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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征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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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冉澄笑得肚子疼,没想到施宁晨说这一句,强忍着说话不哆嗦:“社长同学,你还是太斯文了。”
众人哄笑,没想到施宁晨认真思考后也点点头。
“我也觉得。”
“喂喂喂,你们都逮我一个人欺负是吧。”贺郁渊黑着脸反驳。
一阵阵笑声从这个小屋子里传到外面,此刻,不需要多么火爆的报名,不需要多么轰动的欢迎仪式,仅仅只是看着,也是一幅温暖的景象。
中午的时间一晃过去,掐着点他们离开了小房间回到教室。
班里依稀还能听见打闹的声音,季蓝栀刚坐到位置上就看见有老师进来了。
一开始还闹腾的班看到这位老师瞬间噤声,默默坐回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
季蓝栀好奇的目光望向那位老师,这不是那天在办公室喝着茉莉花茶的男老师吗?
钟冉澄看她一脸懵懂,凑过去拿书遮着翕动的嘴唇:“你刚来不知道,这位是三中的魔鬼数学老师许国胜,别看他乐呵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笑面虎。”
说到这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我们一开始也以为这位老师好说话的,结果开学第一天就给我们下马威,别的老师请家长他不,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知错,被他教训过的学生直接晋升三好青少年。”
季蓝栀的眼底浮现出一丝讶异,这股情绪还没蔓延那位被学生们称为“笑面虎”的许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翻书包里的课本时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表情。
午后的阳光从左面的窗户斜透进来,室内空调的冷气还算足,并不会让人觉得闷热。
右面靠走廊一侧的墙面上装了几块透明玻璃,随行走过的老师同学都能看清教室里的摆设和情况。
季蓝栀坐的位置靠最左边的窗户,光落在桌面上有些晃眼,所以自己不得不拄着手臂格挡一部分阳光。
皮肤贴在桌面上,她手臂一使劲,碰掉了放在桌子侧边的笔。
“啪嗒”一声,笔掉在地上,刚好掉在施宁晨桌子旁边。
她愣了一秒,刚想弯腰去捡,施宁晨已经快速拾起笔侧着身给她,低声道谢之后,她注意到少年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一句话也没说。
他转回身,举起手和老师说拉下窗帘。
浅蓝色的窗帘将燥热的阳光挡在外面,季蓝栀放下了拖着额头的手臂,有些发愣地目光落在前面那个背影上,攥着那根笔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一节课四十分钟,课程进行到剩下十几分钟的时候,有学生已经昏昏欲睡。
季蓝栀看着不断往她这边倒的钟冉澄,偷笑一下轻轻扶了一下她的头别被撞到。
还在写板书的许国胜一回头就看见这样的景象,嘴里的话语慢了下来,似笑非笑地手臂打开撑在讲台桌两侧,手里的半截粉笔不紧不慢地扔回粉笔盒里。
“这昨天晚上都几点没睡觉啊。”许国胜调侃,目光定位在某个眼皮直打架的同学身上,“贺郁渊,你昨晚干啥好事去了没睡觉?”
这一提问,让还在朦胧之中的同学们瞬间提起精神,一阵一阵带着“吁”的哄笑充盈整个教室。
身为主角的贺郁渊暗啐了一口许国胜怎么就盯着他,叫苦不迭:“老师,我晚上能干嘛?”
结果许国胜不紧不慢抹了下手指上的粉笔灰:“谁知道呢?”
又是一阵笑声。
贺郁渊看向一旁支着手臂正在算数的施宁晨,直接把他拉下水:“老师,他昨晚和我一起。”
施宁晨没停下手臂动笔的动作,微微扬眸眉头轻挑:“啧,你别败坏我名誉。”
一旁看热闹的许国胜抿了口茶水,推推眼镜的同时看向背后墙上的挂钟随即笑笑:“开学第一天,没几分钟就下课了。这样吧,你给大家说个笑话,免得下节课大家继续困。”
许国胜指了下贺郁渊,有同学放下手里的笔兴致勃勃地望去。
施宁晨淡笑,骨骼分明的手指转着笔,一下一下似顿挫的声音,打进季蓝栀的心里。
关于那天,她似乎记不清贺郁渊说了什么笑话惹得全班同学放声笑出来,只是在目光落在那被转着的笔上,耳边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渐渐模糊,仿若开了降噪的耳机,单单地注视眼前的景象。
思绪游移,突然想做那根笔。
浅色地板被窗帘拢下的光照透那一方天地。
那是她心灵的全部净土,留给那个少年的。
她想做春天的云,想做夏天的树,想做秋天的霜,想做冬天的雪。
但最想用力成为的,是那个想努力做到最好的自己。
一下课季蓝栀就被钟冉澄拉去洗手间了,女生靠在桌子侧面和同学交流这一天细碎零散的日常。
贺郁渊从桌侧的储物袋里拿出水瓶,咕嘟咕嘟仰头灌下,侧头时看到窗帘被拉上还有些惊讶。
“你不是每次除了老师开口说拉窗帘之外从来都不拉窗帘的吗?说啥想看看阳光。”
施宁晨从笔袋里拿出橡皮,表面微微粗糙的质感印在指纹。
擦除了多余的铅笔线,他轻轻拂去橡皮沫,重新看向那处被擦除的纸面,白得像女生的脸。
“今天有点热。”晒得人有点难受。
“诶,昨天通知今天下午放学需要各个社长留下来开会,你看见那条消息了吗?”
