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算命师》钦匀

3、第 3 章

　　哪怕内心诸多吐槽，但不能磨灭几人依旧激昂亢奋的心。

　　王警官心想：世界上真的有因果符这样神奇的符箓吗？如果真的见证奇迹，那局里那些堆积的诈骗案件是不是都有救了？到时候可以向上级申请一批符箓来。毕竟缅甸诈骗案层出不穷，被骗得倾家荡产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跨境追捕难度太大，很多时候他们也无能为力。

　　老太太当然高兴了，毕竟这三十万是她两年的养老费，要是找不回来，她今年肯定没有心情出去度假旅游，而这桩蠢事，一定会被老姐妹们嘲笑到她入土为止！

　　沈宴更是恨不得凑上前去：主角吧？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龙傲天主角吧？一定是有真才实学的龙傲天吧！只要在他落魄时资助他，那未来的自己，一定能和龙傲天主角一样，走上人生巅峰！果然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不，刚被骗的他立马又发现一名大师！

　　季白后背一凉，他轻皱眉尖，犹疑地看了身后的几个人：怎么有点儿不安呢。

　　但这几个人一个笑的比一个灿烂，他便下意识掐指测算了一番今日运势，嗯，吉，大吉，且有偏财运。

　　算了，也许是他太敏感了。

　　“居士，符已成。”季白双手托着符箓，“手握符箓，虔诚地默念自己的心愿，拨打电话时态度强硬地询问对方‘可否还钱’，则能如愿。”

　　在场几人默默消化了一番话，狐疑：“就这么……简单？”
　　人家可是诈骗犯诶，难道还会乖乖地把钱打过来吗？

　　季白摩挲着自己的菩提手串，但笑不语。

　　老太太无条件相信季白，当即就接过符箓，双手合十，眉头紧皱，闭眼，嘴巴一张一合，片刻后睁眼，深呼吸，掏出被捂出汗渍的手机，哆嗦地拨打了最近通话里的诈骗电话。

　　倒不是害怕，而是激动又紧张。
　　这桩事够她和老姐妹吹好几年了！

　　“嘟嘟嘟……”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入耳的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少年气息，让人一听就想到了青涩诱人的男大学生。

　　老太太被声音迷惑了两秒，握在手里的符箓微微发烫，让她恍然惊醒，重复着刚才季白说的话:“还钱！你一个年轻有为的大学生，骗我一个老太太的养老钱，你知不知羞啊！”

　　电话那边罕见地沉默了两秒，没再开口说话。

　　季白用微弱的气音提醒她：“卖惨。”

　　老太太立马照做，声音一下子虚弱起来，脸上跟着戚戚然：“还给我好不好……那是我老伴临走前留给我的养老钱，我子女都不在身边，这笔钱原是我留给自己买墓地，我想和老伴在一个墓园……”

　　卖惨不到一刻钟，那头声音干咳带着丝沙哑，十分简短：“嗯。”
　　随即挂掉了电话。

　　老太太眨眨眼，茫然地看着季白，压低声音小心翼翼：“他……”
　　怎么感觉对面的人，带点哭音。

　　沈宴神经比较粗，感觉不到这一番电话带来的沉重气息，只兴致盎然地继续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等。”
　　季白没有手表这玩意儿，又不在户外推测不了大致时间，便有些含糊：“半个小时左右。”

　　22分钟还差18秒，老太太的手机便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您的支-付-宝到账三十万元……”

　　季白享受着周围人陡然望向他充满诧异、佩服、艳羡、崇拜……的目光，暗喜片刻后，才轻挥袖子:“事已定，时候不早，我也得走了。”
　　心里呐喊：快请我回家！付不起房费了！

　　果然话一出口，四面八方便传来他们殷切的声音：

　　“大师，我们说好的……今晚……牛眼泪你懂的！”
　　——这是王警官，含含糊糊拼命掩藏内心念头，又抢不过身后两人，只好死死拉住季白的一只胳膊。

　　“大师，前两天真是不好意思，这我得给您赔礼道歉，跟我回家吧……”
　　——这是老太太，此刻的她看上去比王警官还要有精气神，双手死死地挡在王警官和沈宴前面。

　　沈宴扒拉不过这两人，差点儿气死，立马掷地有声：“我出三百万！”

　　一瞬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也完全不舍得拿出那么多钱的王警官和老太太无语凝噎，一脸“你在干啥？”的表情看向他。

　　“居士，这是何意？”
　　季白轻轻挥袖，摆脱王警官的束缚，上前两步微微抬颔，眼神略带鼓励。

　　沈宴骄傲地昂着头：“我出三百万请大师跟我回家！”

