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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海报 ...


  •   社长不接受贿赂,但是施宁晨可以。

      季蓝栀注视着那颗在他手心的柠檬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钟冉澄看施宁晨的表情,心想这事成了,急忙拉着季蓝栀去食堂吃饭,之后回来招募新成员。

      当贺郁渊进来的时候,就看施宁晨坐在随意找来的一个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翻着角落里存放多余的画册。

      “哎?你没去吃饭啊?”贺郁渊抬手擦了一下脖子上的汗问道。
      施宁晨摇摇头,随意翻了两页就重新放在桌子上,“一会社团招新,我来过来帮忙,房昭呢?”

      房昭是天文社的成员,和他们一届去年加入的。

      施宁晨记得之前房昭拿走了招新表格,今天新社员如果加入需要先填那个。

      “他啊,”贺郁渊一下子喝了半瓶矿泉水说道,“说是去找老师问题去了,和我说争取快点回来。”

      施宁晨嗯了一声,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放在桌子上的掌心翻了一面,手臂皮肤下也能隐约看到血管。

      他瞅着那抹青色,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拿着柠檬糖伸手过来的姑娘,动作凑到面前来的时候她都没看他。
      他可一直注视着她。
      自己真有这么让人害怕吗?
      不过看到她像兔子一样的动作,自己没忍住心里窝藏的小恶魔跳出来逗逗她。

      掌心托着下颌,目光不知落在哪一处。
      施宁晨愣神了很久,少年坐在椅子上盯着一个地方看,眼里的情绪旁人读不懂。

      贺郁渊歪头蹭蹭额角的汗珠,想起了一件事。

      “你知道昨天她又去店里闹了,还好当时店里没什么人。”他听说了一些事,说出口的语气里带着不解,“这都多长时间了,她还因为那事一直揪着丁爷爷不放,隔三差五去那一闹,也是闹心。”

      施宁晨明白了什么意思,眼里立刻划过冷意,这个女人一次次踩在他的底线上,可偏偏他那个父亲又是个执迷不悟的。

      “不过你之前用丁姨的承诺把那孩子送出去,本来料想她就不会甘心,没想到这仇还记得呢,没几天就吹枕边风停了你半个月的课……”

      贺郁渊想起上个学期的事情,一抬眸看见施宁晨散发的浑身冷气赶紧噤声。
      他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有她没我,有我就必须没她。”

      少年再开口时,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他不能接受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一切破坏眼下的生活。
      眼角积压暗沉,绝对不可能。
      手握紧了又松开,再握紧又松开,掌心红了一片,他却没感觉到有多疼。

      重复这令人麻木的动作。

      他心里自然也有一片阴影和禁区,是别人不能触碰的,是死地,无可转圜。
      指腹死死压在桌面上,边缘的皮肤崩到最紧泛白。

      施宁晨坐在四四方方的房间里,星云将其笼罩,依旧磨灭不了深棕瞳孔里捉摸不透的恨和苦痛。
      那是他快要控制不了的怒气和隐藏不住的思念。

      -

      钟冉澄和季蓝栀吃过饭后回到二楼的房间开始码放桌椅。

      多了季蓝栀不太认识的人。
      除了她认识的钟冉澄、施宁晨、贺郁渊和徐卓言以外应该还有两个人才对。

      面前陌生的女生应该就是剩下两个人的其中之一了。
      经过钟冉澄的介绍知道女生叫赵欣琪,来自七班。
      赵欣琪全程没怎么看钟冉澄和季蓝栀,季蓝栀和她打招呼也没怎么回应,钟冉澄见状白眼道:“实验班的都这个样子吗,这么没礼貌?”

