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算命师》钦匀

22、第 22 章

　　“呼。”

　　抵达目的地后，季白的心情反而是平静庆幸的，毕竟祂费尽心机引他们过来，一定不是，或者说，极大可能性不是为了去杀自己和沈宴。

　　毕竟能与他们对上的机会有很多，但祂都放弃了。

　　特别是今天下午，他当时特地将所有的小矮人聚集到水碓附近，就是想知道在这么多仇人面前，祂能不能忍住。

　　但没想到，祂不仅忍住了，居然还转换了目标。

　　看来有比仇恨更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季白陡然想到了二楼窗户上那小小的手印，那么小的手印……村子里随处可见交缠扭曲的男-女-裸-体-线条……

　　季白蓦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再次深呼一口气，转头去看沈宴的情况怎么样。

　　就见对方正半蹲在地上，借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看离他最近的一块头骨。

　　蹲在地上，那股子腥臭味简直扑面而来。
　　季白又立刻站了起来，开始佩服卷毛贵人：也不知道对方的鼻子还好不好。

　　“好圆润的头骨。”沈宴选择性忽略了那股子难闻的气味，全身心都在这头骨上。不过他没有伸手去碰触，毕竟有点儿脏，也害怕碰见什么别的脏东西，不过这块头骨真的太圆润了，让他忍不住吃惊。

　　随后从背部泛起，直至全身的密密麻麻的寒气和鸡皮疙瘩：这么多的骨头，这个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无辜丧命？

　　季白数也数不清楚。

　　虽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这块地方除了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外再没其他亮光，但他还是能看清楚这浓郁到遮住眼前天空的阴气和怨气。
　　令人胆寒。

　　沈宴蹲到有些脚麻，便扶着季白的小腿借力站起来，头埋进季白的脖颈处，微微抱着他，撒娇：“我们要等到九点，祂才出来吗？”
　　“这里黑漆嘛漆的，啥也看不见。”
　　“我感觉祂来了，我也看不见祂。”

　　季白无奈地推了下他的脑袋，这卷发蹭得人脖子闷汗。

　　他看了眼时间，20:32分，嘀咕：“难道祂这么准时吗？或许是晚九点这个时间点，比较特殊？”

　　话音刚落，两人便感受到那股子阴冷中夹杂着令人恐慌的气息。
　　祂来了。

　　季白轻捏拳头，挡在沈宴面前，还有心情嬉笑一句：“看来没有特殊含义。”

　　沈宴嗯了一声，探头探脑地去看那人，想看看祂长什么样子。

　　却有些大吃一惊。
　　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

　　或许是他们俩的吐槽被听见了，祂并没有故作神秘地离他们很远，两人相距不到一米的距离。

　　不过灯光确实有些昏暗，打了两个手机手电筒的光芒，才勉强看出面前祂的模样。

　　像是两具没长好的□□交织在了一具身体里。

　　能够依稀看清楚是成年的一男一女紧紧抱在一起，他们的双手双脚、半边身子和半边脑袋都融合在了一起，看上去怪异又可怕。

　　祂浑身赤-裸，身上萦绕着久久不散的怨气，只有那双眼眸还能看清楚人的模样。

　　一男一女，各拥有一只眼睛。
　　左眼男，右眼女。

　　没人说话，季白只感觉自己被沈宴蓦地抱紧了，便不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阁下诱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季白主动问询出声，将目光落在祂交织的双手上。
　　是成年人的手。

　　而窗户上的手掌印，是个小朋友的……

　　季白没有主动出声，在不确定手掌印的主人公和祂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他也不会主动去触祂的眉头。
　　万一祂暴怒了，伤了卷毛贵人就不妙了。

　　嘶，如果有机会，倒想和祂打一架试试。
　　他粗略估计自己和祂的战斗力是三七开。

　　他三。
　　祂七。

　　“你是天师？”祂突然开口，声音非常干哑，粗粝，像是……被火熏过和炭烤过一般。

　　“天师算不上，只是一名小小的算命师罢了。”季白反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沉默了很久，突然一阵风刮过来，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出现在祂的身侧。

　　是一个约莫只有三四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亡灵小姑娘。
　　她扎着两个朝天辫，眼睛又大又圆，看人的时候不自觉地带着笑。
　　着实有些天真。

　　不像是面前的祂能养出来的。

　　“她能入轮回吗？”对面再次问询出声，一冷一柔的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季白，似有如果他有说谎问念头，就立马斩杀的举动。

　　“可以。”季白非常肯定地点头，“她身上虽夹杂着浓郁阴气和晦气，但却没有业力和血债，不需要超度就能直接入轮回投胎转世。”

　　“但什么时候投胎成功，这个我却不能保证。”

