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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蝴蝶鳞 ...

  •   那天晚上苏伊失眠了,以致第二天慕容若落派人来请她的时候,她正窝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云姑娘,快起来,教主派人来请你呢!”
      一个声音急急响起,紧接着苏伊的被子就被人掀了开来,她一阵不满,嘟哝道:“我不去,我昨晚都没睡觉!”
      “云姑娘,快醒醒吧,你都睡了一天了!”那个声音又说。
      苏伊被她摇得不耐烦了,一下子坐起来,怒道:“我不去,我不去你听不懂么?”
      说完一头倒在床上,那人停了一下,忽然大力摇晃她道:“云姑娘不去,奴婢就得死,您快醒醒啊!”
      苏伊走出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仰头望着无边无际的苍穹,那里,有数不清的星星在闪烁,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晚风拂过,温柔得像昨夜那一吻。
      “云姑娘,走吧!”侍者在一旁催促道。
      苏伊回过神,叹了口气,跟着他一直走到一间大殿外,从殿内传来的欢声笑语,让苏伊一阵恍惚。
      一进门,苏伊就看见大殿两侧的桌案后坐了许多人,他们的目光充满审视,看得苏伊一阵不自在。
      她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高高在上的慕容若落行了个九十度的弯腰礼,朗声道:“云缥缈参见教主!”
      众人一阵静默,有人轻蔑的笑了一声:“云二小姐好大的架子,见了教主居然不跪!”
      苏伊抬起头,顺着这声音看过去,正撞上火玲珑挑衅的目光,她咬了下嘴唇,慢慢跪在了地上。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苏伊不情不愿的跪在那里,就听慕容若落的声音毫无波澜的响起:“云姑娘是明泉教的客人,不必多礼,还请入座吧。”
      苏伊站起身,一边腹诽一边随侍者走向一张桌案,坐下后仍不忘狠狠瞪了慕容若落一眼,却在看到慕容若落的瞬间倏地愣住。
      这是苏伊第二次见到他,他,没有戴面纱。
      他只是随意的靠在座位上,左手支着额头,白色的衣袖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苏伊喜欢别人穿白衣,她也见过很多人穿白衣,那些人能将白衣穿出各种不同的味道,比如玉狐迷踪的随性、薛菱函的出尘、云出岫的矜贵和白筠的书卷气,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像慕容若落这样,能将白衣穿出一身邪气。
      “小十七你脸色不太好啊,该不是也和迷踪一样,昨晚……”
      苏伊正愣神,火玲珑的声音忽然再次传来,她回过神,顺着火玲珑的视线,看到玉狐迷踪坐在一个位子上,正仰头饮酒。
      其实她很想知道昨夜她走了之后的事情,可火玲珑似乎并不打算说下去,倒是坐在火玲珑身旁那个一脸病态的男子嘿嘿笑了两声,打趣道:“凌云盟的大小姐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玉狐公子却丢下她,半夜跑去冲冷水,实在是令人费解啊哈哈……”
      那人一阵狂笑,引得众人一阵议论纷纷,而在这片议论声中,玉狐迷踪慵懒的靠在座位上,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七步,你也知道那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若不是我答应了“某人”,怎么会便宜了你!”
      听迷踪这么说,那男子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却马上端起酒杯冲他遥遥一敬,笑道:“如此多谢公子割爱,下次你若不喜欢“某人”了,还请第一个便宜在下!”
      说着,他的目光竟转到了苏伊身上,苏伊忙低下头,却听玉狐迷踪轻声说:“好,那你就等着吧!”
      苏伊猛一抬头,正撞上迷踪含笑的眼眸,不免一阵心寒,忙移开了视线。
      这时,一只手忽然伸到她面前,她吓了一跳,抬眼却见那个满脸病态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左手拿着酒壶,右手举着一杯酒,对她说:“小十七真是出落得比前两年更美了,来,七步我敬你一杯!”
      “对不起,我不会。”苏伊轻轻推开了面前的酒杯,手指不经意碰到了七步青筋暴露的手背。
      “不会喝酒……”七步哼笑了一声,“那就算了!”
      七步说罢,转身便走,衣袖却忽然被人扯住了,他回过头,见玉狐迷踪沉着脸站在他面前,冷道:“把解药留下。”
      苏伊一阵迷惘,这时,手上忽然传来一丝刺痛,她低头看去,只见刚刚被七步碰到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黑色,她惊恐的抬头,看着七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十七,你变笨了啊!”
      七步笑了一声,将一个白色的瓷瓶扔在迷踪手里,转身回到了座位。
      “把手伸出来。”迷踪似乎在生气,语气十分恶劣。
      苏伊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玉狐迷踪什么也没说,扔下药瓶走了。
      底下发生的一切全都落入了慕容若落的眼里,他不明白云缥缈怎么轻易就中了七步的毒,难道她是故意的?
      看迷踪的样子,似乎已经对她……
      慕容若落勾了勾唇角,扬起一缕嘲讽的笑,心想:云缥缈果然不可小觑,才这么几天就让玉狐迷踪动了心,不惜借迷踪之手除掉席若妍,真是好手段!

