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归苍穹》水木焱

12、刺杀

　　神君扶住我的双臂，然后俯身单腿跪下，“参见圣祖！”殿内上下皆跪了一地。这便是当今的啸飏神君，一脸恭敬地伏在我面前。因我是长他五辈的神君之子，因我法力在神魔两界无人匹敌，他尊我一声“圣祖”。若不是顾虑两界战乱，恐怕他无时无刻不在思量如何将我置于死地。

　　“神君多礼了。”我扶起他，满殿的人才敢缓缓起身。

　　神君引我入上席，时妙玄坐在我身边，尧姜跪坐于我身后。

　　“你可未曾与我讲过你是神君的儿子。”我轻声与身旁的时妙玄道。

　　“这若有似无的身份讲与不讲都无甚重要。”时妙玄倒好酒放于我面前。

　　“哦？”我抿酒，揣度着时妙玄的这句话。

　　“两界大战告捷，圣祖十六年尚归，此番天降瑞雪普天同庆皆为圣祖接风洗尘！”神君举杯，众神将皆举杯道贺，我只是握着酒杯轻抿，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按霄岑的性子，该是如此冷清的罢。

　　众人似是早已习惯的样子，并未对我这不敬的举动感到不妥。助兴之酒饮毕，便上来一行舞姬，那舞妙曼轻盈，领舞的女子尤为出众。那女子轻纱覆面，摇摆着纱袖婆娑起舞，在一行舞姬之中犹如游蜂戏蝶，扭腰摆臀几跳几跃甚是欢快。

　　我斜眼瞥着时妙玄，他嘴角挂着浅笑却是略带些鄙夷。

　　忽的，那女子舞到了我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上了我面前的桌子，将我手中的酒杯撞落洒了我一身的酒且顺势跌入了我的怀中。我尚未反应过来，脑中只想着切莫失了霄岑的风范，便只是伸手捡了酒杯放回桌上，不知该将怀中的美人如何。

　　那女子一抬脸，面上的轻纱便适时滑落，一双眸子里带着惊惶与恐惧，我却是实实地闪了下神。

　　黎濪。我脑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名字。

　　忽觉着手腕被握住，才回过神来望见时妙玄的一双能将我心神定下的眼。我这才发觉自己竟差点将手抚上了她的面颊。整个内殿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突兀。

　　“大胆！”神君的声音打破了整个内殿的死寂。

　　“奴婢知罪！”那女子惊慌失措地从我怀里滚落到地上，伏着不敢抬头。

　　“斩。”神君话音方落，一行神兵便冲了进来将那女子拿下了。我望了望神君，又望了望神兵，再望了望不断向我投来求助眼神的女子，不知他们还在等什么。

　　神君望了我一眼，便挥了挥手，神兵便将那女子拖了下去。

　　“臣先行告退。”我借机开溜。没有理会神君欲言又止的神情，没有理会他眼底滑过的一丝狡黠的笑意，我起身同尧姜时妙玄离开。

　　那女子从出现到被拖出去，有多少是刻意的安排？我明知是个陷阱，却忍不住想往里面跳。

　　那张脸太过熟悉，那个名字不断地出现在我脑中。

　　黎濪，黎濪，黎濪。那个已经仙逝的大夫人，黎濪。

　　“她不是。”时妙玄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地在我背后响起。

　　“哦？”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不是黎濪。”

　　“你怎知我记起了黎濪？”

　　“从你看她的眼神。方才你做得很好，现在我们直接回府便可以了。”

　　“我要救她。”我停下脚步。是的，这个坑，我跳了。

　　“是。”出乎意料的，时妙玄并未阻止我，只是低着头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去哪了？”我望着时妙玄消失的方向有些茫然。

　　“座上不是说要救那女子么？”尧姜望着我。

　　“他去救她了？”

　　“是。”

　　“我，那个，我们现在干吗？”按我的推断，首先要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最后时妙玄被我说服，然后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整理出一套营救那女子的方案，最后再实施。怎的，直接就跳最后一步了？

　　“回府。”尧姜俯下身子，化作白虎之形。

　　“尧姜，你跟我多久了？”

　　“约摸一万年。”