      赵欣琪直接当没听见,眸光中的冷意和不屑呼之欲出。
      之前社团里只有钟冉澄和赵欣琪两个女生,互相看不对眼,这次来了个和钟冉澄关系好的,赵欣琪自诩心高气傲,也自然就没怎么搭理。

      小小的一个社团竟也有因为人际关系而造成的不舒服局面,季蓝栀轻皱眉头转移视线,盯住桌子上的海报。

      学校在社团招新的时候会发送给每个新生社团所在的楼层和教室位置,这些内容就印在这些海报上。根据自己想选择加入的依次前往就可以。

      几个人的小屋里一片寂静,同楼层的摄影社,Dance舞蹈社那里已经断断续续传出笑声。

      “房昭还没来,新生登记表是不是在他那?”赵欣琪黛眉一蹙,话里情绪不高。

      贺郁渊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个高脚凳,吊儿郎当地坐在上面,懒洋洋的声音回答赵欣琪:“估计一会就来了吧。”

      赵欣琪看了一圈默不做声的几个人,说自己想上个厕所就走出去,这一出去五分钟也没回来。
      估计是嫌无聊回班写作业去了。

      季蓝栀心下一沉,这个社团按理说有这样好的设备和布置应该不缺学生加入才对,可是现在这样看来,天文社像个没有人光顾的冷板凳。

      有一两个女生结伴往这边走,还没往里进在门口看了两眼,见屋里布置新奇浪漫走近几步。

      钟冉澄换上笑脸走过去:“欢迎来到天文社,有兴趣加入吗?”

      话音未落就看见其中一个女生在看清地上是什么之后,目光转移到后面某个坐着的男生,随即脸色微变拉着她同伴走了。

      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
      “靠,新生素质这么差吗,害老娘还堆个笑脸凑上去。”钟冉澄气鼓鼓地坐下来,似是压不住这股火。

      她自我挣扎半天看一旁坐在凳子上,随意从架子上抽了本书正在看的施宁晨。

      相比于其他社团全员出动招揽新生,恨不得追上去人手一个糖,这边施宁晨这个社长显得格外淡定,气定神闲拿出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

      就差一壶茶水,再配上一副老花镜,妥妥的下乡体察民情闲坐的领导。

      “社长,招不到新人下一届换届选举怎么办啊。”钟冉澄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身子直接躺倒在沙发上。

      施宁晨似笑非笑浅抬眉骨:“那我就连任呗。”
      “那你毕业呢?”她追问。
      “那我们这届就是最后一届。”施宁晨语气笃定。

      夏天的限定,限定的我们。
      季蓝栀的心口猛地一酸,不知道是他的哪句话冲击了自己的情绪,她看见施宁晨在回答第二句话之前明显目光凝滞一瞬。

      他也是不舍得到这里就解散的吧。
      她总是隐隐感觉,施宁晨不舍得放弃这里,尽管有不可控制的情况。
      而她呢,明明才刚来第一天,明明才刚加入这个社团,却觉得已经融入了这里很久很久。
      如果招不到人不可避免地解散呢。
      突然不太想往下继续思考。

      季蓝栀去了一趟洗手间,她靠在隔间的门板上没有出声。
      脑袋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用的油瓶醋瓶酱油瓶,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咣当。”外面的门被推开,女生交流的声音传来。

      “你刚才拉着我走干嘛啊,我还想进去看看。”
      “看什么啊?”
      “那个天文社招生啊。”

      季蓝栀听出是刚才在屋里见到的两个女生。

      “你知道地上那个星空灯多少钱吗?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次。”对面的女生说到这里刻意压低声音,尽管如此季蓝栀还是听见了。
      “多少钱?”

      对面没回答,而是用手指比了个手势,季蓝栀没听见下一句,只听见女生惊讶的呼声。

      “刚才坐在角落里看书的那个男生,我前几天看着他在校长办公室里,旁边还站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士。”

      季蓝栀听见“坐在角落里看书的男生”,心脏一缩,下意识回想那个身影。

      那女生还在继续说。
      “我交完材料出去刚要关门,就看见校长笑呵呵的和他交流什么。而那个男生脸上冷得不要命,好像这些事情和他无关一样。”

      说到这里,那女生轻叹一口气:“那架势,不知道是哪个家里有矿塞进来的公子哥,万一是个少爷脾气你进去给你安排活干,你好受?”