      月上中天,正是酒兴正酣之时。
      门外忽然有人匆匆跑进,在七步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七步猛地站起身,顿了一下,沉声道:“启禀教主,凌云盟的大小姐自尽了!”
      话音刚落,大殿里的喧哗立时止住,彼时苏伊正在敷药,听了这话,手一抖就将药瓶掉在了地上,她愣愣的盯着七步,轻声问:“你说什么?”
      大概是由于太安静了,她这声询问便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其中也包括慕容若落。
      慕容若落一直注视着她,在她脸上看到了震惊,愤怒,甚至愧疚的神色,但就是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他不免再次弯起了嘴角,几乎忍不住要为云缥缈足以乱真的表演而鼓掌了。
      苏伊当然不知道自己成了慕容若落眼中口是心非的人,她只是紧盯着七步,听到他重复了一遍:“席若妍死了。”
      “怎么死的?”她追问道。
      或许是没有人反对,七步看了她一眼,说道:“服毒。”
      “哪来的毒药?”
      苏伊的步步紧逼终于让七步失去了耐心,他忽然邪笑一声道:“小十七是在拿我寻开心么,你说我七步一杀的屋里还能少了毒药么?”
      “七步,你到底对那位大小姐做了什么,她怎么就死了?”不等苏伊再问,火玲珑就怒道。
      紧接着,又有人开口:“是啊,这席若妍一死,《长生秘箓》可就没戏了!”
      “《长生秘箓》能不能到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御剑山庄和凌云盟绝不会善罢甘休!”迷踪闲适的声音忽然传来,语气中似乎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些话慕容若落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而他的视线却投注在云缥缈脸上,此刻那张美丽的脸已经没有了表情,甚至在有人提起《长生秘箓》时也只剩一片漠然,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苏伊呆呆的坐在那里,满心懊悔,她想,自己本来可以救席若妍的,但是她没有,原来苏俏说的对,她是个冷血的人。
      “别胡思乱想了,这事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迷踪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身旁,轻声说。
      苏伊转过头,怔怔的看着他,他有那样俊美的一张脸,却为什么有那样冰冷的一颗心,可以不自责,不后悔,不伤心?

      大殿上,众人一阵窃窃私语,话题无一不围绕着《长生秘箓》,七步忽然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说道:“属下坏了教主的大事,属下甘愿受罚!”
      慕容若落道:“我为什么要罚你,席若妍我早就赏给了迷踪,迷踪又让给了你,那么她就是你的,她的死活都由你做主!”
      “可是,可是席若妍死了,拿什么来换《长生秘箓》!”忽然有人大声道。
      慕容若落沉默了片刻,抛出一句绝对能让所有人热血沸腾的话:“《长生秘箓》已经在我手里,所以席若妍是生是死,无关紧要!”
      殿内一阵欢呼,人人脸上都喜笑颜开,苏伊静静的看着这些人,忽然觉得自己好孤单,从没有哪一刻,她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和这些人格格不入,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在古代的一个月零三天,苏伊第一次想回家。

      那天之后,苏伊一直躲着玉狐迷踪,不管怎么说,是迷踪把席若妍推向了七步,她无法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
      每天,坐在那块巨石背后看日落成了她必修的功课,除此之外,她几乎无所事事,她常常会梦到以前,有一次,她梦见苏俏和谭睿在她病床前吵架,吵得很凶。
      距离席若妍的事情过去了大概一星期,迷踪还是找到了她,当时她在那块巨石后面睡着了,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跟她说话,她睁开眼睛,看到玉狐迷踪正靠坐在她身边。
      “醒了?”迷踪笑了笑,黑暗中,他的眼睛闪着一点光。
      苏伊嗯了一声,把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还给迷踪,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小十七。”迷踪忽然拉住了她,声音变得低低的。
      苏伊使劲挣了一下,没想到迷踪的力气很大,她不但没有挣脱,反而将手腕扯痛了,忍不住“兹”了一声。
      “放开。”她轻声说。
      迷踪固执的拉着她的手,定定的望着她,好半天没有说话,直到苏伊又挣扎了一下,他才问道:“为什么躲我?”
      “不为什么。”苏伊没有否认,事实上她觉得没有必要否认。
      又是一阵沉默,迷踪忽然放开她的手,轻笑一声:“小十七,我可以放手,但我需要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苏伊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我躲你的理由么?”
      “嗯。”
      “因为我迟早要回去,那里有我喜欢的人。”
      苏伊说完这句话,举步便走,其实就算她回头,也未必能看见玉狐迷踪眼里的悲伤。

