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咸鱼的代价是背锅》等月

10、第10章

　　山道百转千回，石阶铺路，蜿蜒曲折，象征着修仙者追求的道路是漫长且充满艰辛的，每一步都需要坚定的信念。

　　沈轻酩的轮椅没办法爬台阶，慢吞吞地滚动在泥地小路上。

　　他手肘支在避祸剑身上，单手托腮，正在赏景，看林中绿意盎然，望高空湛蓝天色，偶尔有灵鸟发出叫声。

　　这些旁人一眼略过，习以为常，视而不见的事物，对于沈轻酩来说，却格外新奇。

　　他眼神明亮，像第一次独自春游的小孩子。

　　初见山峰，是轻雾山，那时少年一心想摆脱过去，踏上未知的征途，莫说登顶了，上山都是一路磕药磕上去的。

　　现在不一样了，他有避祸剑这个免费的劳动力。

　　把剑卡在扶手里，既能拉轮椅，又能当小桌，手动轮椅变成自动轮椅，彻底解放双手。

　　沈轻酩摸了摸避祸剑的剑柄，低道：“避祸，辛苦你了，待我病愈，定当与你腾风九霄，逍遥天地，阅遍世间繁华。”

　　避祸剑有灵却不能言语，此时忽然听到没良心的主人终于说了点人话，只觉剑生还有希望，波澜壮阔，浓墨异彩的世界正等待着它，兴奋地抖了抖剑尖。

　　拉轮椅怎么了？

　　合格的剑，就该和主人同甘共苦，从荆棘深渊走向云顶苍穹。

　　你只管口嗨画饼，避祸剑会自我攻略。

　　沈轻酩搅了半天的水泥，虽说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是在休息，但依然累得不行，抵得上过去一年的运动量。轮椅“咕噜咕噜”前进着，晃得他有些犯困。

　　他双臂交叠，脊背躬起，趴伏在避祸剑上。

　　这地方清静，空气又好，很适合养息。

　　沈轻酩气血不足，时常精神倦怠，乏力喜卧，趴在剑上浅眠，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从前的小院。

　　少年病魔缠身，每逢阴天下雨，手脚冰冷，无法起身，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数年不变的寝舍，和吃不完的药。无论房间奢靡，还是简陋，于他而言，不过是方寸牢笼。

　　那是最无力的十五年。

　　枯燥、单调、空寂、恶意，宛如沉进沼泽，越挣扎陷得越深，只等死亡到来。

　　————

　　山道尽头，掩映在树木中的院落逐渐清晰。

　　林知屿听到车轮声，收起剑，偏头看过来，问道：“可认清路了？”

　　修完石阶，他本来要带沈轻酩回到院子，结果对方突然说要自己逛一圈，熟悉苍梧宗的路，以免日后走错。

　　林知屿以为他是初次受罚苦闷，想解闷，有师兄师父在，自然受拘束，比不上一个人自在。也是，他今年才十五岁，贪玩些很正常。

　　沈轻酩轻点下头，没看见池观南的身影，也不多问师父行踪。

　　两人还有十遍罚抄没写，林知屿趁着空闲时间，给人详解清心咒内容。

　　清心咒是一种能够帮助修士保持心境平和的心法口诀，简单实用，修道一途，是消除痴妄欲念的过程，易生心魔，清心咒可谓是初学者必备教材。

　　沈轻酩记忆力出乎意料的不错，只听林知屿说了一遍，就记住了。

　　然而记忆力好跟领悟能力好完全是两回事，比如御舟之法，他能一字不落的背诵下来，依然无法心领神会。

　　他从没上过学堂，识字书写却似刻进了本能，提笔就能写出来，还写得一手好字，字体微微倾斜，竖和撇捺这种笔画甩出去很长，给人一种自由洒脱感，非墨守成规的工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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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沈师弟天资聪颖，无奈病侵肺腑，心脉闭塞。”林知屿睨了眼坐在窗前乖巧抄写的少年，眉头不禁蹙起。

　　“无事。”池观南平静道：“他天赋未必在你之下。”

