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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们的秘密 ...

  •   盛皖皖迟了半个小时才借口离开,冯山野果然已经不在楼下。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走到红绿灯路口,在确认马路对面也没有人影时,竟然莫名松了一口气。

      一年前,她亲眼目睹姐姐烧伤住院后,如何在心理生理双重痛楚下煎熬求生,那时候她费尽心思调查那个人的一切,总觉得让自己哪怕付出一切,也要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可当她放弃大好条件来到榕城,忍受寄人篱下的艰辛,再一步步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的中途,却遇到了太多意想不到的阻碍,这些障碍并非源于他人,而是自己。

      她噩梦缠身,夜夜难眠,茫然困顿,却只能瑀瑀独行。

      有时候,盛皖皖也会觉得眼下的生活正好,友爱的同学,关切她的亲人,还有沿途遇到的那么多善意和美好,都让她不忍心舍弃。

      可是她一想到姐姐的死亡,脚下就像是长出荆棘,每一步远离过往的瞬间,都带着钻心一样的疼,在斥责她对姐姐的背叛与遗忘。

      心在摇摆,她只能用理智努力控制自己没有偏航。

      就像冯山野,对盛皖皖而言,他只不过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是她靠近那个人的跳板,哪怕他身上有些特质让她有过瞬间的犹豫,但她的初心从未改变。

      可现在,他离自己原来越近,盛皖皖发现她很难再纯粹地拿对方当做利用的工具,她总会去想,有没有不会两败俱伤的办法,甚至找各种借口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就比如,明明她可以第一时间去找他,顺其自然地刷刷好感,可偏偏要故意晚上半个小时。

      盛皖皖心里乱糟糟的想着,正考虑是再次回轰趴馆,还是直接回学校,突然看到大堂的楼梯间墙角放着冯山野装着木料样品的硬壳纸袋。

      与此同时,安全通道里隐约传来女人轻声细语的斥责声。

      “千不该万不该,你也不应当拿自己的健康做赌注!这次是聋了耳朵,那下次呢?你拿命来跟我置气吗?”

      “阿野,我不是来和你打商量的。”

      阿野?是冯山野?盛皖皖止步,本能地退后几步,站在了通往楼上的螺旋扶梯内侧。

      “既然你不愿意在国内读书,那出国都是早晚的事情!就算他不出面,我也不会看着你这么胡闹下去,坐视不理。”

      女人声音温婉,但态度却异常坚决。

      盛皖皖停在楼梯口左右为难,看着墙角无人问津的木料,她心里那点好奇心还是占了上乘,干脆就在楼梯口坐下,光明正大地等着这场谈话的结束。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爱玩什么妈妈也不干涉。但是你总得顾全阮氏的颜面,你难道一辈子做个地痞流氓,窝在这种山野小地方混日子吗?”

      少年始终缄默,女人也像是疲惫至极,软下声音安抚他:“阿野,你以前不是做的很好。为什么突然要闹到这种地步?”

      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切地问:“你是不是怪妈妈不够关心你?可妈妈不光是你的母亲,也是别人的妻子,你就不能懂事点,妈妈已经很累了。”

      盛皖皖静静听着,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冯山野就是这时候推门出来,女人也紧接着追出来。

      趁着他弯腰拿东西的瞬间,女人伸手去抓少年的臂膀,似乎是想拦住人,可惜两个人的身高差异实在太大,前者一起身,她就扑了空,只堪堪打落他常挂在右耳上的助听器。

      “妈,你真的看不懂我想要什么吗?”冯山野直起身,既没有置气也没有退让,笑得有些发冷,“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不管是低声下气求人,还是隐忍不发的受委屈。我十七岁了,不是七岁,我有能力做我想做的事情,保护要保护的人,不需要任何人的牺牲。”

      “妈,说到底我并不是阮家的人。”冯山野这句话一落,女人立刻变了脸色,可他的话却越说越冷漠,刀子一样割在她日益麻木的心上,“从小到大,我努力成为最优秀的孩子,敬重大哥,礼让弟弟,事事都拼了命去拿头筹,可他们未必会因为我的优秀而高兴,你也没有因此过的更好。”

      冯山野无视女人愤怒打断的话语,听不见似的继续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阮甚川怎么对你吗?猜忌,殴打,冷暴力,这些都源于我的抢风头。如果你真爱这个男人,我无权干涉,但如果你是因为我,我不稀罕!”

      “要么,我就做个废物,换你好好做阮家的女主人。要么,你相信我,相信我哪怕没有阮家,没有你的忍气吞声,也能顶天立地闯出名堂。”

      选我,还是选阮甚川?

