎来的，看来师父他算到我终有一劫。”

　　想到万影山，虺烟也在一瞬间陷入了回忆之中。她当初也是对我师父爱而不得，遁入红尘，已经百年没有回去。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与我道别：“你师父身为山神，无法出山，即使如此还是摆脱凤喜与你通风报信，看来此劫不小。你已经要记着，有事儿捏碎这颗珠子，不要逞强。”

　　我点点头，最后抱了她一下，她身上是淡淡的桂花香，师父最喜欢的花。

　　她拍了拍我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放我走了。

　　（2）

　　上京被我搜了一天一夜，每个地方都没有扶山的气息。然而若是细数，则还有两处我没有去，一个是皇宫，一个是国师府。

　　月光皎皎，我站在夜幕朱门高墙的国师府前，轻轻推了下那紧咬的大门。

　　只听得‘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竟然没有上锁，像是知道了我会前来一样发出了一声漫长的叹息。

　　这声叹息让我无端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像是圆润无瑕的月亮被天狗咬开了缺口，焦虑的种子在里面生根发芽。

　　国师府很大，符合我脑海里所能想到的最尽善尽美的金碧华殿。大门的两侧种着雍容的月季花，繁复的花朵在月光下皎洁温柔，好像一个华服女子在夏夜乘凉。

　　下一秒，那些花在我眼前碎裂，化成无数红色的萤火光点升入天中，然后朝我猛地俯冲下来。

　　在半空中花瓣化作尖锐的箭簇，挟卷着凛冽而纯粹的杀气刺向我的胸口。我往后一跃，跳到屋顶上，那些花瓣将将擦过我的裙摆，‘撕拉’一声将其撕扯成破碎狼狈的模样。

　　我心中怒火从烧，站在屋顶上，月亮把整个国师府照的通彻透亮，朝下面喊道：“敢用这种下三滥招式，不敢出来与我正面交手，你们算什么正派子弟，我看也不过是这下九流的蹩脚鸡！”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方巾帽，身着布衫的年轻男人就大喝一声让我住嘴，杀气腾腾地跃上房顶，单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住口！今日国师坐镇，你必定死无全尸！”

　　他的模样很年轻，看起来比扶山还要小上很多。我敢肯定我俩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的恨意不知从何而起，但却浓烈的不可思议。

　　好像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就能俯视我，理所当然地把散发着寒气的剑锋对准我这边。

　　我笑道：“让你一个人赶着来送死，你的师兄师姐也太不厚道。不如你们一起来，不算我倚老卖老地欺负你。不然只靠你一个，不出三招，你的人头就是我的。”

　　这话纯粹是激将法，他闻言果然一声怒吼，握着剑的手青筋毕露，带着雄浑激烈的杀意朝我扑来。

　　我轻松躲闪，以守为攻，然后找准时机假装露出一个破绽，他杀红了眼扑来的瞬间，把他的剑用力一踢，只听得‘咣当’一响，那把剑竟被踢下房顶，掉到了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

　　小道士脸色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失去了武器的庇佑，只能任凭我处置，想到这里令他方才还神采奕奕的眼神染上了一丝绝望。

　　“你以为我要杀你吗？”我把手伸到他脖子上，收拢五指：“你觉得，这下子你必死无疑是不是？”

　　他艰难地点点头，双手使劲儿想掰开我，却发现无法撼动我分毫。

　　“妖……妖孽……去死……”

　　下一秒，四周一片冷冽寒意陡然升起，若惊涛拍岸，掀起万丈波澜。

　　我抬头，举目望去皆是衣袂翻飞，长剑如虹，沉浸在黑暗中的数十位道士终于按耐不住，被我激了出来。

　　头顶明月不见，只有刀光剑影和将我置于死地的杀气，铺天盖地若天罗地网，势必要将我这妖孽杀之而后快。

　　我松开那少年的脖子，迅速找出那颗丹药，眼也不眨地吞了下去。

　　一股堪称蛮横的力量在我体内若迅雷烈风般流窜，我抬头，对着天上那朝我扑来的剑光，手中顿时化出灿烂而张狂的火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