“看到了,准备去。”施宁晨气定神闲拿出下一节课要用的书放在桌面上。
“估计又是说招新的事情,”贺郁渊假装掏掏耳朵,“每年都那几句陈词滥调,听都听腻了。”
语毕,他祈祷性地双手合十:“天文社不解散,招不到人也不解散。”
施宁晨看他这个样子,笑着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知道别人还以为你求媳妇呢?”
“施宁晨我……”贺郁渊刚要骂人,下一秒就听见少年轻描淡写却又格外笃定的声音。
“不会解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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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节课下课后除了值日生留下,其他学生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纷纷离校,和钟冉澄在路口分别,季蓝栀正往家走的时候收到了邵若絮让她去超市买水果的消息。
她手里还拎着装新书的袋子,找了个有屋檐的店铺停驻,腾出来一只手缓缓打字回复消息。
她刚输入“妈妈我手里东西有点多”就看见对面又发了消息过来。
“晚上去钟叔那吃饭,晚点回家。”
季蓝栀表情几乎不变,似乎已经透过这短短的几个字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手臂挂着袋子的位置疼得麻木,她删除了对话框里已经打好的字,回了一句好。
把手机塞回包里,她望着越走越昏沉的夕阳,眼里到底是匿藏了怎样惆怅的情绪。
走到旧椿巷那个位置,她找了一家卖水果的店,老板是一位留着浓密胡子的大叔,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却格外热情。
她把手提袋放在一边,蹲下身挑了几个个头颜色还不错的苹果装进袋子里。
路过一只流浪猫,瘦小的身子蹭了蹭她裤脚,女孩垂眸摸摸它的头顶,从书包夹层掏出一根火腿肠喂给它。
见小家伙吃着开心她就走了,赶着夕阳到了钟叔的店。
照旧点了一碗小馄饨,上来的时候还冒热气,季蓝栀放下汤匙寻思着过一会再吃。
她坐的位置可以看见门外走过的路人,托腮不知思绪神游到哪一处,发现瞅着瞅着,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施宁晨一手拿着伞,一边弓着腰往这边跑。
怎么下雨了,她目光停留在那把雨伞上,透明的伞面大大小小的水珠顺着伞的边缘往下流,跑的过程中不可避免雨滴落在身上。
落在少年宛若雨后初霁的潮湿瞳孔里。
少年注意到季蓝栀也在店里,挥挥手笑着和她无声打了个招呼,进店后把伞放在门口的一个角落。
他点了一份辣味的小面,上面盖着花生碎和榨菜丁。
施宁晨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的时候,季蓝栀愣了许久。
少年一脸自然,抽出一张纸擦了下脸颊和脖子上的水珠,指了下那碗馄饨,那声音似乎含笑。
“已经凉了。”
“嗯。”季蓝栀垂眸,应声,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
她找来一双筷子,把馄饨夹到汤匙里,小口小口咬着吃。
只有自己知道那声“嗯”是带着多么大的心跳如擂鼓说出来的。
馄饨皮咬开了一个小口,他看见少年因为不是很能吃辣眼角匿了水光。
她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偷笑一下,原来他和自己一样,都不是很能吃辣,而且吃辣会流眼泪。
这短暂的相同像是发现了很大的秘密,让她觉得自己和施宁晨有片刻的交集,这样的感觉一旦升起,那就是巨大的欣喜。
施宁晨没错过女孩唇角弯起的弧度,没明白她笑什么,于是半停下手里的筷子看她,目露促狭。
季蓝栀咬着筷头如坐针毡:“怎么了?”
