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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退步 ...

  •   盛皖皖夜里睡得并不踏实,一会是姐姐在病床上哭着求自己放她解脱,一会又是冯山野被赶出家门下场惨烈,她一身冷汗地惊醒,看到窗外的天才蒙蒙亮。

      昨晚的纸条已经被人重新塞了回来,新添上去的字体落拓大方,透着主人身上那股自在蓬勃的劲。

      [抱歉,临时有点急事。门口放了干净衣服,偏厅给你留了早餐,院子里早上没有人过来,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整段话没有主语,像是在弱化自己的存在感,但是把前因后果解释的很清楚,也给足了她安全感,让她这个外人在这里不那么拘谨胆颤。

      盛皖皖推开门,门槛后面的托盘里果然放着一套浅灰色运动服,闻起来还有淡淡的皂角香气,她拿起来比在身上,和衣服放在一起的一次性洗漱用品也散落出来。

      盛皖皖正要伸手去捡,忽然听到卧室传来一声巨响,像什么东西不堪重负塌陷下落,她三步并作两步找到声源地,屏风后的竖柜上方的小门被冲开,里面的试卷课本砸了一地,看上去惨不忍睹。

      盛皖皖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书本,发现里面夹杂了不少试卷,大多数都是市附中的内部模拟题,试卷左侧写着阮于栖的名字,字迹也和冯山野全然不同。

      阮于栖的试卷为什么会在冯山野这里?

      盛皖皖翻了翻其他类似的已经批改过的试卷,发现好些大题她都不会做,但是试卷的主人却把解题步骤都写的齐齐整整,像是专门写给谁看的。

      “阮于栖,阮于卓……”盛皖皖默念试卷上的名字,想起姐姐说过,阮于栖和阮于卓都是阮甚川名义上的儿子,只不过一个是亲生的老来子,一个是过继的养子,前者被家里宠得任性跋扈,后者则隐忍内敛。

      她手指收紧,把试卷快速填进柜子里,忽然想到什么,又把兜里的纸条展开。

      如果试卷真的是阮于栖做的,不可能会留在冯山野的住处,而且试卷除了姓名一栏,还是空白的,说明做题的人还没来得及写。

      这么说,冯山野才是那个枪手?他模仿阮于栖的笔迹帮他做作业,还细心地帮他把解题过程事无巨细地列了出来,至于对方有没有理解他的用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盛皖皖重新梳理思路,发现自己疑惑的一切全都说得通了。

      盛皖皖刚刚从省会转学过来,就听过李子涧他们老调侃冯山野是万年老二,在她的认知里,榕城一中的招生标准不亚于大浪淘沙,能名列前茅,至少说明这人成绩爆发力很强。

      但如果能在两年里稳定让自己做万年老二,处于既能不冒头掐尖,又不至于被实验班清退,那需要对分数的得失有很强的把控能力。

      想到昨天晚上听到的对话,她也忍不住怀疑,这人退学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他真正的实力到底能到什么程度?自己和他比,会输吗?

      盛皖皖突然就很理解李子涧为什么那么忿忿不平,如果她的手足兄弟自暴自弃,因为走岔了路一事无成,她也会怒其不争。

      盛皖皖叹了口气,垫着椅子把书本试卷一叠叠塞回竖柜上方,她对冯山野的私事并不感兴趣,也无权干涉,但是自从听到那些对话,她心里就产生一个的念头。

      阮甚川只是冯山野的继父,冯山野早就不满母亲的婚姻,听他的想法,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回到阮家,最迟高考毕业他大概率也会自立门户。

      如果冯山野真的这么狠绝,就相当于和阮家恩断义绝,那自己就在也没机会通过他接触到他的家人。

      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必须要在冯山野和阮家的争端有结果之前有所动作。

      盛皖皖视线上移,伸手把那张空白的数学试卷拿在手里,她从刚刚的废纸堆里抽出白纸,趴在放着早餐的桌子上,花了半个小时速做完题目,顾不上正确率如何,立刻腾空早就冷掉的米粥,换好衣服出了卧室。

      算着冯山野回来的时间,盛皖皖紧盯着木门,听到锁扣清响,她立刻迈开步子,假装刚刚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冯山野单手提着自行车进门,额头发梢低垂着汗珠,刚抬手摸了一把,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他视线下意识划过盛皖皖身上自己的那套运动服,忍不住脱口而出:“在等我?”

      盛皖皖被扑面而来的热烈直白撞得语噎,找回自己的声音解释:“看到一套市附中的内测卷,没忍住做了一遍。”

      “你倒是很会抓紧机会。”冯山野把车子停在墙角,走到水龙头下面用冷水冲了把脸,茂密的榕树遮天蔽日,他身上的黑背心被衬得颜色更沉,皮肤也亮了好几度,刺得盛皖皖眼睛发慌。

      冯山野单腿支着,坐在榕树下面的长板凳上朝盛皖皖抬眼,“还不走啊。”

      盛皖皖不答,明知故问地问:“这里是你家?”