      女人愕然抬头,她一时不知道该震撼于儿子的洞若观火,还是此刻的逼迫威胁,她颤声重复:“你是说……想让我离婚?”

      冯山野没有说话,女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神闪躲不安,她不知道想到什么,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表情不自在地左右看了一圈,才缓缓道:“阿野,你让妈妈再想想……”

      手机铃声急躁地响起,女人尴尬地看了眼冯山野,捡起地上被摔坏的助听器,放回他的手里。

      她了解冯山野的脾气,知道话已至此,儿子不可能再听她多说一句,便叹了口气,用手机打字说:“妈还要赶回公司,下次再来看你。”

      冯山野硬邦邦地站着,直到女人再次回头也没有说一句软话,等到大厅的玻璃门停止晃荡,他才像是卸了力气似的,整个人都靠在墙壁上垂头不语。

      盛皖皖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目光落在电量告罄的手机屏幕,迅速打出几句话,文字密密麻麻停靠在对话框里,她全选删除又打了一句“你在哪里”。

      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屏幕蓦地黑掉,她才发觉自己已经在这件小事上耗费了不少时间。

      玻璃门再次响起,盛皖皖起身看到冯山野落在墙角的木料,她迅速起身抱着袋子追了出去,人群缝隙里,冯山野所在的出租车已经启动,她有些生疏地喊了一声,见他完全没有反应,连忙追上去又大声喊了他的全名。

      车辆毫不迟疑地离开,盛皖皖抱着袋子站在原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刚刚做了多么荒谬的事情。

      红绿灯亮起,隐匿在阴影里的黑色轿车里的女人缓缓落下车窗,她透过墨镜望过去,霓虹灯潦草地打在女孩稚嫩的脸上,她眸子清澈,在喧嚣人群里,有种返璞归真的美感。

      这孩子,也是阿野的朋友吗?

      女人收回视线,眼眶肿得发胀,她叹了口气,再不怀疑,给冯山野发了一条消息。

      [冯兰施:之前的助听器不要再用了,质量不好伤耳朵。妈妈让人在国外定制了新的,很快就送过来,对你恢复有好处。]

      出租车内,冯山野划掉女人的消息,手指急躁地点着盛皖皖的对话框,一条条消息发过去,她一句都没回。

      李子涧正和一堆人玩犯罪现场,作为目击者的他被围攻了十分钟,被严厉痛斥脑回路有洞,忽然就看到冯山野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还好意思打电话,走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李子涧肩膀夹着手机絮絮叨叨,脑子还跟着游戏节奏疯狂转动,突然就到对面冷声道:“把电话给盛皖皖。”

      盛皖皖?李子涧没反应过来,伸长了脖子看了一圈,才得知盛皖皖早在半小时前就提前走了,他随手拉了个人顶替自己,悄悄走到楼道外面继续追问,“你找她干嘛?”

      大脑高速运转的李子涧一怔,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不是,什么情况啊!你上次不还说没兴趣懒得聊,你们怎么突然熟到这种程度了?”

      他想到今天冯山野撞到盛皖皖时,那个不太对劲的眼神,正想多打听打听,就听到对面“嘀”地一声,直接挂断了。

      李子涧看了眼挂断记录,啧了一声:“见色忘友。”

      轰趴馆聚会完美落下帷幕,街道上的灯光也渐渐堙灭,盛皖皖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里乱哄哄的,她突然哪里都不想去,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脚尖忽然卷起一圈树叶,她抬起头,就看到云层里密密麻麻地落下雨幕,街道对面正巧就是给姐姐定制寿盒的那家殡仪馆。

      晚上看殡仪馆,怎么说都容易想到恐怖故事。

      盛皖皖想起上次好心让她避雨的老板娘,却觉得这家店充满了烟火气,生老病死被它巧妙化解,然后回馈给顾客的只剩下一缕一缕难得温情。

      雨水浇在台阶上,水汽氤氲,盛皖皖蹲在廊檐底下一动不动,听着风拂动街道四处的铃铛发出伶仃乐声,她按了按没电关机的手机,突然想到某个每周六晚上十点钟固定开启的直播间。

      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盛皖皖护住身后的木料,仿佛被打扰似的抬眼,视线尽头就看到冯山野撑着一把伞,帽檐下的眼睛有点凶。

      “起来。”他说。

      盛皖皖起身,冯山野把伞偏向她,回过身去提装木料的袋子,“跟我走。”

      盛皖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声不吭地跟着。

      似乎是没想到盛皖皖这么乖顺,冯山野头也没回地问:“大半夜的,这么随意就跟我走,不怕我做坏事?”

