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噩梦》猊央

2、台北的雨-守真篇(HE)

　　下雨了，很突然。

　　明明早上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是晴天，并且那时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得恰到好处。可才不过两个小时，蔚蓝的天霎时变了颜色，不知从何而起的乌云顷刻间聚集在天边，互相打了个照面，泼下铺天盖地的雨水。

　　裴守一的小酒馆正对着河岸，小小的窗口框住河岸的景致，雨水模糊了那框景的边界，蒙蒙地升起一层白雾。

　　雨势这么大，没有新客上门，就连原本被暴雨困在这里的酒客也都陆续被家人或朋友接走。

　　裴守一在关门冒雨回家和在原地等雨停之间选择了后者。由于没有人来，他便自己调了杯酒，坐在雨棚下看着远处发呆。

　　雨水击打在地面上极其用力，单看雨珠破碎后激起的水雾扬得那样高就能看出来了。很快，地面的雨水来不及挤进那小小的排水口，慢慢的积蓄成水滩，成为地面上的川流。

　　这种时候本不该有人来的，但是远处的地平线冒出来一个乌黑的伞尖，自下而上一点一点地露出全貌来，破开雨幕。

　　清瘦的年轻人双手握着伞柄，颇有些步履蹒跚。

　　尽管隔着模糊视野的雨幕，裴守一也知道这是谁——这种时候只有他才会这么傻——余真轩。

　　他踏进雨幕中，一脚湿了鞋袜。但余真轩走过来，花了多久？

　　“你来做什么？”裴守一钻进伞下，健壮的身躯一下子使得伞下的空间变得拮据起来，却又十分牢靠。

　　余真轩抿着的唇和专注的表情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融成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裴守一。”他喊着他的名字，每一个音调都是欢喜的。

　　“这么大的雨，你来做什么？”裴守一以为他没听见，重新问他。

　　“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即使暴雨倾盆，只是想见见你，所以来见你了。

　　雨珠挂在余真轩翘起的发尾上，随他的动作抖动，有一些贴着面颊流下，滑进T恤的领口，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印记。

　　他的身子湿了半截，裸露着的手臂凉凉的。裴守一几乎是半抱着他，推着他进了小酒馆，“裤子脱掉。”

　　“啊？”

　　“都湿透了，脱下来。”

　　余真轩看着浸满雨水而呈现深色的裤腿，后知后觉地去解腰间的扣子，湿润的布料粘在皮肤上，剥下来的时候像是剥掉另一层皮。

　　裴守一换好拖鞋，拿着干净的衣裳和毛巾，兜头包住余真轩，后者从大大的毛巾里头探出头来，“裴守一，你不擦一下吗？”

　　刚才在雨中走过的那短短几步的距离，已经足够雨水浸润他的衣裳。但裴守一没什么所谓，“我身体比你好，不会那么容易生病。”

　　“可是也不是不会啊。”余真轩走近他，把毛巾分给他一半，踮着脚替他擦头。

　　雨还在下，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屋檐上的雨水瀑布一般，从窗口吹进来的风中都带着水雾，凉凉的。

　　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和偶尔从柔软的毛巾当中蹭到他脸上的手也是凉凉的。但呼吸是温热的，被包裹在蓬松又软和的毛巾里头流转。

　　裴守一想起来余真轩还没有换上干净的裤子和鞋子，赤脚站在地上，于是握住他冰凉的手腕，在年轻人茫然的目光中抱起他走进小酒馆更深处，不会被风雨干涉的角落。

　　这里有张小床，是裴守一偶尔留宿时住的地方，他把余真轩放在小床上，余真轩却并不撒手。

　　“裴守一。”

　　“嗯？”

　　余真轩搂着他的脖子喊他的名字，却在他回应后没了下文，只是歪着脑袋蹭他的脖子。他知道这是他惯用的撒娇的方式，于是在怀中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每次这样做，余真轩都会很开心。

　　果然，余真轩笑着，连脚尖都在欢快的晃荡，抬起头来送上柔软的唇，在裴守一唇上蜻蜓点水一下，乖巧地松开手。

　　裴守一并不太明白这背后的情绪变化，但他喜欢看见余真轩的笑容。

　　外头的风也愈来愈大，卷着雨棚猎猎作响。小酒馆的墙壁似乎也发出深沉的呜咽，但仍坚强地抵挡住了外面的风雨。

　　裴守一坐在床边，拢着余真轩的腿放在自己腿上，用毛巾拭去水渍。

　　余真轩的腿细长且白皙，毛巾粗糙的表面很容易就在上面留下微红的印记，然后慢慢淡去。

　　“天气不好的时候不要乱跑。”裴守一握住他的双脚，传递一些自己的温度，回温的脚掌慢慢充盈血色，透出淡淡的粉。

　　“我没有乱跑，我是来找你。”