      苏伊走了之后,迷踪依旧坐在原地,夜风袭来,他将长衫紧紧抱在怀里,那上面似乎还有苏伊留下的一丝温暖。
      他将脸埋在衣服上,耳边一直回荡着苏伊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她说她要回去,她说那里有她喜欢的人,迷踪忽然轻笑起来,被风吹散的笑声听起来悲伤不已。
      如果你终究要走,为什么不再狠心一些,难道云出岫已经刻在你心上,那我又算什么呢?
      迷踪站起身,慢慢的将长衫穿在身上,喃喃道:“小十七,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如果不是我心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迷踪沿着来路往回走,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他心神一凛,马上向声源处奔去。
      待到了近前,就见一群黑衣人和本教的教众斗在一处,而云缥缈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
      “小十七……”
      迷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他小心翼翼的探了探云缥缈的呼吸,然后猛地抱住了她,许久没有放开。
      慕容若落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皱了皱眉,侧头对火玲珑说了一句什么,火玲珑便走到玉狐迷踪身边问:“迷踪,她,死了么?”
      迷踪忽然抬起头,脸上的戾气让火玲珑倒退一步,不等火玲珑再说什么,他已经将云缥缈抱了起来,走到慕容若落面前。
      “教主,小十七中了毒。”
      慕容若落不动声色的看了云缥缈一眼,她的左肩被血水浸染,紧闭的眉目间透出一丝脆弱,仿佛随时都会香消玉殒。
      那群黑衣人似乎并不恋战,却在撤退的时候刻意舍弃了一个同伴,直到那人被七步一剑穿心,迷踪才将云缥缈放下,走到那人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冷道:“说,她中的什么毒,解药呢?”
      “蝴蝶鳞,无解!!”
      “蝴蝶鳞?”玉狐迷踪猛的松开手,趔趄了一步,等他回过神来,那黑衣人已经死在七步剑下。
      他忽然走过去,郑重其事的跪在慕容若落面前,轻声说:“教主,我想求你照顾她,如果十天之后我没有回来,请你帮我,杀了她!”
      “迷踪,你何必呢,云缥缈不过是个人质,如今《长生秘箓》已经在教主手上,她还有什么用呢?”火玲珑一闪身挡住了迷踪的去路。
      玉狐迷踪看也没看她一眼,绕过她向前走去,只一瞬就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慕容若落轻轻笑了一声,便示意服侍云缥缈的丫环将人带了回去,那之后一连七天,他一次也没有踏进云缥缈的房间,在他看来,云缥缈这场戏演得漏洞百出,实在不值得他去配合。
      直到第九天,他无意中听七步说起云缥缈的伤势,这才第一次走进了云缥缈的房间。
      云缥缈安静的躺在那里,尖削的脸上呈现出淡淡的银色花纹,就像蝴蝶的翅膀,在烛火的映照下并不十分狰狞,反而有种别样的神秘。
      慕容若落走过去,坐在她床沿,带着疑惑问了句:“你竟然真的给自己下了这种毒,难道你不知道这毒的解药只有猎苑之主才有吗?”
      说完他勾了勾唇角,戏谑道:“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我在想你会不会就是猎苑之主呢?”
      怎么可能?
      慕容若落马上打消了自己的疑心,他侧身看着云缥缈仿佛睡着了的脸,又说:“如果不是你脸上的花纹,我真怀疑这世上是否还有一种类似蝴蝶鳞的毒药,你这样安静的睡着,一点也不像中了这种毒!”
      中了蝴蝶鳞的人没有能活过十天的,所以大多数人在得知自己中了这种毒之后会选择自杀,剩下的少数也因为受不了经脉逆转之痛而猝死,真正坚持到最后的人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慕容若落也只见过一个脸上出现这种花纹的人。
      那是他的叔父。
      上一任明泉教教主。
      两年前东戗与羗国之战,他的叔父就死在猎苑之主手上,死前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当时脸上就出现了这种像蝶翅一样的花纹。
      慕容若落从回忆中回神,忽然发现自己的指尖正顺着那些纹路游走在云缥缈脸上,而云缥缈的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
      那滴泪,就像一颗流星,转瞬即逝了。慕容若落眨了眨眼,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便轻轻笑了起来:“云缥缈,你可不要玩得太过了,明天是最后一天,你不会真的在等迷踪回来吧?”
      停了一下,他继续笑道:“那好,我陪你一起等,看迷踪能不能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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