      “这家殡葬馆是康嘉工坊的店面,店主是我二嫂,我打小命硬,老妈给我找了个养父,说是压压我,所以我算是这家干儿子。”冯山野这次没有逗弄盛皖皖,一口气介绍完,说:“还有问题吗?再问你要迟到了。”

      盛皖皖不急,反而和他继续说:“谢谢你收留我,还有早餐和衣服。”她低头看了眼辨别不出性别的服装,“这些是店主准备的吗?我可以当面感谢她吗?”

      冯山野打量着盛皖皖,眼神从审视到自嘲,“你是觉得我没件新衣服,还是我不会做饭?你未免也太小瞧你的雇主了。”

      雇主?不等盛皖皖深想,冯山野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李子涧那东西雇过来坑我的吧?他看我不搭理他,就找个别人来,真有意思。”

      “他给你多少钱?”冯山野问,想说我替他给你。

      就听到盛皖皖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聊?”

      冯山野停下摩挲手指的动作,侧头看她,阳光从树荫漏下来,他额前耳畔的碎发像是镀了一层碎金,“不跟你聊,我哪来的单子,怎么赚到第一桶金?”

      第一桶金?这么说他真的是康嘉工坊的学徒?盛皖皖心里那点凝滞感一扫而空,她对冯山野别有用心,冯山野对她也并非毫无保留,她心里轻盈起来,接着说:“多少钱?”

      怕他没跟上自己的思路,刚要补一句枕头钱,冯山野就慢悠悠地答了话:“你不是帮我做了题吗?”他说话的时候有种天然的自信阔朗,无论语气轻重急缓,都像是被充盈阳光过滤过的温暖,“礼物同学,我们的账平了。”

      “走吧?”冯山野突然从长凳上起身,一面检查车子刹车和后座,一面像是随口问道,“来榕城这么久,会骑车了吗?”

      盛皖皖从小就是骑车上学,不说是横扫大街,也算得上行云流水,但话在心里盘桓一遍,到嘴边却变成了:“不熟练。”

      冯山野点头,把自行车后座上的纸盒快速解下来,又回了一趟屋,然后把车身挪到门外,拍了拍后座说,“上来,我送你去学校。”他勾起唇角,故意挑衅似的扭过头,“敢吗?”

      木门已然上锁,盛皖皖扫过冯山野宽阔的肩膀,不假思索地坐了上去。

      冯山野看着野性难驯,但是骑车却很稳,哪怕一路狂跑,盛皖皖几乎没感觉到颠簸。

      少年腰侧的布料被她抓得濡湿,快到学校门口时,盛皖皖的感觉自己渐渐有些紧张,前座的人就好像察觉到了似的,立刻在附近的台球厅停了下来。

      “枕头的配料还差点东西,得晚几天。你这段时间多做运动,夜里睡眠会好点。”盛皖皖临走之际,冯山野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盛皖皖领了情,客套地朝他笑道:“要是所有店家都像你这样,那我一定天天给好评。”她顿了一下,突然认真起来,“如果我点名给你好评,你能领到奖金吗?”

      意识到盛皖皖真的拿他当工坊学徒,冯山野也没解释,靠在废弃台球案上道:“想夸我就当面夸,费那劲干嘛?”

      盛皖皖哦了一声,低头看到自己换下来的那套校服,扭过头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给我签名啊?”

      “我签名很贵的,毕竟家里有矿,将来还得考个状元。”冯山野半真半假地说,“听说过富豪都不轻易暴露自己字迹吗?我也怕被诈骗分子惦记上,虽然我自个没什么家底,但被人偷家也很不爽的。”

      盛皖皖认真和他打商量,“你也说自己穷了,又要努力打工。不如这样,你随便帮我写几个字,等你考了状元我拿去卖?拿到钱我们二八分怎么样?”

      “小奸商,你这是拿了我东西,还要把我剩余价值榨干?”他笑着催促,“赶紧回去读书,别整天琢磨乱七八糟的。”

      盛皖皖欲言又止,她有点强迫症,总觉得校服上少一个人的名字有点难受,见冯山野是真没兴趣,也不好再勉强,有些恋恋不舍地转身进了一中大门。

      从那天之后,盛皖皖都没再碰手机,直到周内期中考试结束,她才想起冯山野说的月底做好的枕头到现在还没送过来。

      实验班的试卷老宋催的快,赶在五一之前,班级群里就发了最新排出的名次表。

      叶馨染盯着成绩单看了好几遍,指尖都快把前十名的名字都摸掉色了,不等下课,她悄悄给盛皖皖传纸条。

      [叶馨染:你说学委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这次考试这么重要,他竟然退步了那么多!]

      [叶馨染:你说我要不要关心一下?]

      [叶馨染:他那么镇定,表现得也很平常,是不是不想别人问啊?我问了他会不会不高兴。]

      盛皖皖看着叶馨染塞过来的一堆纸条,心想她这个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太明显了,趁着老师背过身写题的瞬间,快速给她回了一句。

      [贰万:想问就问。]

      叶馨染生怕对方反悔似的,立刻回复她。

      [叶馨染:你怎么也退步了啊?]

