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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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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堂教书的是一位陆先生。
陆先生本名陆启山,原是一个老童生,前年官府出资在陆家湾村建造了一所学堂,欲招募一名先生为孩子们教学,陆先生毫不犹豫就报了名。
陆先生今年四十有三,早年间考了不少次院试,可愣是没考过。
他们村读书人少,能读到童生的目前且活着的只有他一个。他这一报名,自然而然也就被录用了。
自朝廷施行五年制免费教学后,教书先生的薪资均由官府出。陆先生既得了这么个差事,便也无心往上考了,安安心心当起了教书先生,勉强糊个口。
就是眼前这些个半大不大的娃娃很是让人头疼,小孩子天性好动,且又多是男孩子,有些调皮的他直接手心打板子才能让其老实安分下来。
这不大清早的就有个学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捣蛋,“陆小胖,你在干什么?”
教室里一个稍胖的男孩正按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欺负,闻言赶紧将人松开,一溜烟跑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与此同时,陆轻尘从外面进来,走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学堂里拢共二十来个小孩,年龄六至十岁不等,陆先生将其分成了两拨,大点的孩子坐教室靠墙壁一侧,小点的坐靠门窗这侧。
时下正是农忙的时候,好几个大些的孩子都去地里帮着家里插秧去了,现在学里的不过才十三四个孩子。
因着孩子们年龄不等,上课进度也就不一样,陆先生通常是先给小一点的孩子授完课后再给大点的孩子授。
陆轻尘是今年年初上的学,在这里面算是年龄小的,现阶段学的是《三字经》,学了还不到一半,陆先生接着昨日未完的继续。
为学者,必有初。小学终,至四书。论语者,二十篇。群弟子,记善言。
孟子者,七篇止。讲道德,说仁义。作中庸,子思笔。中不偏,庸不易。
……
陆先生走一步念一句,孩子们跟着读一句,连着教读了三四遍,陆先生才停下来。然而文章不只要逐字逐句读,更重要的是理解它的意思。
待孩子们念顺之后,陆先生又开始解释文章要义。陆轻尘坐在下面听得认真,虽说这些东西早在她上辈子幼儿园时候就背熟了,且这辈子没入学堂之前她父母也有教授过她,但这跟听陆先生讲解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陆先生平素教学严谨仔细,一段文字必是逐字逐句解释,并且告知孩子们这个字单独拎出来怎么读。
上辈子陆轻尘的父亲是一所中学的老师,读过不少书,在陆轻尘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教她读书识字,像一些传统启蒙书籍,譬如三百千什么的早在陆轻尘幼儿园之前就被父母教会了。
而陆父除了读书多外,还写的一手好毛笔字,有一次他与陆轻尘科普,古代的时候没有拼音,那么古人是如何识字的呢?
原来古人在认识一个字的时候也会给汉字注音,只是此注音非同于现代的拼音注音。
古人给汉字注音主要有两种方式:直音和反切。
直音,即用同音字来给汉字注音。譬如终字,可以用中来标注其读音。
这种以简单字来给复杂字注音的方式便称为直音,古人识字最初用的便是这种方法。
可直音法有个很大的缺点,便是有些字它没有同音字,或者同音字很偏僻,譬如肮脏的肮字,就没有与它同音的字,又譬如丢字,它的同音字比丢字本身还要复杂,如此两种情况再用直音法给汉字注音显然便是不能。
这种情况便要用到另外一种方法给汉字注音,即反切。
反切是两个汉字合起来为一个汉字注音,切上字取声母,切下字取韵母和声调,类似于现代汉语拼音。
譬如缓字,为胡管切,取胡字的声,管字的韵和调,合起来即为缓字的注音。
再譬如驴字,为刘玉切,玉取上声,便是驴的注音。
以上便是古人认识生字的两种方式,其中反切流传最广,影响最大。
如今陆轻尘身处古代,陆先生教孩子们识字时用的正是直音注音,因为孩子们年龄小,只识得些简单的字,等大些识的字多了,才能接触到反切注音。
一堂课不到半个时辰,中间休息两刻钟,其他小孩在外面玩耍的时候,陆轻尘拿出纸笔,趴在案桌上写字。
隐隐约约中她听到有人唱:
扬州马,勾栏女;
千人坐,万人骑。
眼朦胧,泪婆娑;
只娘生,爹不知。
……
此时陆先生正坐在教室里举着本书看,听到唱声后立马拿了把戒尺从教室出来。陆轻尘也赶紧放下手中的笔,紧随其后,跑出来看个究竟。
院子里,五六个孩童正围着一个小男孩指骂,说人家出生不干净,不知他娘和哪个狗男人生的他,还说他娘是得花柳病死的,好恶心,说不定他也有这病,以后不许挨他们,不然他们就揍他。
其中一个对着男孩重重一推,男孩跌倒在地,眼里噙着泪水,只是小声哭泣,并不敢反抗。
“陆小胖!”
陆先生吼了一声,方才推人的那孩子身子微微一颤,低着头跑了过来。
“我说过多少次了,学堂里不可以打架斗殴欺凌弱小,你怎么就记不住,手伸出来!”
“先生,”陆小胖脖子一缩,立马将手藏于身后,委屈道,“我娘说他是妓女生的,不配与我们坐一起读书。”
这话明显是在为自己开脱,陆先生面色一沉,怒斥道:“手伸出来!”
“先生……”陆小胖还想要狡辩。
陆先生已是怒不可遏:“手伸出来!”声音比方才大了许多,陆小胖害怕,只得战战兢兢把手伸出来。
“啊……”陆先生刚打了一板子,陆小胖手心火辣辣一阵疼,忙将手又缩回去。
“伸好!”陆先生音声如钟,不容置喙。
“先生……”嫌是板子打的疼,陆小胖眼里泪花打转,哀声乞说,“先生,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打了,别打了……”
“不许讨赖,手伸出来,不然就叫你爹来!”
要说这陆小胖最怕谁,那必定是他爹和陆先生。陆先生还好,只是打个手心,若是把他爹叫来,可不是打手心这么简单,那可是直接拿棍子敲的。
迫不得已,陆小胖只好乖乖把手伸出来。挨了十板子后,陆先生说:“以后若再敢犯,你就别来上学了。”
“是,先生,学生记下了。”陆小胖哭哭啼啼回了教室。
“你们几个也过来!”
方才除了陆小胖外,还有其他几个孩子也参与了欺凌。
这几个孩子当中就有陆承望。
陆轻尘看了陆承望一眼,平时学习不积极,跟在后面打架倒是一个抵俩。
“手都伸出来,不许躲,一个一个来!”这几个刚走到陆先生跟前,就被唬了一声,吓得立马一个哆嗦。等挨完先生的板子,哭着鼻子悉数进了教室。
陆轻尘跟在陆先生身后,见那个受了欺凌的小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眼泪,一声不吭也回教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