　　“你也一万年？时妙玄也是一万年，一万年前我还真收了不少人。”我似是与尧姜道，又似是自言自语，“那一万年之前的八万年我在做甚？”

　　“属下不知。”

　　“你们不是很崇拜我么？怎对我的事知道得这么少？”尧姜虎躯一震，幸好我抓得牢，否则若摔了下去，那群暗恋我的少女可怎么活？

　　并未飞多久，尧姜便开始缓缓降落。停在院中，时妙玄及方才的女子已在等候我。时妙玄走到尧姜面前笑道，“不必绕这么多圈。”

　　尧姜化作人形，揉了揉鼻子，并未做声。我将他俩看了一眼，笼我？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那女子跪下行了个大礼。

　　“不必……”我弯腰欲扶她起身，她脸色一变，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刺向我的胸口。我尚手足无措，时妙玄一手在她脑后轻轻一拂，她便倒在了地上。

　　我望着一脸从容的时妙玄，仿佛早有准备，“她只是晕了。”他微笑道。

　　“她……要刺杀我？”

　　“是，不过她是被操纵了。”时妙玄的指尖不知何时捏了一根金针。

　　“是……神君要杀我？”

　　他捏着金针细细端详，“九千余年前，你答应神君为他所用一万年。这万年之期将至，留不住你也不能让你为他人所用。你本就有神魔两界的血统，且向来随性，若离了神界为魔界而战也不无可能。神君要杀你也是合情合理。”

　　“你、你到底帮我还是帮你老爹啊！”我怒视着时妙玄，他老爸要杀我居然还“合情合理”？

　　他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接着自己的讲，“但此次恐怕并非神君之令。尚有一百多年的时间，是否能留下你也尚未定论，况且派这样一个女子简直是故意失手。”

　　“你是说栽赃？有人要挑拨我和神君之间的关系，然后设这个局。但是，为什么呢？”

　　“设这个局，结果有两种，一种是这女子得逞，那么你就死了；另一种便是这女子失败了，按设局之人的想法，你会怀疑是神君所为，与他反目，这样万年之约必定不能有叙。”

　　“有人想坐我的位子……”

　　“且是个无甚智慧的武夫。”时妙玄笑道，“你看这金针上还有字。”

　　我接过这与头发一般粗细的金针仔细端详，尾部果真有个“飏”字。这么细的针上能刻字，而我居然肉眼便能看清，真是说出来我自己也不信啊。

　　“这莫鲁确是员猛将，只是不太会用脑子。”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按兵不动。依你以往的性子，即使中计与神君反目，也不会作出什么大的动作。何况莫鲁不足为惧，无需理会。倒是这女子更有些意思。”时妙玄意味深长地望了望依然躺在地上的女子。

　　“莫不是……”我望着时妙玄，你莫不是喜欢她吧！

　　“嗯……”他点点头，继续道，“她并未易容，且透着三分人气。”

　　“嗯？”没听懂我的意思乱“嗯”个甚啊，吓我一跳。

　　“她不仅是相貌与黎濪相似，也同样有着人界的血统。”

　　“人界的血统？”

　　“是。神界有三族，神族、仙族、妖族。当初带你离开神殿的那名侍女便是妖族。她带你到了人界，却与凡人相恋并产下一子。不足百年那男子便转世了，那侍女伤心欲绝便也病死，临终前交待子孙世代侍奉于你，这黎濪便是她的后人。”

　　“那黎濪是怎么死的？”

　　“我初见你之时，她便已经过世了。此事你从不愿提起，我也不便多问。”

　　忽然，我余光扫到躺在地上的女子仿佛动了一动，低头望去她正痛苦地皱着眉头胸口抽搐，不一会便开始大口地吐着黑血。时妙玄俯身将女子扶着坐起来，把了她的脉道，“莫鲁这是要至她于死地啊。”

　　“有救吗？”我望着这女子原本清秀的面容扭曲得五官错位，着实于心不忍。

　　“我姑且一试。”说罢，时妙玄将女子平摊在地开始运气。那女子抽搐着又吐了一大口黑血，忽然抬起手一掌打在时妙玄胸口，然后如同一个木偶般动作极不协调地立了起来，飞散起来的头发锁住了我的喉咙。我很快感到窒息的晕厥，只听到一声虎啸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