      这次的题型偏创新,的确出到了榕城一中教学模式的盲点,但是盛皖皖那么稳定的成绩,居然一下掉五个名次,甚至连周元港都没打过,这事简直被班主任列为这几天的头等大事。

      盛皖皖已经被老宋约谈过了,此时叶馨染再问,她毫无负担地说,“水土不服,睡眠不好,会尽快调整。”

      “做第一名压力都这么大吗?”下课之后,叶馨染撑着脑袋问盛皖皖,“我上次看到你每天刷的试卷都是高考历年真题,做的练习册除了学校发的,还有省会一中和附中的。我听说你早上六点多就在教室了,上课也几乎不请假……皖皖,你会不会对自己太苛刻?这么下去,神仙的身体都要垮的。”

      “我压力不大。”盛皖皖揉了下因为长期睡眠不足而发痛的太阳穴,从桌框找下一堂课的课本和笔记,低声说:“学习对我说,没你想的那么枯燥,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爱好。你放心,这次跌倒,下次再爬起来,我不会在意偶尔一次的退步。”

      叶馨染望尘莫及,她觉得自己挺厉害了,可最高记录也只到全年级前五十。反观盛皖皖,她似乎永远都很冷静平和,情绪稳定的像个机器人,而且就算她是掉了五个名次,一下子被那么多老师约谈,也表现得很镇定,是她再努力也练就不到的心态。

      “要不待会放学,我们去买点补药吧?”叶馨染摸摸鼻梁,感慨说,“我最近早上洗脸总是流鼻血,而且总觉得没什么胃口,精神也差。”

      她说完,自己又立刻否了,“算了,还是不要乱吃东西。”她趴在盛皖皖胳膊上,有点撒娇:“要不我们去玉榕山上上香,祈个福吧?我听说有个什么殿,省状元就在那上过香。”

      盛皖皖听到玉榕山抬了一下眼,道了声好,说:“明天吃过早饭陪你去。”

      放学铃声一响,盛皖皖把试卷塞进书包,随便找了个理由赶回寝室,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刚开机就看到一堆消息从手机顶部跳了出来。

      她快速划过姑姑的提醒和系统通知,果然看到冯山野在一天前发过来四条消息。

      [百里杜鹃:图片/]
      [百里杜鹃:成品是这样的,我寄存在学校的快递柜了,你有空了取。]
      [百里杜鹃:要是对睡眠没帮助,本店七天内无条件包退换。]

      盛皖皖下意识往下一滑,跳出23:59发过来的最后一句消息。

      [百里杜鹃:晚安好梦。]

      正好错过了吗?盛皖皖心想着,视线落在自己书包里的低分试卷上。

      冯山野刚把阮于栖和他的作业打发掉,看到书桌上盛皖皖写的那套答案,他随手拿起来又看了一遍,捡起木筒里的红笔转了一圈。

      暖色调的灯光下,少年的侧脸轮廓分明,利落的下笔笃定又自信,他逐字逐句地批注起来,房间里只剩下轻轻的笔划沙沙声。

      叮咚。

      微信提示音响起来,他抬头看到是李子涧的消息,正打算写完了再搭理,突然看到朋友圈冒出来一个红点,是盛皖皖的头像。

      装了一个星期哑巴,这会又发什么?

      [礼物同学:全错了丧气/]

      冯山野放大文字的配图,看到白纸黑字上清晰的红色划痕。

      他眼神微沉,再看手底下这套试卷岌岌可危的正确率,眉头微微蹙起,正巧李子涧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李子涧:老三,救救我!那个盛皖皖你还记得吧?她这回期中考为了帮别人提成绩,好像把自己给整退步了!你闲着也闲着,不如抽空给她开个小灶?当初还是我推荐她做这个破组长的,万一真把状元苗子给熬废了,老宋非得杀了我(已经在杀了)!!!]

      [李子涧:是兄弟是不要拒绝。]

      冯山野手指落在答案纸上点点,发过去一个大拇指下竖的表情包。

      李子涧还在安抚身后隶属盛皖皖组因为组长被自己拖累而倍感愧疚的同学,眼风一扫看到冯山野撤回去了一句话,他努力回忆了好几遍,确定对方没被盗号,忍不住发过去三个问号。

      [李子涧:冯老三,你再说一遍!??]

      [冯山野:论辈分,你得喊我三爷]

      [李子涧:狗东西]

      冯山野撑着下巴,沉默了一会,把发给李子涧对话框里的“让她自己来找我”删掉,转头给盛皖皖朋友圈评论了一句话。

      盛皖皖正等着冯山野的消息,就看到朋友圈跳出来一个小红点。

      [百里杜鹃:卑微小冯,在线求好评]

  • 作者有话要说:  举手提问:可以求个收藏吗?
    想要一个追文的宝子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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