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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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鱼怀恩颤颤巍巍地抱着拂尘，在金根车边一溜小跑，第十次试图劝阻慕容欢搬家。
“陛下，使不得！南仲宫这种腌臜地方，怎么能当贵人的住所呢？”
“腌臜？”慕容欢隔着车厢轻笑，从衣袍里伸出一支手，拈起一枚果子，“朕不是叫你们提前打扫了吗？要是还不干净，你们自个去领罚吧。”
鱼怀恩紧紧闭上嘴，心底依旧犯着嘀咕：陛下放着好好的蓬莱殿不住，偏要住到南仲宫来。要是因为几天前那事陛下心里不舒服，宫里更好的地方多的是，怎么就死磕那破地方呢？
那可是专门给戏子们排戏演戏的地方！
但无论鱼太监如何腹诽，皇帝车架还是逶迤而来，很快到了南仲宫。
经过数日扫洒，南仲宫焕然一新，连塌了好几年的山墙也修了起来，慕容欢下车时，正见到管事的张太监在道旁满脸堆笑地请安。
“奴婢叩见陛下。”
“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里头的东西都是按着陛下的习惯来的。”
张太监毕恭毕敬地把他引到寝殿里转了一圈，里头的布置果然跟蓬莱殿相差无几，不过略小了一些。慕容欢点了头，正要坐下休息，余光却突然瞥见他仍跟在身后。
“陛下。”张太监笼着袖子，满脸的讨好，“园子里唱戏的小子怎么处置？要不，挑几个来伺候您？”
“你做得很好，”慕容欢抬了抬眼，却教人捉摸不透眼底情绪，“下次不要再做了。园子里的人继续留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只不要打搅朕就是。”
张太监惴惴不安地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院里。
等到下人们都退了出去，他这才一跃而起，到多宝阁边飞快按住一尊美人觚，往左扭了三圈。
墙壁轰然而响，接着往一边滑开，露出黑洞洞的密道。
饶是心中早有预料，慕容欢也忍不住瞳孔缩了缩。
难道那个老宫女告诉他的东西是真的？
……
慕容欢一手提灯，一手握紧了匕首。
密道中灰尘飞舞，让人很是难受，但越往里走，前方的景象就越发惊人。
先是雕着龙纹的铜灯，再是名家手绘的壁画，最后竟然还有淡淡光亮从前方透了出来，慕容欢攥住灯杆，心中一片火热。
那年他被董氏暗算，囚禁在隆福宫，来来去去也只见过几个冷宫的下人。其中有个快瞎了的老宫女，听说从前风光过一阵，因此最爱干的事就是给人讲古。他关在屋子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和外边的人说话，倒也听了不少宫闱秘闻。
比如，本朝的第二位皇帝是开国之君的弟弟，偏偏又没有太/祖带兵打仗的本事，他怕没有威信压不住手下将领，便想了个歪招——在皇宫里掘出四通八达的密道。有时车架从密道里走，有时又在外边走，外人看不明白，只以为皇帝高深莫测，连行踪都是那样神秘。
只可惜终其一生，太/宗皇帝都对密道一事守口如瓶，密道在何处更是无从查起，就连那老宫女也是在南仲宫做事时无意间触发了机关，才让他得知了这一绝密消息。
只可惜，他那时早已山穷水尽，又病入膏肓，根本没有半点翻盘的可能。
慕容欢停下脚步，手里的灯笼也随着动作晃了一晃。
一股幽香从前方传了过来，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沉吟半晌，还是往前迈了几步，看到了密道尽头的铜门，而香气也正是从门后传出。慕容欢毫不犹豫，伸手推开了铜门。
拳头大的夜明珠嵌在顶上，照得整间屋子如同白昼，夜明珠四周更是做成了藻井，精细程度与明堂上方的并无差别。九枝灯里点着人鱼膏，灯火摇曳间飘出一股清冽香气，硬生生压过了数十年间的陈腐气味。
房间中的家具、摆件，无一不透出古朴典雅的韵味，慕容欢随意一瞥，就看见书架上放着不少失传孤本。除此之外，还有数个房间虚掩着，诱人前往。
