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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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琮顺遂半生，哪里受过这种干脆利落地拒绝，还是个被他看不起的泥腿子，顿时气得变了脸色。
“本王不过是见你有些本事，这才来招揽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实在抱歉，微臣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纪含章脑袋昏沉，思维却很清晰，他很明白，在进宫前，自己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鹰奴，哪有什么本事可言？直到陛下命他进宫，他这才有机会学到那些被人珍藏起来的典籍、武艺，“殿下的好意，微臣只能心领了。”
慕容琮愤怒地把杯子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声响。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纪郎官，倒是本王无端做了恶人。”
慕容琮挤出一个扭曲的笑，眼睛映着烛台火光，也像是要喷出火一般。但他只是看不起纪含章，并非真的傻子，到底强行按住了怒火，冷哼着拂袖而去。
“本王还想招待你住上一晚的……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本王送客了！”
他摆了摆手，就有几个横眉冷目的侍从过来，半送半赶地把人带到了角门，接着砰的一声关上。
纪含章靠着青海骢，长长吐了口气。
富贵场中果真是如此，来时还前呼后拥，煊赫一时，一旦没了靠山，或是恼了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便连个好脸色都难得到。
今日虽是休沐，但他却很想见到陛下，告诉他，自己没有背叛。
纪含章趁着酒意翻身上马，摇摇晃晃地往皇宫行去，幸好青海骢识得路，他又带了执戟郎的印信，遇见巡逻士卒倒也能糊弄过去。
守门的人见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也不敢阻拦，竟叫他一路畅通无阻地闯了进去。
一进宫门，纪含章脑子便混混沌沌的，仿佛要就此睡去，然而宫内规矩极严，要是就此睡过去，少不得也要打一顿，严重的甚至会没命。他咬了咬牙，干脆寻了处没人的水塘，狠狠往脸上泼了几把水。
沁凉池水拍在脸上，翻涌的酒意果然散去不少，纪含章这才起身，迈着有些飘忽的脚步往南仲宫行去。
宫中照旧灯火通明，就连飘出的香气都一如往常，他刚要推门进去，耳边却猛然听到一阵笑声。
既不是陛下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也不是鱼太监有些尖利的音色，而属于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纪含章保持着推门的姿势，浑身醉意都在此刻散去无踪。
半晌，才用力捏了捏指节，哗啦一声推开大门。
……
对于纪含章在发放抚恤后离开这件事，慕容欢其实并没有多么生气，甚至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今天是他休沐，强逼着干活已是不该，他要回家也是理直气壮。
慕容欢眉眼未动，随手在奏折上写了一笔，让刚刚重获自由的和戎护军好自为之，以免被那群尝到甜头的御史再捉住把柄。
要是能过得了御史这关，就让他重新融入董氏一系，等待时机成熟，反戈一击。
殿门突然嘎吱一响，鱼太监捧着拂尘进来，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慕容欢合上奏折，俊秀脸上露出几分意外神情。
皇城司的探子看见纪含章居然和他的好三弟搅在一起，状似亲密地进了王府。
尽管明白这很有可能是逢场作戏，慕容欢仍是生出了一股微妙的不悦：他点名要的人，亲手培养起来的部下，怎么能被他这“好三弟”的脏手触碰。
光是想上一想，就足够让他恶心。
鱼太监见他面色阴沉，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自从那次地牢回来，眼前这位主子可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也就纪郎官在的时候能好点，可如今纪郎官却……
一想到刚才通报的事情，鱼怀恩就恨不得钻进土里去，免得被皇帝的怒火波及。
杂乱脚步声自殿外响起，一个白胖太监满脸堆着笑，仿佛没发现殿内沉凝的气氛，上来就掐着嗓子恭贺出声：
“陛下，大喜啊！咱家晋王听说陛下好美人，特地从各地搜罗了一些，虽说模样比不得那位纪郎官……但多少也算道开胃小菜不是？”
接着便旁若无人地比了个手势，从后面叫出十个容貌俊秀的少年来。