      女生一鼓作气说了很多话,完全不知道这段话还有第三个人听见。

      “还是你想得周到,幸好没进,刚才小语还说想去天文社看看,我赶紧告诉她别去。”

      又是一阵门被推开的轻响,看来是她们出去了。

      冰凉清水打在手上的时候,季蓝栀垂眸看向不断涌出迸溅的水花,心里的滋味并没有好受,反而愈加堵得慌。
      那是一种从完全陌生的人口中得知施宁晨,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连他朋友都不算的自己,竟然因为别人口中那一系列例如“公子哥”,“少爷脾气”的字眼而感到深深怅然。
      因为自己见过他坦荡的一面,见过他真诚的帮助和默不作声却什么都运筹帷幄的样子。

      既然如此,心里定格了如此惊艳的人,怎么会容许他被那些并不切实际的言语伤害。

      她扯出一截手纸擦拭掌心。
      这就是特别吗,因为旁人对他一句不好的评价而在心里反驳到振聋发聩。

      季蓝栀捻去指缝间残留的纸沫走出了门。
      一旁别的社团高呼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明显,较于二楼角落里的屋子不知道热闹多少。

      没注意脚下一滑,季蓝栀差点没站稳,低头一看自己正踩着一张滑面的宣传海报。
      是社团招新的海报。

      季蓝栀皱眉,整张纸原来被人折叠过,上面纵横交错相叠的线让有些地方已经掉了颜色。
      拂去灰尘,她仓促地想寻找她最想看见的那个社团,看了一圈在背面的角落里找到了。

      带有“星空天文社”的小号字体标题下印了一句话。
      有且仅有这一句,落入凡尘滚烫的夏天不会被其余纷扰与对抗磨灭。
      硬生生撕裂堵在她胸口的黑暗与阴霾——

      “吾辈皆身处沟渠之中,然其必有仰望星空者也。”

      手指贴上那处,心里坠入一片自己从未见过的星河。

      季蓝栀往社里走,因为在转角的位置,一个男生跑着冲出来差点迎面撞上。
      男生扶了下眼镜,连忙说着对不起,比她先进了房间。

      “新生表,在这……”房昭从老师那结束答疑赶紧拿着表跑到二楼,气还没喘匀。

      “还没新生来。”钟冉澄的语气发蔫,随手摆弄架子上的星球摆件。

      房昭有些微胖,听见这话明显愣了一下,堵在门口没动弹,似乎因为没招到人而惊异。
      还没进来的季蓝栀被挡在外面,钟冉澄发现之后房昭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人,赶紧往一边站。

      “对不住啊妹子。”房昭摸摸头后,一脸不好意思。

      “没事。”季蓝栀浅笑,刚想往里走发现对方还在疑惑地打量她,于是她下意识摸摸脸。

      “我叫房昭,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房昭仰起头思考,似乎要从脑海里抽取这一段记忆。
      “你这搭讪有点老套。”贺郁渊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揶揄。

      房昭瞥了一眼他不正经的样子,笑骂:“去去去,我说正经事呢。”
      倒是季蓝栀,听见对方名字以后真的思忖,迅速翻着已经发生过的回忆……

      她试探性问一句:“前年暑假,宛樟的一个初升高衔接班……”

      房昭一拍脑门,有些惊喜地喊出那个名字:“你是栀妹!”
      “啊对,”房昭还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往下说:“你当时说你很喜欢宛樟这座城市,但马上课程结束就要回家,我还说给你下次来给你当导游来着。”

      他一连串都想起来了。

      “好巧。”季蓝栀也想起来了,浅笑嫣然回应。

      房昭似乎沉浸在那段回忆里,缓缓叹气:“可惜后来就断了联系。”