      盛皖皖这才开口,嗓音压抑得有点哑。

      “你是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冯山野脚下一顿,压低帽子快步前行,盛皖皖跟着他绕着店面一圈,发现他对这家殡葬馆很熟悉,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钥匙就打开了侧墙的黑木门,里面显然是主人家的内院。

      “新收拾出来的,还没住过人。”冯山野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褥,然后进浴室试了试水温,嘱咐盛皖皖,“这个点学校早关门了,你先在这凑合一晚,冲个热水,明早赶紧回去。”

      盛皖皖心里木木的,直白地盯着冯山野被雨水浇得湿透的黑色背心,目光越过他耳侧的黑色碎发,脑海里只剩下那只掉在地板上的助听器。

      她上网查过,再联系冯山野和女人的对话,心里便晓得那并不是耳机。

      她定定地望着少年忙碌的身影,流畅有力的身体线条被困在布料里,就跟他不安的内心一样,似乎随时都要携着热浪爆发出来。

      盛皖皖看了眼桌上的木料,开口:“你不是还要给我看材料?”

      “费这么大功夫,就为了这个?”冯山野松开被褥,不知道从又哪摸出来一套粉嘟嘟的厚浴袍,塞到盛皖皖手里说,“先休息,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盛皖皖接住暖融融的浴袍,视线划过他英挺的鼻梁,“你去哪?”

      冯山野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到她呆呆地站着,眼神松软无辜,活像是开满山野的白色荆棘花,他笑了一下,“害怕了?”

      见女孩摇头,他示意外面的高山,还是继续说:“山神在上,神鬼不敢乱来。你放心睡,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的小隔间。”

      盛皖皖嘴唇微动,已经叫过几次的名字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出口,她快步赶上门口的身影,小声喊了他的名字,“冯山野。”

      冯山野回头,就看到盛皖皖眼睛亮亮的,他心头猛地一跳,只听到她清甜的嗓音笃定道:“你的耳朵,其实能听到吧。”

      短暂的沉默里,冯山野直直审视盛皖皖,眼神冷硬里含着惊诧,些微雀跃一闪而过,只剩下语气里的漠然质问:“偷听偷看,可不算是好学生。”

      “你在出租车上听到我喊你了,不然就不会回头找我。”盛皖皖往前一步,走到冯山野跟前,仰着头和他对望,“冯山野,你才是骗子,你就是专门来找我的。我什么都知道。”

      冯山野努力保持的安全距离被盛皖皖一步步踩得粉碎,她身上淡淡的清苦香气袭入嗅觉,带着攻击性,又软和得好像一捏就碎。

      他俯下身,手指落在盛皖皖的校服肩膀,掌心温热仿佛透过衣料蔓延至女孩的脖颈,看到盛皖皖脸颊都红了还死命强撑着,忍不住笑道:“那你知道,接下来我想做什么吗?”

      少年挺拔高大,热血汹涌,盛皖皖咬紧牙关,紧绷着的身体不受控地颤了一下。下一秒,冯山野伸手将她怀里的浴袍一把抖开,从她身后兜头蒙了个严丝合缝。

      低沉的笑声里,盛皖皖从厚重的浴袍脑子里探出脑袋,只见罪魁祸首已经关上了卧室房门走到了外间。

      冯山野枕着手臂,躺在冷冰潮湿的小床上,长腿因为无法舒展微微曲起,眼睛紧盯着窗外的灯火璀璨的玉榕山,没什么情绪地道了句晚安。

      “还有一件事。”隔着一道门,盛皖皖总觉得自己今晚把人得罪狠了,再见面恐怕更难,她脱口而出道:“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冯山野似乎有点不耐烦,语调欠欠的:“怎么事儿那么多?还让不让人睡了。”

      盛皖皖瘪瘪嘴,似乎自己也有些委屈:“今天是我的入学欢迎会,他们都给我签名祝福了,只有你没写。”

      “照你这么说,那今天还是我的欢送会。”冯山野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内,懒懒散散地糊弄:“你打算送什么给我?”

      大约过了有五分钟,冯山野等得真有了点困意,门那边才传来很微弱的窸窣声,一张纸条从门缝底下被塞了出来。

      冯山野扫了一眼,没吱声。

      盛皖皖在门里问,“你睡了吗?”

      冯山野装死,门里的人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卧室浴室里的水声响起来,冯山野才睁开眼睛,长手长脚轻拿轻放地捡起纸条回到了榻上。

      他展开揉皱的纸条,上面是力透纸背的字体。

      [冯山野,礼物你不是早就签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撩而不自知盛皖皖:我只是个坦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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