慕容欢飞快转了一圈，发现此间主人考虑之周全，远超他设想。不仅有寝殿、膳房等地，甚至还有堆满兵甲的武库，专供禁军护卫的值房……一想到当年不少大臣宗亲不服太/宗统领，隐隐有另立新君的架势，太/宗造出地宫戒备，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他捏了捏刚从寝殿中找出的地图，重新走上来时路。
……
扳动机关，掩人耳目的墙壁又轰隆一声挪了开去。
“哎呦！”
慕容欢低头，正看见鱼怀恩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脸色吓得铁青，足足愣了一刻，鱼太监才苦着脸爬起来。
“陛，陛下，你刚才究竟是……”
“如你所见。”慕容欢心情大好，连音调里都带了欢喜，又将一根卷轴扔到鱼怀恩身上，“你赶紧把这东西送到你干爹手上，让他派些信得过的人来。对了，刚才我不是叫人没事不许进来么？”
鱼怀恩的脸色更苦了。
“这不是陛下您要找的人找着了，奴婢想进来通报么？奴婢唤了几声都不见陛下答应，担心出事，就……”
找着了？
慕容欢心下诧异，他原以为无论如何也要找个一年半载，怎么现在就找到了？
胡思乱想一通，又觉得身上黏黏的，怕是在地宫里沾了不少灰尘，索性大袖一挥。
“让他等朕沐浴完之后再来觐见！”
……
纪含章忐忑不安地跟在太监身后，跨进殿门。
刚进门，便闻到一股奇香，味道幽深高雅，又有一分清冽之气直冲而上。
从前他凭着手艺也去过不少大户人家，却从未闻过这样美妙的味道。
他有心想要抬头偷瞄一眼，却又想起公公们叮嘱的话，身子不由自主地跪下，额头贴住地面。
“小人纪含章，拜见陛下！”
“抬头。”
纪含章顺从地抬起头，却仍是忍不住飞快瞥了那声音的主人一眼，接着便呆住了。
许是见他这等小人物的缘故，天子并未穿得太过正式，只着了一身袀玄，一头乌发湿漉漉地披下，被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拿在指间把玩。见了自己，对方也无太多表示，依旧斜倚在软枕上，目光烁烁地看过来。
就仿佛他背后的孔雀图一般，既慵懒，又带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
仿佛听到他的心声，天子忽的勾起唇角，对他笑了一笑，惊得纪含章心都乱了一拍，连忙垂下眼睛。
纪含章在偷偷打量慕容欢，慕容欢又何尝不是在端详纪含章。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少年时的纪含章。
上一世他饱受董氏毒害，心智逐渐失控，凡事都不能自主，纵有半刻清醒，也不过苟延残喘。而他那好三弟究竟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手下究竟聚拢了多少人才，他都一概不知。
直到那晚晋王带兵闯入，血洗皇宫，他才第一次从晋王口中听见“纪含章”之名。
他那好三弟说，纪含章天资过人，年纪轻轻，就能将数十万兵马安排妥当，还能在大漠中决战室韦人，立下不世功勋。
他那好三弟又说，纪含章除了会打仗，调/教部下更是一绝，这回攻破皇城，竟然只动了他手下的一员小将。
他那好三弟还说，纪含章虽然出身寒微，却极重情义，只要认定了一人，便终生不事二主……
但最令他念念不忘的，却是纪含章从他三弟背后走出时，眼底含的那抹愧色。
全天下都以为他是丧权辱国的昏君，满手鲜血的暴君，但纪含章却明白——
他是身不由己。
慕容欢轻咳几声，收回发散的思绪，目光落到眼前的少年身上。
若说几年后英姿勃发、身居高位的纪将军是光华璀璨的和氏璧，那刚进来的纪含章，就是块埋在深山无人识的璞玉，不要说玉匠认不得他，恐怕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块石头。
少年纪含章感应到他目光，脸上莫名变得通红，身体也僵硬起来。
看见纪含章这副表情，再结合先前张太监的话，慕容欢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豁然起身，绕过碍事的几案，勾起纪含章的下巴。
“没想到你长得还不错，不如以后当朕的男宠如何？”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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