　　林知屿丝毫不意外，他师父每带回一个师弟或者师妹来，就意味着宗门多了个棘手的麻烦。

　　更别说这次直接拐了沈清涿的弟弟，两人血脉相同，双生子尚在胎体时就会互相吞噬，甚至有邪修专门取血肉，培育双子争斗，留下强大的那个。

　　此法过于残忍，有违常理，和养蛊王一般无二，被列为禁术。

　　沈清涿修为莫测，乃一代绝世天骄，面对他这类妖孽，沈轻酩能活着降生，本身就是个奇迹。

　　在病躯蒙尘下，定然有过人之处。

　　想到这，林知屿问：“师父是看出师弟与沈清涿的关系，才收他为徒吗？”

　　话落，池观南眉头皱了皱，沉思了会儿，看向他，“沈清涿是谁？”

　　林知屿：“……”

　　是了，他的师父，不仅不管宗内弟子事务，更不理会外界大事小情。

　　至于收徒？估计是一时兴起，随手捡的。

　　似是看出大徒弟心中所想，池观南说：“轻雾山观他心性沉稳，意志坚韧，才有了惜才之意。”

　　只是没想到刚进宗门几日，就把他先前的看法全打破了。

　　心性沉稳，指把剑灵欺负得自闭，各种言语诱哄，压榨苦力。

　　意志坚韧，是坚持每日看山望水，呼吸大自然清新的空气。

　　修炼本是与天争命，可这小子压根没有要逆天改命的意思，反而很享受现在安逸宁静的日子，与他说的练体养身，他是半点不问，毫不关心。

　　池观南内心十分无奈，说好的少年热血，志气傲然，万丈豪情呢？

　　明明还很年轻，却已然认命，他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如此从容地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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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煜一样年轻，一样认命了。

　　他没能登顶轻雾山，兜兜转转稀里糊涂地下了山，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被淘汰。

　　没见到沈轻酩的影子，他坐上等候在山脚的马车，往回赶。

　　车窗上的帘子被风吹起，却没了对外界的好奇和期冀。

　　回去的时间不足去时十分之一，周煜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每个人都有一个适应的环境范围，在范围内就能生存，当一些事习惯成自然时，对错的界限开始模糊，会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没人告诉周煜欺辱他人这个行为是不对的，相反，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强者为尊，弱者为卑，人生来就不平等。

　　此番路途，周煜未曾见过沈轻酩一丝一毫对修仙的渴望，数不清的凡间少男少女，怀揣着一步登天的梦想，聚集轻雾山，其中有资质的屈指可数，千里挑一。

　　他就一点都不想甩掉废物称号，鱼跃龙门吗？

　　让曾经谩骂过他的人，跪求谅解，对他不屑苛待过的人，敬他怕他。

　　换位思考，周煜发现自己做不到像沈轻酩那样淡然处之，命运不公，就去争去抢，比谁手段多，比谁心更狠。

　　他不知道的是，修行为身心灵三者缺一不可，受欲望驱使，杀人夺宝，满心嫉妒的人，在修仙界根本不能称为正道修士。

　　故轻雾山不允上山，遣散离去。

　　周煜捏起桌上一颗蜜饯，想到病秧子常年苦药作伴，嘴里没点甜味，心态思想在无察觉时逐渐改变。

　　他叹了口气，忘记给病秧子的人参片盒子里塞点蜜饯了。

　　人参入口带苦，而后回甘，难以下咽，非常人能接受。

　　周煜这次回来，证明与仙无缘，只想学学如何打理家业，不求将家族发展多大，别败毁在自己手里就行。

　　修仙梦醒，认清现实。

　　“轰隆——”

　　天雷猝不及防炸响，大雨倾盆落下，马匹受惊导致马车剧烈摇晃。

　　周煜探身掀起帘子，脚下不稳，抓着身旁的车架才堪堪定住，条件反射问道：“怎么回事？”

　　“少爷，前面……”

　　车夫说了什么，周煜没听清，但他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豆大的雨水接踵而至，砸在地面的水洼中，稀释掉红色的液体。

　　能闻到空气里被雨水冲刷的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死态各异的人。

　　周煜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跌跌撞撞跑下马车，作势要冲进去。

　　一道身影自半空落下，拦住他的去路，“这位小兄弟，前方凡人不可踏入，请回。”

　　周煜神色慌乱，从喉咙里挤出来两个字，“滚开！”

　　他大脑一片空白，好似丧失了思考能力和语言功能，只死死盯着眼前的事物。

　　凤尾兰城，凡界一角，魔障入侵，伤亡惨重，华微宗弟子受命布阵引无根水，除尘垢秽浊，驱散瘴孽。

　　周家未能幸免，周煜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