　　这世上的亡灵，约莫可以分为三类：
　　一类是身上除了阴气外，再没有沾染上其他业力的纯净灵体，可直接入轮回，无需超度。比如面前的小姑娘。

　　一类是成为亡灵后，没有杀过生灵，却吞噬了其他的亡灵，身上有了浓郁的阴煞气，需要超度后才能入轮回投胎转世，比如马大柱。

　　再一类是成为亡灵后，既杀过生灵，留有血债和业力，也吞噬过其他亡灵，残留浓郁阴煞气的灵体……一般来讲，遇到这类亡灵，他们一般是打得过就人道毁灭，打不过……那就……留待以后再打。

　　确认季白说的是真话，且也有这个本事外，祂再次开口，不容置喙：“送她入轮回，投胎转世。”

　　说这句话的时候，哪怕是自认为对人类情感不理解的季白，也似乎感受到那浓郁的不舍之情。

　　小姑娘似乎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她懵懂地朝着祂张开双手，要抱抱。
　　却连一个“啊”音都发不出来。

　　祂弯腰，温柔地抱起了小姑娘，两眼都柔和起来：“去投胎，好不好？”

　　事情该有一个了结了，这是祂立下契约后，第一次吞噬掉那可恶肮脏的村民们，灵魂灼烧的痛苦让祂激动难耐，却又痛快无比。

　　在彻底打破契约，摧毁掉这个村子之前……

　　祂想给女儿安排一条……一条下辈子幸福快乐的路。

　　“可以。”季白直接点头同意，“但是我有要求，我希望你把他们送出村子。”
　　“不止是他，还有村子里其他闯进来的人。”
　　“对了，前两天晚上有一位老师被你带走了，他……他还活着吗？”

　　“活着，可以，我答应。”
　　“但你要先送她入轮回。”

　　季白摇摇头：“我留在村子里，等其他人出了村子后，我再送她入轮回。可以吗？”

　　他才不要相信这些亡灵说的鬼话。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些亡灵的心早就比冰天雪地里冻了三百年的石头还要冷，反悔那是半点犹豫都不带的。
　　他可是见多了！哼！

　　祂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可以。”
　　怀里的小姑娘一眨不眨地看着季白，蓦地朝他伸手，整个身子都要歪到半空中去了。

　　季白：“！！！”
　　他没有抱过小孩呀！

　　见他犹豫，小姑娘嘴一瘪，血泪就跟着出来了。
　　着实有些不美观。

　　季白无奈，只好在祂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接过了祂女儿，叹气：“宝贝，咱们有点儿耐心，好嘛？我还没说不行呢。”
　　你家长可太凶了。

　　小姑娘脸上的血泪消失，她听不懂面前的人叽里咕噜说着啥，只试探着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的发髻，眼睛放光，然后又捏了好几下。

　　沈宴这会儿也忘记了害怕，有些跃跃欲试地也想试试……试试季白头上的发髻捏起来是什么感觉。

　　季白误以为他想抱，一手托着小姑娘的背部，一手横在小姑娘的大腿位置，将她往沈宴方向侧了侧：“你想抱吗？”
　　“这里阴气重，你能直接触摸到她。”

　　沈宴：“……”
　　他只好笨拙地接过，然后自己的卷毛又被轻轻抓了一下。

　　祂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拖行着身子。

　　季白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我们现在是去找那位老师吗？”

　　祂嗯了一声，转了个方向在前面带路。

　　-

　　那位老师在一处只能容纳两人的简单洞穴里，抵达目的地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不止沈宴，连季白都觉得体力有些不支，主要是又累又饿又渴，还没有食物和水充饥解渴，真是够辛苦受累的。

　　老师靠在石壁旁，睡得不够踏实，夜里稍有风吹草动就能立刻睁眼清醒过来。

　　以往清醒的时候，看到的都是蹲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小姑娘，歪着头看着他，有时哭有时笑的，令人捉摸不透。

　　而这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老师却看到了两个人——两个俊俏的活人！

　　他蓦地坐直起来，等看到两人身后跟着的祂时，又移开目光，心里微微胆寒。
　　他见过这位……怪物，在每次小女孩过来时，祂都会站在距离洞穴不足三米外的密林里，静静地看着这边。

　　“你们是……”老师迟疑着开口，眼里带着三分期盼。
　　你们一定不是一伙儿的吧？
　　自己这辈子还能再出去吗？课题已经写了文献综述，这个关键节点可千万不能死啊!

　　暂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人，你们可以带走。”
　　祂沙哑着说：“今天晚上，离开。”
　　“明天一早，我要亲眼看见她投胎入轮回。”

　　季白点头，摸了摸小姑娘的冲天辫：“可以，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