　　“这位居士……我暂未从你的面相中看出你及你的家人有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想必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
　　别听我瞎说！

　　沈宴眼睛更亮了，硬是上前一步和季白肩并肩：“大师真是高人！”
　　然后用在场人都能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悄咪咪说：“大师，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三百万，看个鬼，好不好？”

　　季白：“……”
　　师傅，是我错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傻白甜还豪掷百万的金主！

　　但季白知道放长线钓大鱼，山下的人类向来是狡猾的生物，说不定这三百万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就像他，不也经常随口说说以后给得道天尊塑金身，修缮云中山小道观么！

　　季白本想婉拒，但无奈这人死缠烂打的功夫一流，偏偏还很会夸人，一会儿一个“我从未见过像大师这般心怀天下的世外高人”，说得他心里乐滋滋的。
　　这人眼神清明，一听就是在说真话！

　　没一会儿，季白就缴械投降，无奈地答应了对方。毕竟他收了王警官300块钱，答应让亡灵父母见见对方。
　　仔细想想，一件事他可以收两次钱，赚了！

　　--

　　夜幕降临，季白端着盒饭吃得正欢，扒拉完两荤两素的盒饭后，又快乐地深吸一口椰子水，最后用手帕轻压嘴唇，恢复成那副清冷的世外高人模样。

　　只是开口时仍带上两分欢快与满足：“你们警局的盒饭，味道挺好的。”

　　比他在云中山上吃的美味多了！毕竟从他8岁起，山上的伙食就是他来操持的。没办法，师傅压根就不会儿那玩意儿，每次都一脸正直地说口腹之欲不重要。本来也请了厨娘的，但后来厨娘年龄上来，每日再爬上爬下身体受不住，就只能他们自己做了。

　　王警官讪笑两声没说话。
　　他们常吃的三样食物：泡面，大肉包子，警局三百米外王大娘家的盖浇饭。

　　这两荤两素的盒饭上印着厨物语的硕大logo，是他消费不起的。
　　今天也算是托了这位沈先生的福了。

　　季白从王警官的神色中看出端倪，转头望向正一脸期待与骄傲的沈宴，夸赞了两句，见这人眼神都亮堂了许多。随后，这人愣是自来熟地拖着凳子来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大师，我要不要准备什么？”
　　“比如牛眼泪？沐浴焚香？”
　　“亡灵是可以被拍下来的吗？”

　　“居士，何必太执着。”季白不动声色地浅啜一口椰子水，“就如往常一般就好。”
　　不过他到底怕贵人失望，还特地往他手里新塞了张安神符，解释了一番作用，告诉他耐心等待。

　　沈宴当然说好好好，然后继续紧跟在大师身边看大师闭目养神，直到王警官接到一通电话后说“到了”，又重新激动起来，眺望着门口。

　　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青年，三人脸上皆挂着哀伤。中年妇女额头有若干道深深的抬头纹，两边脸颊凹陷进去，只剩干瘪的眼窝里那对似冒着火星的眼睛亮得人发慌。
　　一看见王警官，妇女便紧咬着唇，右手紧握成拳，用带着恨意和不顾一切的愤怒嗓音，问：“杀人犯在哪？”

　　“冷静！周女士我知道您现在心情很悲痛，”王警官一瞧见她这样就心慌慌直跳，努力平复她的心情，“按律法他难逃一死，您……您……”

　　妇女干枯发白的唇上冒出一小滴殷红的血，衬得她唇愈发没有血色起来：“他死了，然后呢？”
　　低哑的声音似控诉，似哀鸣：“他死不死关我囡囡什么事？他简简单单一颗子/弹了结，可我囡囡呢？”
　　“不公平不公平……”

　　周女士一把扯住王警官的衣袖：“我问你他在哪？”

　　王警官：“……”
　　救救他！

　　季白看着这一出惨剧，轻抚菩提珠子，轻叹一口气：“周女士，你想见见你女儿吗？”

　　询问室里刹那安静下来，周女士颤抖着别过身子，手仍抓着王警官袖子不放。
　　对上面前穿着灰褐色道服，一脸出尘模样男子的眼睛时，她突然愣住：
　　她好像从他的眼睛里，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呜呜，”最初崩溃的哭音后，是压抑着像是要抽搐过去的无声哭喊，周女士家人搀扶住她，皆一脸期待又哀伤地望着季白。

　　季白轻掐无名指，测算出今早的亡灵还停留在周围，只是畏惧着警局四周萦绕的正气和煞气，而不敢靠近。

　　“她就在外面，跟我来。”

　　临走前，季白一把将还没喝完的椰子水拎起，淡然自若地率先踏出询问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