“没什么。”施宁晨回了一句,轻轻哂笑。
他这样子,明明就是看见她刚才的笑故意的,季蓝栀微微叹息,这人真的是坏。
多一分恶魔,少一分……
就是小恶魔。
施宁晨看女孩无措的表情,没继续逗她,快速解决了碗里的面,吃完后也没急着离开。
外面的雨还在下,地上坑坑洼洼的凹陷接满了水。
季蓝栀在等雨停下来,毕竟她今天没带伞再加上邵若絮让她晚点回去,自己也就慢慢等下来。
她以为施宁晨也在等雨停,感慨了一句:“这雨好大,一时半会回不去家了。”
施宁晨拿纸擦嘴的手一顿,压下眼里的情绪:“你着急回家就拿那把伞走吧,我不着急回家。”
他指了指墙角立着的透明雨伞,语气不怎么的有种落寞感觉。
季蓝栀摇摇头:“我也不着急。”
施宁晨没再说话,起身去前台说着什么。
而她则依旧将目光落在雨里。
他说话听上去情绪不高,正好自己今天也是。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巧合?
托腮的手臂突然感觉一阵凉气,她看见少年拿了一瓶北冰洋汽水。
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施宁晨哂笑着拿上来另一只手,又是一瓶汽水。
少年推过来一瓶汽水,装着橙色饮料的玻璃瓶外壁往下滴水珠,却比这场雨来得更叫人感觉清爽。
玻璃瓶里装的是一片橙色的海洋,不断往上涌的气泡隐隐倒映她注视的眼光。
少年把两瓶汽水打开,喝之前碰了下季蓝栀眼前的玻璃瓶。
“当。”清脆的一声。
施宁晨没等她说话,仰头灌了一口。
季蓝栀失笑,怎么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
玻璃瓶上的水珠他没擦掉,此刻沿着玻璃壁流到手腕处,滴到他的下颚又划到他滚动的喉结。
如果不是拿瓶子上标了北冰洋,她还以为对面的人正在喝酒。
她低头浅笑,喝了一口面前的橙子汽水。
击喉感很强的气泡一下子涌进来,差点让她呛住,憋得一脸通红。
施宁晨没忍住笑出声:“没人和你抢。”
季蓝栀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脑热:“你这才像怕抢的样子,一口喝了这么多。”
施宁晨当真勾唇看了一口喝了一半的瓶子:“是吗?”
“可能是今天心情不好吧。”
“那就对着这个瓶子认真地说一遍‘坏心情都给我滚他丫的’。”季蓝栀眼里藏了水汽,望着那一团团橘色的海洋,颇有些泄愤的味道。
施宁晨被她这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模样弄得原本的坏心情一下子没了。
小姑娘偶尔一句脏话,还挺有意思的。
施宁晨握着玻璃瓶,透心的冰凉渗骨,他扯了扯发麻的嘴角。
今天是周一,也是这个月的月初,是他一个月之间最不想回家的那天,于是他开完会就来到这里,打算晚些时候回外公外婆家。
“很荣幸加入天文社,虽然是贿赂来的,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为贵社肝脑涂地义不容辞。”
季蓝栀被汽水的朦胧感上了头,不自觉说出来这一句豪气凛然却又带着淡淡傻气的话。
女孩粲然一笑,眼里亮晶晶的像是听到了极大的好消息。
施宁晨喉结一滚,唇线微微上挑淡淡吐出一句:“不算贿赂。”
“什么?”女孩没听真切,还带着不确定。
“我说,”施宁晨柔了声调,舌尖顶了下唇内侧,“天文社欢迎你加入。”
其实季蓝栀听见了那句不算贿赂,自然也知道她能进来是因为施宁晨的同意,和贿不贿赂没有关系。
两人心照不宣,外面的雨还在下,仿佛要蔓延到世界的每个尽头。
层层云里露出一个缺口,有光透了出来,照在一处角落里的水坑,渲染第一抹名为“光”的颜色。
少年衣领半湿,将所有因为这天特殊日子而心生的阴霾全部压下。
“滴。”季蓝栀放下玻璃瓶,嘴里含着一口汽水,窥见了屏幕上软件推送的疑问。
——“面对一项看起来很难的事情,最好的心态是怎样的?”
彼时,季蓝栀偷瞄了一眼少年的背影,清风霁月,坦荡如初。
嘴里还留有淡淡的橘子香气。
那条提问的回答下,何时多出了一条回答。
短短几个字,却是用心写出的证据。
——“坚持你所爱。”
——“然后等待一个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