      季蓝栀抿唇,没有接话。

      初三升高一的那一年,邵若絮让她去外面看看,一时就给她报了一个位于宛樟的暑假夏令营,补习课程算在这里面。
      来回返程说是考验一个学生的自理能力。

      那是她第一次离开桐芜去一个陌生的城市,也是她决定看向门外的起始。

      初三那年,家里因为她并不算特别优秀的中考成绩发生争吵,邵若絮把她一直积攒的怒气透过成绩发泄了出来。而那个时候的季蓝栀一直沉浸在不够幸福和谐的家庭里活得打压且压抑。

      升学的压力如盘根错节的藤蔓纠缠不开,十几岁的日子她过得老气横秋,身边从没降落过独属于那个年纪的阳光。

      但是这小半个月的夏令营给她很深的印象,当自己远离长期令人失落的环境,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都在告诉自己,你眼里的世界可以再大一些。

      不要放弃对属于自己的未来追逐,眼下努力过后的就是最好。
      后来她在流逝的光阴里慢慢懂得了一个道理,眼界和真知灼见,往往比书本上有些死板的知识更珍贵。
      它可以让你决定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会告诉你理想不分大小,没有优劣。

      引导你通往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十几天收获的顿悟,成为了此生难以忘记的宝贵珍藏。

      屋里的几个人没想到他们认识,拉着房昭问那年发生的事情。

      “房昭你小子牛逼啊,默默收了个妹妹瞒着所有人。”贺郁渊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栀妹很牛的,当时最后一天老师请客喝柠檬茶,好几箱呢,栀妹一个人就抱了两箱。”
      说着,房昭微瞪眼,还比了个剪刀手。

      季蓝栀哭笑不得,没想到“很牛”这两个和她无关的字因为两箱柠檬茶冠在她头上。

      只是惊讶于他还记得,季蓝栀接话:“关键是那天太热了,我想喝冰红茶的热情让我瞬间成了大力士。”
      她语气诙谐,顺势眨眨眼,众人大声笑起来。

      施宁晨压腕放下手里拿着的书注视着被围在中间的女孩。
      或许是提到那一段令人怀念又可以分享出来的日子,瞳孔里落入闪烁的光,笑容提起时苹果肌微微凸起。

      她眼角下压,唇畔笑意绚烂。
      难得见她这样笑,施宁晨骤然抬腕,立起的书掩盖了唇角不自觉弯起一抹弧度。

      房昭那句话他也听在耳朵里,眼眸划过一阵荡漾的深沉。
      柠檬茶么……

      话题一旦被开启,与之有关的一切都会纷至沓来。
      社团里的几个人从过去聊到现在,逐渐互相揭短,嘻嘻哈哈连成一片,完全忘记这是在社团招新。

      “小时候我有一次去乡下,第一次见到荷塘里养鱼,没忍住下去捞,结果那条鱼太滑我直接摔在里面溅了一身泥。”

      贺郁渊绘声绘色地讲起童年童年糗事完全没脸红,话还没说完大家已经笑出声,还说想看照片。
      他坐在那对着一圈人指了下施宁晨:“我当时和他一起去的,结果你猜他看我一身泥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大家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施宁晨,盲猜。

      “你踩屎了?”
      贺郁渊笑意僵住。

      “你掉茅坑里沾屎了?”
      贺郁渊的手臂无声落下。

      “你滚了一身屎?”
      贺郁渊忍无可忍黑线咆哮:“提上我就说屎,我有那么随意吗?”

      他无奈摆了摆手,目光和施宁晨对上。
      一时间他们都想起来了。

      “他当时看了我一眼也一脸看了屎(的表情)……阿呸呸呸……”贺郁渊脑中一条直线,不假思索说出口时直接被带跑。
      众人笑声没停:“你还说提起你就想起那啥,连你自己都承认了。”

      贺郁渊一脸囧样,反驳好几句好不容易圆了过去,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施宁晨支着手臂,看一群人在那笑个不停,他自己的嘴角也没发觉上扬,露出笑意。
      这时才有社团的气氛。

      “我当时说,贺郁渊——”
      “你挺野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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