有羞怯低头的，有面色发白的，有不屑一顾的……高矮胖瘦，柔美刚健，常人能想到的所有情态都聚在了这十个人身上。
目光缓缓刮过几人，慕容欢的情绪却是越发糟糕。
他这个好三弟可真是锲而不舍，上回想给他塞探子，多少还会问一声，这次可真是装都不装了，为此还专门调走纪含章……
偏他还对此毫无防备，以致于被慕容琮趁虚而入。
慕容欢合上奏折，笑意愈发温柔起来，随手点了个白衣少年，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可曾婚配？”
那少年羞得脖子都红了，连头都不敢抬，小声道：
“小人叫徐子都，今年才，才十五岁，未曾婚配。”
“倒真是年轻。”慕容欢露出状似欢喜的表情，“既然是三弟的一·份·心·意，那朕也不好退回去，就都辟为侍中，近身伺候吧。李公公，你觉得如何？”
慕容琮派来的白胖太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道：
“甚好，甚好，陛下既然收了礼，那咱家对殿下也有个交代。”
又瞪了那几人一眼，交代要好好伺候慕容欢之后，就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等到脚步消失，慕容欢转过头，深沉戾气就如火山般爆发出来。
这是离恨之毒渐渐发作的倾向，开始时毒性尚不剧烈，还能靠自身强压下去，但面对这些送来的暗桩，他却是一星半点压抑的想法都没有：
“三弟果真是合朕心意，知道朕身边缺人，就送了朕这么多。正好宫里缺几个端茶递水的内侍，不如都阉了吧。”
场上十人齐齐色变，过了半刻钟，才有人吞吞吐吐地开口：
“陛下既然要享用咱们，何必，何必……”
“怎么不能？”慕容欢眼底冰寒一片，随手取了本《左传》在手里翻着，“朕记得，皇兄不就是最爱和内侍同床共枕的么？你们既然被三弟送来伺候朕，难道还想以后娶妻生子？既然没那个念想，身上有没有那物什，又有什么区别？”
少年们面如死灰，他们虽然从小当做探子在养，可眼看出身民间的纪含章都能升官发财，心底也难免有几分妄念，谁知慕容欢一句话，就能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见几人都是一副被天雷劈中的模样，慕容欢这才缓了语气，扔出颗甜枣：
“晋王之前让你们干什么，朕管不着，但既然到了朕的地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让朕高兴了，兴许还能有个前程，若是执意要吃里扒外，城外的野狗怕是很乐意多加一份餐。”
“小人不敢。”方才还满脸通红的徐子都伏在地上，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声，“那……小人这就退下？”
慕容欢斜睨过去。
“何必多此一举？朕饿了，你去端些点心，和朕讲讲宫外的趣事就好。”
晋王既然把这些人送来，那他总得装出些样子才行。
没被点名的少年们顿时松了口气，争先恐后地退下，而被选中的徐子都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又端了盘八珍糕，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起了宫外趣事。好在慕容欢自身也见识不凡，总能接上徐子都的话头，一时间竟有些相谈甚欢的意思。
但他没想到，本以为不会再来的纪含章竟会在此时出现。
大门哗啦一声打开，本该送到嘴边的八珍糕一抖，直接落到桌面，留下一地碎屑。
纪含章就立在烛火下，眸中光芒渐渐熄灭，仅剩下一缕希冀。
半晌，才缓缓半跪，艰涩道：
“打搅陛下了，微臣……这就告退。”
“站住。”慕容欢合上书本，冷然叫住纪含章，“纪郎官是不是还忘了些什么？”
“什么？”
慕容欢站起来，用书本挑起下巴，冷然道：
“朕怎么记得，今天是纪郎官休沐的日子，本不该进宫。纪郎官深夜突然造访，莫不是以为朕一向宠你，不会治你擅闯宫闱之罪？”
纪含章倔强垂眼，不肯和他对视：
“臣……也的确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寝殿一时冷凝如冰。
方才还和皇帝谈笑风生的徐子都禁不住抖了一下，感觉眼下气氛仿佛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只要稍加用力，就能立刻断裂。
慕容欢被他这么一顶，心底也难免含了三分怒意：
“哦？你要向我请什么罪？”
纪含章硬着头皮开口：
“来请未经陛下同意，擅自和晋王宴饮之罪。况且，臣……在宴中言行无状，冒犯了晋王殿下……”
慕容欢深吸一口气。
“只有这些？”
“还有，臣擅闯宫闱，打搅了陛下的兴致。”
身后咣当一声，仿佛有物件翻倒，两人同时回头，却见徐子都颤颤巍巍地捧着块玉摆件，怯懦道：
“小人看陛下和纪大人相谈甚欢，能否，能否先行告退？”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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