　　“那也不行！”看着余真轩抿成一条线的唇，裴守一大概明白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了，轻声说着，“会感冒的。”

　　“我身体很好……”

　　余真轩急着辩解，显然裴守一更知道说什么比较有用，“但我会担心。”

　　“……我知道了。”垂下的脑袋诉说着委屈，然而弯起的嘴角却昭显着年轻人的欢喜。

　　他总是这样，一点点的关心就足以让他心满意足。裴守一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日益增长，唯有一点，他不了解余真轩的感情。

　　像他这样的人，是无法理解余真轩所谓的爱情是什么感觉的，他甚至不曾认为那是爱，而是雏鸟情节。然而余真轩的言行举止，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爱意。他为此烦恼，但不知为何烦恼。

　　当他决定接受余真轩的“爱”，那股烦恼劲儿便消失了。这是好事，两全其美的好事。甚至在日益熟练地照顾余真轩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一种或许能够名为欢愉的情绪。

　　就好像他正在煮的这锅牛奶，绵密的奶泡在锅子的边缘聚在一处欢喜得上下翻滚。鲜奶的香气逐渐四溢，融在屋子里的每一处。把外头的湿气隔绝在外。

　　“在煮什么？”余真轩趴在床上，歪着脑袋去看裴守一，像只猫儿。

　　“牛奶，给你做姜撞奶。”

　　“我不喜欢姜汁。”

　　裴守一侧头看了他一眼，“姜撞奶祛寒的。”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挪开备好的姜汁，把牛奶倒进了自己的杯子。

　　“可是不喜欢嘛～”余真轩心满意足接过那杯没有姜汁的热牛奶。

　　“小心烫。”裴守一坐在他身边，将他拢在怀里，余真轩端着杯子小心翼翼吹着热气，暖暖的牛奶的确很好的驱散了淋过雨的寒气。回过暖的身体舒展开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外头的雨还是很大，墨色的云翻卷着，有落不完的雨水一般。裴守一看着天色，有点担心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余真轩倒是并不在意，窝在裴守一怀里玩他的头发。牛奶喝一口不喝一口，像个不大听话的小孩子。

　　裴守一捏着他的手假意在嘴里咬一口，“别闹了，快点喝。”

　　“好啦。”余真轩一口闷完所有的牛奶，得意地晃了晃杯子，“喝完了。”

　　“乖。”

　　得到夸奖的余真轩如果有尾巴，大概早就摇出花来了，接着在裴守一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还不忘在他脸颊上留一个带着奶沫的唇印。

　　两个年轻人相拥着，体温彼此交融，风雨声隔在外面，也不觉得冷了。

　　裴守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余真轩还睡着，天色不再暗下去，反而透出几缕日光，原来是雨停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惊动了怀里的余真轩，怀中人并不清明，搂着他的胳膊迷迷糊糊，声音黏黏腻腻，“裴守一你要去哪？”

　　“我去看看外面的有没有被雨淋坏的地方。”索性已经惊醒了他，裴守一捏着他的脸，“你要起来吗？”

　　“不要～”余真轩翻了个身。裴守一笑了一下，由着他去。

　　屋外的雨棚虽然积蓄了雨水，但还算坚强，没有损毁的地方。木制的栈板上有很多被雨水溅起的泥沙，倒是有些不好清理。

　　裴守一收起雨棚，接上水管冲洗栈板上的泥沙，反上来的潮气里是雨后清新的泥土味道，让人神清气爽。他一边想着一会儿直接收摊回家还是继续开张到夜里，突然听见余真轩在喊他的名字。

　　“裴守一！！”余真轩不知何时醒了，站在窗边指着天边，“你看！”

　　他循着余真轩手指的地方，一道圆润艳丽的彩虹悬在天边。

　　“是彩虹诶！！”余真轩语气兴奋，像是第一次看见彩虹。裴守一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取笑的话就在嘴边了，然而年轻人明朗的笑颜撞进他眼里，那些话就说不出来了。

　　余真轩没有注意裴守一，满眼都是那道彩虹，撑着双臂从窗口里探出半个身子。微风吹动他的头发，裴守一忽然觉得余真轩比天边的彩虹还要好看一些。

　　“真轩。”

　　“嗯？”余真轩迷茫的歪着脑袋。

　　“等我收拾好这里，带你去河边兜风好不好？”此情此景，裴守一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余真轩眨着眼睛理解了一下，满心欢喜地答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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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比较意识流没什么剧情想到哪写哪的短打，闲着没事的时候写的。手机排版，可能有点乱。