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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心头之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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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间我来到了一汪湖泊之畔,景致似曾相识。我走到湖边,望见自己的倒影,及膝的棉布裙子,上身是短袖T恤,娃娃头,我,是方子方。我蹲在湖边拨弄着湖水,将自己的影像打碎。凌乱的水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一席墨色的长袍,身形挺拔而消瘦。
我抬头望着身边的男子,冷峻而分明的轮廓,狭长的双眼,嘴角勾着一抹笑。这张脸熟悉而又陌生。多少次我在镜前抚摸着这张脸,告诉自己这就是我,但无论多少次我依然无法习惯这个人便是我。此时这个样貌以另一个人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反而显得这样自然而妥帖。
曾经那个忘却的梦境又重新出现在我脑中。那是一个梦,而此时,或许我依然在梦中。再真实的梦境也不过是梦。
男子缓缓地抬起手伸向我的面颊,却只是停留在半空,并未触及我的肌肤,“方子方……”他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结满了厚茧而微凉的手,那么真实的触感。我抬起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脸,却被他拦住,他缓缓地将脸移到我面前,鼻尖几乎触到我的鼻尖,微翘的睫毛长而浓密,狭长而深邃的双眼,深灰色的眸子望也望不穿。
我闭上双眼,思绪凌乱。
当我朦朦胧胧睁开双眼之时,见到的是时妙玄端着药碗坐在床边。
“你醒了?”他依旧笑得一脸温润。
“你没事吧?”我想起那一掌,那时也只是一晃眼之间看到他面色有异,也不知他的伤势如何,不过见到他平安我也算安心了。
“没事,来把这药喝了罢。”他将仍冒着热气的药碗递到我面前。
“苦么?”我想坐起来,却觉得浑身酸痛,时妙玄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将我扶了起来。
“一点点。”他将药碗重新递到我面前,微微皱着眉想了想方道。
我接过药碗,这药味闻着就苦。我浅浅地抿了一口,苦得我直吐舌头,回味起来却又透着丝丝的甜味。我且知良药苦口,便咬了牙闭了气一口将剩下的药汤吞了下去,口中回着浓郁的药味和丝丝的甘甜。将药碗递还于时妙玄,我的心情仿佛是将一份考了高分的试卷交给家长,等着表扬和褒奖。
时妙玄将药碗放到桌上,回头望了我一望,满眼的笑意走过来掏了丝绢与我擦嘴角。我伸手欲接过丝绢自己擦,却错抓住了他的手。他并不以为意,我却自己窘得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我醒得还挺是时候的,药还热着呢。”我纯属没话找话。
“你睡了三日,这药煎了三盅,轮流热着,每热三次重熬一盅。”他将我的嘴角擦干净后扶我躺下,又扯了被子与我掖好。
“你真有心。”我望着时妙玄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而显出倦容的面庞,心底一汩暖流涌过。
“我只是守在这里罢了。”他轻轻地抚了抚我额上挡住眼睛的刘海。
“你守了三日?”
“是。”
“不眠不休?”
“是。”他轻松地弯着嘴角,仿佛说着一件极平常的事。
“妙玄……”我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感动得几乎掉出泪来。
“我不许你有半分差池。”他紧了紧我的手,微微一皱眉,然后一头栽到我胸口。
“妙玄?”我轻轻地推了推他,没有一点反应。我急忙坐了起来,也顾不得那一身的酸痛,捧起时妙玄的脸,他紧闭双目双唇惨白面如土色。
“有、有没有人在!来人啊!”我吼道。
尧姜推门而入,我起身同她一起将时妙玄扶到床上才看到他胸前渐渐晕开的血迹。我扯开他的衣裳,方看到已被鲜血浸染了一大块的绷带。
“这是怎么回事?”我望着尧姜。我记得那女子是在时妙玄胸口打了一掌,要伤也是内伤啊。
“座上元气大伤,命在旦夕,唯有九尾灵狐心头之血最为补气,妙玄便自用心头之血做药引为座上炼药……”尧姜咬着唇跪下答话。
“快……快叫医生来……”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望着时妙玄毫无生气的脸,我的心也在颤抖。尧姜稍稍迟疑了片刻,接着道了声“是”便急急的转身出去了。
“心头血……你这白痴!我也不许你有半分差池!”我抓着时妙玄的衣襟咬牙道,“你是想救我还是自己想死?!取了心头之血还不眠不休!”你这只臭狐狸可不准死啊……
“爹……”不知何时门被推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骥儿将门合上,取了件袍子走到我身边,踮着脚给我披上莞尔一笑,道,“玄哥哥不会有事的,爹爹也要保重身子才是。”
“嗯!”我摸着骥儿的脑袋,多懂事的孩子啊……
“等爹爹和玄哥哥的身子都好了,爹爹便将玄哥哥娶进门罢!”
“嗯?!”这孩子怎么又提这事!
“骥儿知道,爹爹是为了救我和娘的性命,才将娘娶了回来,也知道爹爹会娶三娘是答应了大娘要照顾她妹妹。这些年爹爹四处征战,身边只有玄哥哥这么一个贴心的人,此次爹爹受伤玄哥哥更是舍命相救,爹爹……”骥儿闪烁着双眸握住我的手,“您切莫辜负了玄哥哥的一番情意呀!”
“骥儿……”这孩子的思想很有问题,我这当爹的得帮他拨乱反正,“我与你玄哥哥之间是兄弟手足般的情谊,况且……”我忽然见到骥儿的手腕上缠着纱布,“骥儿,你受伤了?”我抓着骥儿的手臂。
“没、,没事!”骥儿连忙将手缩了回去背到身后,笑得一脸心虚。
“嗯?”我皱眉望着骥儿的眼睛,孩子的眼睛里哪藏得住秘密?没事会需要缠纱布?
“爹,这是您千万别让娘知道!”自知已被识破,骥儿终于决定坦白从宽,“方才尧姜来求见娘亲,恰巧娘亲同乔妈妈出去了,我才知道她是为着玄哥哥来求娘的血做药引。娘亲一向体弱,骥儿怕娘亲承受不住,便自作主张用自己的血做了药引。”
“傻孩子……”我摩搓着骥儿的头发,原来他们娘儿俩也是狐狸……
“骥儿怕手不准,不敢自取心头血,只好取了些腕上的血,虽则比不上心头之血,但以玄哥哥的法力也不会有大碍。爹爹无需太过伤神,当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若是再倒下,恐怕骥儿也要以命相博了!”骥儿笑得轻松,眼神却无比认真。
“不准瞎说!爹爹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让骥儿有事!”我捏着骥儿嫩嫩的小脸道。
“骥儿也不准爹爹瞎说!爹爹若是死了,骥儿便一定会有事!所以爹爹万不能死!”骥儿也学着我,捏住了我的脸。
“真是个傻孩子!”我一把搂住骥儿,也难怪我从失忆之前便一直疼爱他。这么可爱的孩子,叫谁舍得不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